沈傾顏找了個酒吧,不顧自身的狼狽,也不顧人潮涌動就進去喝酒了,而且喝的都是非常烈的酒,她只想把自己灌醉了,只要醉了就什麼都不用想,只要醉了就不會去糾結到底是選凌述揚還是母親的問題,只要醉了她就不會總是想起父親,總是特別地傷心難過。
所以她點了幾大杯酒,當成白開水一樣灌下去,看得周圍的人都很驚訝。
凌述揚跟在她後面進去,看到她這樣,立刻上前攔住她說:“你瘋了嗎?爲什麼要這麼折騰自己,這幾杯酒下去你可想過後果,第二天肯定頭疼得都起不來。”
沈傾顏只是冷冷地說:“不要管我,我只想喝酒,如果你不給我喝酒我會更想死,拜託,真的不要管我了,我只是想安靜一會兒。”
“你要喝,也換一種酒水,別喝這些!”凌述揚把酒推開,叫服務生換了另一種口味淡一點的。
可是沈傾顏忽然抓狂起來,忽然很狂躁地說:“我都說不要管我了,拜託你給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行嗎,你不要管我,我現在很難受,只想一個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凌述揚勸道:“喝酒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
沈傾顏忽然哭了,哭着說:“不喝酒我能幹什麼?我的大腦每時每刻總是想着父親,想着母親決絕的神情,想着他們逼我做決斷,爲什麼不直接讓我死了呢?有時候我寧可死了算了,也不必要承受這種痛苦!”
沈傾顏趴在吧檯上抖動着肩膀哭着,“我只是想喝點酒,想把自己灌醉,只要醉了我就不用去想那些事了,哪怕第二天頭痛欲裂,也總比現在這麼難受,難受得想死的好啊!你不要管我,我現在只想喝酒,不給我喝酒我會更加難受,你不要管我……”
凌述揚看着她這樣,真是心痛,想要管,又怕她難受,他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化解她心中的疼痛,看着她苦苦掙扎,他卻無能爲力,這種感覺相當地難受。
沈傾顏哭了一陣,又爬起來喝酒,拿起酒杯仰頭就軲轆軲轆地灌下去,簡直當白開水一樣了。凌述揚看着都覺得後怕,伸手欲攔了一下,可是看到她的眼淚又想着,也許這樣對她更好受一些吧。如果她的心情真的這麼難受的話,喝酒是最好的暫時麻痹的方式,所以他又悄悄地收回手。
看着她連灌了兩大杯仍然沒有說話之後,凌述揚心痛地說:“你要喝我陪你喝,既然要痛苦大家一起痛苦!”然後叫服務生多拿一個杯子來,跟着沈傾顏一起喝。
喝到瘋癲的時候沈傾顏走上舞池去跳舞,凌述揚也跟着上去,就生怕她有事,看着她踉踉蹌蹌搖頭晃腦地跟着那些年輕人胡鬧,他真是心痛。如果不是被打擊得太厲害沈傾顏又怎麼會這麼墮落呢?可是她如此難過,他卻不能爲她做什麼,這也是他最心痛的地方。
沈傾顏跳了一陣,整個人都飄飄欲仙了,甚至開始呵呵傻笑,開始說胡話。凌述揚知道她醉了,就扶着她下去,沈傾顏還想再喝酒,他卻不讓她喝了,只帶着她上車回去。
一路上沈傾顏吐了好幾次,害得凌述揚都不得不停車好幾次。最後一次她甚至不顧路面溼滑,直接坐在地上了,淋着雨呵呵傻笑。
凌述揚看着這個瘋癲的女人,都覺得無奈,最後只能默默抱起她回去。送到家後又費一番周折給她清洗,吹頭髮,還拌了蜂蜜水給她喝,沈傾顏這才安靜了,乖乖地躺在牀上呼吸均勻地睡去。
凌述揚卻慢慢地滑落到地上,靠在她牀頭,聽着她喃喃地說胡話:“爸,你爲什麼不接受凌述揚……爲什麼不接受凌述揚……”
凌述揚深深地閉上了眼睛,他又感覺到黑暗來襲,疼痛欲裂。這種疼痛並不是酒精的作用,而是源自於他的身體,那種深深糾纏了他幾個月的病魔的折磨。
沈傾顏在牀上哭:“爸,你爲什麼不接受凌述揚……”
凌述揚低下頭,極力地揉住額頭,可是還是覺得非常難受。難受的不僅僅是他的頭部,還有他的心臟。到底讓他怎麼做,才能讓上天寬容沈傾顏?到底讓他怎麼做,才能悄悄消失在她眼前,不會讓她重蹈今天的痛苦?他什麼都不怕,不怕病魔的折磨,也不怕死亡,但是最害怕看到她今晚的樣子,那簡直是對他的另一種更深層次的折磨。
“述揚……”沈傾顏在牀上喚他。凌述揚卻頭痛欲裂,難受地倒到地上,在地上撫這額頭掙扎。
述揚。述揚。
他連她的話也要聽不清楚了,明明一聲聲就在耳邊,可是對他來說卻那麼渺遠,渺遠得好像隔了一道時空,這讓他怎麼給她承諾,怎麼答應她一輩子和她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
夜已深了,沈傾顏睡着了,凌述揚卻始終無法入睡,他坐在她牀邊看了她很久,最後走出客廳的陽臺去,又抽起了煙,一根一根,直伴夜色離去。
第二天,沈傾顏是在夢魘中醒來的,即使昨天睡得很晚,即使昨天喝了很多烈酒,可是還是無法麻痹她的神經,短暫的醉仙欲死之後,立馬又迎來更大的失落和痛苦,早上七點鐘她就被那股煩躁不安激醒了,睜開眼時,眼角還濡溼,她一直是哭着的,哪怕是在夢裡。而頭也疼得厲害,一方面是睡不夠,一方面是喝酒太多。可是她真的不想再睡了,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想起昨天糾結的事,所以她不願意再睡。
她爬了起來,穿好衣服走出客廳去,卻看到凌述揚坐在沙發上疲憊地睡着了,臉上一鬍子扎拉,眼袋很深,面色比她的還憔悴。
再度看到凌述揚,沈傾顏已經無法言語,更是無顏面對,她知道他爲她做了很多,可是她已經無力承受。
她找了一件毯子給他蓋上,順便打量他的睡顏,手指撫摸過他下巴的鬍子,看着他滿臉疲憊的樣子,沈傾顏心痛,忽然又忍不住哭起來。
這哭聲驚醒了凌述揚,凌述揚睜看眼見她如此,就握住她的手說:“怎麼又哭?”
沈傾顏無言以對,只是搖搖頭。
凌述揚把她拉到懷裡,抱着她說:“看着你這麼難受,我也很難受,你說我到底要怎麼辦纔好?要我做什麼,你才能不難過?”
沈傾顏搖搖頭,沒有說話。
凌述揚抱了她一陣子,安撫得她平靜一些才說:“我點了外賣,八點這樣送上來。”
沈傾顏問:“你一早都沒有睡嗎?什麼時候點的外賣?”
凌述揚沒有說話,大概是聽到有人按門鈴,就去領早餐了。吃過了早餐之後,沈傾顏猶豫的心終於定下來了,她說:“凌述揚,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吧!”
時間忽然靜止了,連凌述揚拿着筷子的手都跟着靜止。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不說話,沈傾顏的心很難受,但是這是她必須選擇的,而且,她只是希望和他暫時分開一陣子而已。
她以爲凌述揚會問她爲什麼,可是出乎意料的,凌述揚沒有,只是很平淡地說:“好,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沈傾顏詫異地擡頭看他,凌述揚又補充了句:“如果這是你深思熟慮後的選擇。”
沈傾顏低聲說:“凌述揚,對不起。”
“你不用說對不起,相比起和你在一起,我更不願意看着你難受。我想做的,不過是讓你更開心一點而已,所以不論你說什麼,我都會答應你!”
“你不必如此。”
凌述揚沒有說話,只是給她一個鼓勵性性的笑容。
後來,凌述揚收拾了碗筷之後就離去了,沈傾顏送他出門,凌述揚卻拒絕了,只說:“你不必送了,我自己離開就可以了。”然後進了電梯,安靜地離去。
凌述揚沒有回頭,只留下沈傾顏失落地守在門口。沈傾顏又走到窗邊,看着他的車子離去,她終於沒忍住,蹲在地上哭起來。生活沒了鬥志,她不知道她活着幹什麼?
送走了凌述揚,她沒有獲得心理安慰,反而更痛苦了。最終她還是犧牲了他成全了她的母親,還是成全了她自己?可是她真的成全了她自己了嗎?她還是覺得難受。
送走凌述揚,只是爲了不讓自己的罪孽顯得這麼重,她需要一個真空的時間來好好平靜自己的心情。可是凌述揚走後,沈傾顏發現自己身無鬥志了,這麼努力這麼拼命地活着是爲什麼呢?自己想要的東西得不到,不想要的痛苦卻一百倍一萬倍地折磨着她,她到底是爲什麼而活着?
所謂的事業和人生理想留來幹什麼?她越拼命地活着,只會活得更痛苦,所以她爲什麼還要去奮鬥?
沈傾顏一整天都沒有出去,只是在家裡喝酒,一邊喝一邊哭,喝醉了躺在沙發上,醒來了繼續喝,這樣過着幾天暗無天日的生活。電話來了她也不接,就這麼放着,最後直到手機都沒電關機了,世界清靜了,她再也不會被打擾。
而在這幾天,朱子平導演的劇組找她都要找瘋了,明明說好了請假3天后就回來,可是等了5天都不見沈傾顏的身影,劇組在那個小山村裡實在難熬,打電話給沈傾顏也不接,最後直接關機了。後來又通知沈傾顏的公司,沈傾顏的公司派人去她家找她,但是無論怎麼敲門都沒人理會,他們就以爲沈傾顏不在家,都離去了。
其實沈傾顏在家裡的,醉夢中也時而聽到幾聲敲門聲,可是她不理會,繼續睡。後來實在沒辦法,朱子平導演只好打電話給凌述揚,問沈傾顏的去向。凌述揚才知道這一情況,迅速來沈傾顏的家,敲門她不應,只能拿鑰匙開進去,果然看到她爛醉如泥地倒在沙發上。
客廳裡全部都是酒氣,地上酒杯狼藉,可見她這幾天過着怎麼樣的生活。凌述揚本着不打擾她讓她清淨幾天的心思都不敢打電話給她,也不敢來找她的,以爲她會乖乖地會劇組去,卻不想讓她更放縱自己了,就衝她這個樣子,死在家裡了也沒人知道。
想起這些,凌述揚都覺得心痛,走上去拉起地上的她大喊:“沈傾顏,沈傾顏,你給我起來,你看看你過的是什麼樣子!”
沈傾顏被他拍醒,迷迷糊糊中看到是凌述揚,只是呵呵傻笑了一下說,“你來了,你不是不理我了嗎?”
“是你說要清淨幾天,可是你爲什麼要這個樣子,爛醉如泥能解決問題嗎?”
沈傾顏喃喃地說:“我不知道要幹什麼。”
“你爲什麼不去劇組?朱子平導演這幾天找你都要找瘋了?”
沈傾顏又慢慢地躺到沙發上說:“我爲什麼要去劇組?我覺得在家挺好的!”
“你怎麼這樣?以前拼命、認真苦幹的沈傾顏到哪裡了去?”
“那是因爲以前還有理想,可是現在……我不知道我這麼拼命地活着幹什麼?那麼拼命地奮鬥,卻只是活得更痛苦,所以我不想再去爭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