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暉愣了一下,喃喃說:“什麼?”
“或者你想在這裡說也可以!”沈傾顏又說。
陳逸暉沉默了。
沈傾顏望着他,語言又止,眼神殷切,可是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陳逸暉透過她的眼睛看出她心裡的掙扎和猶豫,雖然不清楚是什麼事,可是大概也是跟今天凌述揚和凌太太的事情有關的。他不知道他們三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明白沈傾顏爲何會和凌述揚凌太太有牽扯,所以也不好猜測她的心理是什麼。可是看到她難受的摸樣,他還是希望給她一個發泄的機會,就說:“你覺得冷嗎?”
沈傾顏搖搖頭,事實上她很緊張,緊張得發熱了,根本不覺得冷。
可是陳逸暉還是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同時對她說:“要是不覺得冷,我們就下車走走吧。這麼晚了上你家你不太方便。”
沈傾顏內心裡感慨陳逸暉還是個君子啊,無論哪一方面都比凌述揚好太多了,可是爲什麼她就無法喜歡上這樣的男人了?假如當初她沒認識凌述揚之前就跟陳逸暉有牽扯,那麼到了現在她會不會愛上陳逸暉,就不會對凌述揚有畸形的愛戀了呢?
這個答案沈傾顏自己都無法肯定,可是陳逸暉的人品性情比凌述揚好太多是真的。所以點點頭說:“我家附近有一個公園,不如我們去那兒走走吧。”
陳逸暉點頭,就先下車了,然後走過來開沈傾顏這邊的車門,讓她下去。又鎖上車,兩個人就向公園走去了。
路上兩人走得很慢,深更半夜的已經沒有人了,只有昏黃的路燈照耀路面,拉出他們兩個人長長的影子,像一對親密的戀人在夜中行走。
沈傾顏披着陳逸暉寬大的外套,低頭看着腳下他們兩人的影子,內心裡忽然平靜了,再也沒有剛纔在車上的那番緊張。
陳逸暉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給她放鬆似地,也不提剛纔的事,只是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你家周邊的環境不錯,安靜、美妙,住在這裡應該很舒服。”
沈傾顏決定了坦白,就點點頭說:“恩,因爲這之前是凌述揚的房產。後來送給了我。”
陳逸暉忍不住頓住看了她一眼,就沉默了。
沈傾顏擡頭看着他,知道他心裡一定很複雜。她知道她不是什麼好女人,至少不是純潔的好女人,在她身上有很多的缺點,多到讓任何男人卻步。她也很明白陳逸暉和凌述揚一樣,喜歡她只是因爲她的清純吧,她當年的確有清純的本質,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早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她了,連相處了5年的凌述揚都幻滅,更何況平時喜歡追求完美和理想化的陳逸暉了。
在陳逸暉的心裡,應該是喜歡那種聖潔高尚的女子吧,所以今天她不如跟他坦白,如果他還能接受她,她就放棄凌述揚了,從此以後只專心跟陳逸暉過,假如他幻滅了,那麼她也好放過他,從此和他兩清,省得他被她連累受到凌述揚和凌太太的迫害。
沈傾顏說:“陳逸暉,這麼多天了你也看到了我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雖然有時候我也很不想承認,可是從外貌的總總表現來看,我的確是那種……愛慕虛榮,不清不白,爲了金錢和名利就能委身於男人身下的女人,甚至這幾天……爲了擺脫凌述揚和凌太太,我還故意接近你,利用你對我的愛和你搞曖昧,意圖逼醒凌述揚,使得他心冷回家結婚,而凌太太的目的達到了,她也會放過我。我知道我很自私,完全不顧你的感受,甚至不顧你的星運前途和你的安危,有時候看的你對我這麼好我很愧疚,也很難過,覺得良心不安,我怎麼會這樣利用你?”
沈傾顏說着,都覺得難受,內心翻滾,脖子哽咽,有種想哭出來的衝動。就低下頭說:“我的家教很嚴,我父母,甚至我的外公外婆爺爺奶奶都是清白的人,可是不知道這樣的家庭裡怎麼會養出我這樣的孩子,有時候我也會想這是我進入娛樂圈的錯,那個圈子太複雜了,會把人逼得妖魔化。可是後來想想再妖魔化的地方也會有清白的人,娛樂圈裡清清白白老老實實憑本事出名的人也不少,比如你不正是一個?淤泥中尚且還有纖塵不染的青蓮,更何況還不完全黑化的娛樂圈了,所以說到底是我這個人沒有意志力沒有操守,在困難面前就輕易低頭了,喪事了自己的清白和尊嚴。所以我不再怪娛樂圈,不再怨天尤人,只怪我自己。”
沈傾顏說着,眼淚掉到了地上,掉到自己孱弱的影子上,她又接着說:“有時候我挺瞧不起我自己的,我是那麼一個骯髒下賤的女人,連我父母都嫌棄我,我又怎麼配得上你?你是一個理想化的人,同樣也是活在理想化中的人,你樣樣都好,家世背景,才華容貌,人品氣質,真的,我已經找不出比你更好的男人了,你這樣的人,應該配予更好的女人,至少是身家清白,自身清白的女人。”
說出這番心裡話之後,沈傾顏覺得好受多了,至少覺得坦蕩多了,就擡起頭來看着陳逸暉說:“所以從此以後我再也不麻煩你了,凌述揚是個對感情偏執的變態,凌太太也是個手段陰毒的變態,而我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既然沾惹上了他們就由我自己解決,哪怕和他們同歸於盡我也不會連累你,你走吧,我配不上你,也不想連累你,這是我今天最後一次對你說話了!”
沈傾顏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氣順了,雖然難受,但是坦然了,主要是陳逸暉太好,她真的狠不下心利用他,利用他來炒作來應付凌述揚和凌太太。
陳逸暉望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還在震驚中,又或者心裡想着什麼,總之眼神複雜,又憐惜又不知所措地看着沈傾顏,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因爲他不知道怎麼表達內心裡的真實感受,所以只是靜靜地望着沈傾顏,欲言又止。
沈傾顏望了他一會兒,也等了他一會兒,見他沒說出任何話來,也沒有任何表示,心想他大概終於被她嚇退了吧。她下定決心說出了這麼一番殘酷的真相,一定讓陳逸暉很打擊,因爲他一直把她想象得太好,幾乎完全把她給神化了,直到今天她給他坦白。說了這麼多骯髒的過去,完全粉碎了他對她的美好感覺,這讓他怎麼接受得了呢?
看着陳逸暉不說話,沈傾顏知道他對她幻滅了,不由得低頭苦笑,心想這樣也好,這樣以後陳逸暉就不會來找她了,她也不會再連累他了,就讓她和凌述揚自生自滅去吧!所以沈傾顏擡頭說:“天晚了,或者說天快亮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拍戲呢,我也回去休息了,以後我不會再麻煩你,你也不要再惦記着我了,因爲我不值得你惦記!”
沈傾顏說完,脫下大衣放到他手上,就轉頭走了。凌晨的風襲過來,冷得她有些發抖,不由得撮了撮手臂,大概她剛纔已經習慣了陳逸暉的體溫,所以一下子脫下了他的外套完全不適應了。人就是這樣,一旦之前過得太安逸就會忘記寒冷,可是那份安逸不是她的啊,不是她的她就不能要,否則就是太貪心,連老天都不容,所以她必須把安逸還給陳逸暉,自己學着習慣寒冷。
沈傾顏大概走了十幾步,陳逸暉忽然喊她:“沈傾顏!”
沈傾顏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心裡還是有點慌的,可是下一瞬,她又坦然了,擡頭對着寂靜的夜笑笑,使得自己恢復輕鬆的姿態回頭對陳逸暉說:“陳逸暉,你回去吧,Bye-bye了,以後真的不要再來找我了!”她說着還擡起手來搖了搖,然後就又轉身離去。
可是沈傾顏忽然感受到陳逸暉從後方快步走了上來,他的步子很快,一寸寸地逼近她,讓她的心也鼓搗起來,然後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陳逸暉已經從背後抱住了她,緊緊地抱住了她。那一瞬間的溫暖襲來讓她不寒而慄,感覺所有的寒冷瞬間被這麼溫暖寬厚的懷抱驅散了,她緊張得說不出任何話,愣愣地僵住身子,很久才慢慢擡起手來拉住陳逸暉抱過她腰部的手說:“陳逸暉……你別這樣……”
陳逸暉卻打斷了她的話:“如果我說我早已經猜到你和凌述揚的關係,早已經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可是我還是放不下你呢?這5年來我一直念着你,從你消失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找你,想盡各種辦法找你,直到那天在頒獎典禮上看到你的一刻我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比我得了影帝的獎項還高興,從此以後我就知道我心裡住着這麼一個人,那個人叫沈傾顏,不管她前世今生怎麼樣我都不會放開她了!”
沈傾顏張着嘴呼吸,不懂爲什麼聽到陳逸暉這番話她更難過了,難過得想哭,又或者說她是在感動。
陳逸暉把她揉到懷裡,低下頭壓到她的肩膀上,在她後頸的方向親暱地蹭她的皮膚,呼吸她頭髮的香味,又繼續說:“沈傾顏,你以爲我會在乎你蛻變成了什麼樣子嗎?我在乎的只是能不能找到你,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當初要和你代言國際男裝品牌時,你拒絕了我,並且跟我坦白了你和凌述揚不一般的關係,我確實曾經幻滅過,覺得你變了很多,變得太大了,也以爲我自己會放手呢,可是第二天,一覺醒來我發現我還是想你,想你到不計較你的任何過去。於是我又瘋狂地找你,打電話給丙森找你的蹤跡,最後追着你到了黎導演的試鏡片場。其實那時候我想對你說我已經不在乎了,我愛你愛到不在乎你過去的5年裡都做了什麼,我只想爭取現在,如果說以前你是凌述揚的,那麼現在你是自由的,你自由我就還有機會,我要爭取,爭取你以後的時光裡都是我的,都是我陳逸暉的女人,也永遠是我陳逸暉唯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