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另類寵愛

“嗯?”

薄卿歡逼視的目光盯得言楚楚羞愧難當,她俏臉一再發燙。

早知道這個人不懂,她還不如不說,如今還得與他解釋一番,這讓她如何啓齒?

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言楚楚支支吾吾道:“大都督,‘月事’就是……每個女人都會有的一種……”

“嗯?”

又是一個字,他的尾音拔高了些,明顯疑惑更甚。

言楚楚尷尬不已,“我……”

她不明白,這個人從前把樓姐姐留在府上那麼久,爲何連月事爲何物都不曉得,莫非這個人根本就沒碰過樓姐姐,也從來不關心這些事的麼?

“結巴了?”他還是盯着她,眸中已有不悅。

言楚楚一聽就惱,奈何不敢對這位殺人不眨眼的邪魔發泄,只好閉着眼睛,一股腦說了出來。

“月事就是每個女人每個月都會來的本能現象。”

薄卿歡沉吟片刻,“從哪裡來?”

言楚楚瞠目結舌:“……”

“我不去了!”半晌後,她賭氣地說了一句。

薄卿歡放下書卷,“由不得你!本座今日剛好得空,又恰巧對你嘴裡的這種東西感興趣,說吧,你出府去買什麼?本座陪你。”

言楚楚悚然一驚,後背汗毛都豎起來了,能被大都督陪着逛街,絕對不會是什麼三生有幸的事兒,要知道這無異於一隻兔子與一頭隨時能發狂發怒將兔子咬死的獵豹並行。

兔子絕對是在找死!

“不……不用了。”言楚楚輕輕咬脣,“我一個人也可以。”

感覺到落在她頭頂的目光逐漸變冷變冽,她又抖了抖身子,補充,“不過,能得大都督相陪,楚楚實在是受寵若驚。”

呸!

言楚楚暗自腹誹,什麼受寵若驚,該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纔是!

薄卿歡冷冷看她一眼,“心不甘情不願說出來的話,不覺得嘴巴難受麼?”

言楚楚一噎,旋即賠上笑臉,“哪裡哪裡,楚楚說的是實話,我心甘情願的。”

“既是心甘情願,那就準備啓程。”薄卿歡揮手趕人。

言楚楚頓時啞然,感情這廝方纔給她設了個圈套?

起身出了書房,言楚楚魂不守舍地回了自己的房間,隨意收拾一番就走到大門外。

門房已經安排了一輛寬大華麗的馬車。

言楚楚自知不可能與大都督同車,於是自己去馬廄牽了一匹馬過來翻身騎上去。

薄卿歡出來時,一眼瞧見騎在馬背上的言楚楚,他隻字未言,淡淡移開目光,徑直朝着馬車走去。

趕車的是尹十二,他笑嘻嘻對着言楚楚吹了個口哨就揮舞着馬鞭朝前走去了。

言楚楚騎着馬緊隨其後。

這種男人坐馬車,女人騎馬護衛的場景,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是以,一路上引來不少目光。

言楚楚努力低着頭不讓人看清自己的面貌。

到了街市,尹十二將馬車趕到路旁停了下來。

言楚楚也跳下馬,將馬兒拴好以後走到馬車外,輕輕挑開簾,語氣恭謹,“大都督,到了。”

薄卿歡慢慢走下來,他一襲華豔的緋色廣袖寬袍與森白至半透明的容顏形成強烈對比。

豔極,冷極。

整個金陵城,能把紅色穿出這樣讓人望而生畏的冷豔效果來的,僅此一人。

方纔還對馬車內的人好奇不已的百姓在看清楚了薄卿歡的容貌以及馬車上的錦衣衛標識以後,頃刻化作鳥獸散。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頓時空無人煙。

言楚楚驚愕地張了張嘴。

什麼叫氣場?這就是了。

錦衣衛平素到底是有多十惡不赦啊?至於百姓一見到就嚇得四處逃竄?

想到這裡,言楚楚由衷感慨,難怪大都督平素不出門,看來不是沒有原因的,這般嚇法再多來幾次,怕是整個金陵城的百姓都得移民去外邊了。

尹十二嘴角微抽,他也很無奈,自家主子每次出門都是這種效果,嚇死人不償命。

薄卿歡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臉色淡淡,看向言楚楚,“不是來買東西麼?愣着作甚?”

言楚楚出府的目的本就不是來逛街的,她只是想先一步去查探戶部侍郎的夫人到底怎麼回事,沒想到大都督破天荒地來了興致想要逛街,如今這局面,言楚楚也只能硬着頭皮裝下去了。

四下瞄了一眼,瞧見不遠處有一家布莊,言楚楚道:“我就要去那裡?”

薄卿歡沒說話,隨着她一道走過去。

布莊的老闆是個體態豐腴的中年婦人。

見到兩人,她熱情地過來招呼,“公子可是要買布料送給這位姑娘?”

薄卿歡眼瞳微縮,裡面寒芒如刺,嚇得老闆娘一哆嗦,轉而看向言楚楚。

言楚楚吞了吞口水,“不,是我要買。”

老闆娘神情鬆動了些,“姑娘想要什麼布料?”

言楚楚咳了兩下,壓低聲音,“要那種,月事用的布料。”

老闆娘馬上會意,笑得熱情,“有有有,姑娘要多少?”

“隨便一點就行了。”言楚楚擺手,其實她房間裡還有不少。

老闆娘動作很快,不多時就把割好的布打包起來遞給她。

言楚楚付了銀子,拿着包裹低垂着頭出門。

有大都督在,看來她今日就別想去戶部侍郎府上了。

“買完了?”走出布莊,薄卿歡的眼風斜瞟過來。

“嗯,買完了。”言楚楚不敢看他,就怕被自己的眼神出賣。

薄卿歡一言不發,坐上了馬車。

言楚楚大鬆一口氣,利落地翻身上馬。

回程途中,經過花弄影。

薄卿歡挑開簾子,眸光凝視在那一處良久。

“尹十二,停車!”

尹十二早就料到自家主子肯定會有反應,所以早就聰明地把馬車往路邊趕了。

薄卿歡走下來,妖嬈絕豔的面孔上,臉色凝寒得可怕。

他一撩衣襬,直接上了樓。

言楚楚親眼見他進了房,自知時機來臨,心中大喜,突然捂住肚腹,對着尹十二可憐兮兮地道:“十二大哥,我肚子痛,能否先離開一下?”

她的一雙眼極其水靈慧黠,看得尹十二晃了晃神,擺手,“去吧!”

言楚楚跳下馬背,以她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往戶部侍郎府上衝去。

大都督能在花弄影停留的時間有限,她必須在此期間弄清楚戶部侍郎那位懷孕的夫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二十八日慘無人道的培訓,讓言楚楚無論是聽覺、嗅覺還是反應的靈敏程度都快趕上了其他錦衣衛。

雖然心中不忿大都督這樣不把她當人看的極度訓練,但言楚楚不得不打心眼裡承認,這種速成的殘酷培養的確讓人進步很大,方纔施展輕功的時候感覺自己輕盈了許多,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計算好時間,她很快飛到戶部侍郎家的房頂上,輕輕揭開瓦片,見裡頭空無一人,這才順着房樑而下,飛身到戶部侍郎夫人房裡,利用這幾日在五軍都督府學來的各種本事將整個房間全方位仔細觀察了一番。

不多時,外面傳來極其輕盈的腳步聲,緊跟着有丫鬟脆生生的聲音傳來,“夫人,您仔細腳下。”

言楚楚眉棱微擡,足尖輕點,一個飛身上了房樑,順着先前揭開的瓦片出了房頂,小心翼翼將瓦片蓋上,很快離開了戶部侍郎府,來到花弄影大門前。

尹十二還等在原地,見她回來,關切問道:“楚楚姑娘,你如今可好些了?”

言楚楚點頭,“想來是早上吃壞了肚子,如今好多了。”

尹十二道:“那就好。”

兩人正在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薄卿歡就負手自裡面走了出來,寒涼的雙目鎖定在言楚楚身上。

言楚楚心神震了震,這個人的眼神好似能從裡到外將她徹徹底底看個遍。

“大都督。”實在頂不住這種眼神的壓力,言楚楚只好先出口,隨意一問:“咱們是否現在就啓程回府?”

“兩盞茶的功夫,你查到了什麼?”

薄卿歡不答,反而不疾不徐吐出一句話來,驚得言楚楚三魂險些丟了兩魂。

她臉色一變,直挺挺跪在地上,“大都督,楚楚知錯。”

這個人還真是敏銳,如此快就發覺她去了侍郎府。

“本座問你,查到了什麼?”

薄卿歡眼神發冷,聲音更是透着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

言楚楚如實道:“我去了戶部侍郎周夫人的房裡,發現了諸多疑點。”

抱着雙臂,薄卿歡靠在馬車上,居高臨下看着她,“繼續說。”

言楚楚淺吸一口氣,冷靜下來,“第一個疑點,香爐裡的確燃着對孕婦有益的安神香,但牀頭掛着一個香囊,裡面隱隱有麝香的味道。香囊本是貼身之物,掛在孕婦身上,一定會出問題。就算周夫人不佩戴,僅是掛在牀頭,對她這個孕婦來說,也會造成小產。”

“第二個疑點,桌上的茶碗裡是濃茶。濃茶同樣對孕婦有影響,但那杯茶已經被喝了一半,既是周夫人的房間,那就只能是她本人喝的。”

“第三個疑點,周夫人的腳步聲非常輕盈,甚至異於常人,我斷定她會武功,且武功還不弱,內功也深厚。”

薄卿歡淡淡垂目,“僅憑以上三點,你想說明什麼?”

“我敢斷定,周夫人並沒有身孕。”言楚楚道:“她是不是真正的周夫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先前碰到的絕不會是尋常婦人。”

“證據呢?”薄卿歡問。

言楚楚正待開口,薄卿歡冷笑,“你想告訴本座,你方纔說的這些,就是證據?”

言楚楚抿脣,周夫人沒有懷孕這件事,不過是她的大膽推測而已,要說證據,她還真沒有。

拂袖轉身,薄卿歡上了馬車,聲音涼薄至極,“本座還是再一次高估了你的智力,這般無用,如何能成大事?”

這些話,言楚楚聽得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拼命在腦海裡回想自己看到的一切,一瞬間福至心靈,她恍然大悟,高聲道:“我明白了!”

尹十二驚愕地看了一眼言楚楚。

“本座沒耐性聽你說廢話!”薄卿歡清冷的嗓音不帶一絲人情味,他吩咐尹十二,“啓程!”

言楚楚急忙道:“請大都督再給楚楚一次機會,若是這次還錯,楚楚甘願領罰。”

她算是想明白了,大都督今日之所以會陪她出來,目的並不是逛街,而是他一早就猜到她想去侍郎府,因此纔會特地出府,方纔又故意在花弄影大門前停下,後來的兩盞茶時間,是他給她的極速考驗。

對她的考驗就是要在兩盞茶的時間內通過肉眼以及各種感官去判斷出一個案子的真相!

馬車再一次停下。

薄卿歡沒有掀簾,“這一次再抓不到重點,處罰加倍!”

“是!”言楚楚點頭,緩緩分析,“這個案子最大的疑點,就在周夫人身上,周侍郎因爲貪污受賄被查出來早在半個月前就逃之夭夭了,這半個月,周夫人卻無動於衷,明顯有蹊蹺。”

“那麼依你之言,周夫人爲何無動於衷?”

言楚楚腦子飛快運轉,最後將畫面定格在供桌擺放的一尊佛像上,頃刻之間瞪大了眼,“錯了,前面的全部錯了,周夫人供奉燃燈佛,香囊上繡有黑蓮,她是……她是聞香教的人!”

尹十二瞪了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言楚楚,沒想到楚楚姑娘連聞香教這種邪教都曉得。

馬車內,薄卿歡梭然眯眼,“確定了嗎?”

言楚楚有些心慌,但還是肯定地道:“確定了,周夫人是聞香教的人,雖然我不曉得她是何身份,但這樣一推,就不難猜出那位周侍郎必然是聞香教教徒,周侍郎出逃,不過是周夫人給錦衣衛佈下的障眼法而已,事實上,貪污受賄得來的那些錢,全部都在周夫人手裡,她留在侍郎府這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留在了最安全的地方,因爲她有懷孕這層屏障,誰都不可能想到一個孕婦會是幕後主使。”

自己都被自己的分析嚇了一跳,言楚楚這一刻才明白大都督爲何非要逼她去殺一個孕婦。

原來真如尹十九所說,大都督不可能無緣無故讓她去殺人,那個所謂的“孕婦”周夫人,乃邪教之人,她膽敢利用周侍郎的身份來斂朝廷的財,死有餘辜!

馬車內許久沒有聲音,言楚楚屏住了呼吸。

一刻鐘以後,馬車裡還是沒有聲音,言楚楚憋不住了,小聲喚:“大都督?”

沒有聲音傳出。

言楚楚皺眉,看了一眼尹十二。

尹十二悄悄掀開簾子,見到大都督不知何時已經睡了過去,半透明的肌膚染上了薄醉後的紅霞,分外誘人。

輕輕放下簾子,尹十二對着言楚楚“噓”了一聲,輕聲道:“大都督方纔在上面喝了酒,睡過去了。”

言楚楚一陣無語,這都什麼人,關鍵時刻竟睡着了?

不過睡着了也好,免得他醒着,她就得時時刻刻提心吊膽。

站起身來,言楚楚長長舒了一口氣,轉身去把自己的馬兒牽過來翻身騎上,尹十二輕輕揮舞着馬鞭,三人朝着五軍都督府而去。

到大門外,言楚楚下了馬將馬兒交給門房以後正準備進去,突然被尹十二喚住。

“怎麼了?”言楚楚不解。

“大都督還在馬車上。”尹十二一臉爲難地指了指車廂。

言楚楚一陣臉抽,“你揹他下來不就得了?”

尹十二臉色大變,“我可不敢,大都督從來不讓我們近身的。”

言楚楚皺眉,“如今不是情況特殊麼?”

尹十二僅有的一隻眼珠子轉了轉,對着言楚楚嘿嘿笑,“對啊,情況特殊,楚楚姑娘溫柔善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你最可愛了,想必不會拒絕這種事,更不忍心看見我被罰的,那就辛苦你了,一會兒吃飯,我把我的雞腿給你。”

尹十二說完,一閃身就沒了影兒。

言楚楚切齒,氣得跺腳,“我不喜歡雞腿行麼!”

天啊!這些人簡直喪盡天良,一個個不敢碰馬車裡那尊邪魔,竟把她一個姑娘推出去,還有沒有天理了?

若是讓大都督曉得,非扒了她一層皮不可。

一想到那個人發怒的場面,言楚楚就頭皮發麻,她踱步過去挑開簾,薄卿歡正斜靠在大引枕上,雙眸微闔,睡得正熟。

車廂裡隱隱有一股清冽的酒香味。

言楚楚眉心一跳,沒想到樓姐姐在大都督心裡地位這樣重,他今日不過是從花弄影過了一趟而已,就能被影響心情喝酒喝到醉,與他平素的作風一點都不同。

壯着膽子,言楚楚對着車廂裡的人輕喚,“大都督?”

薄卿歡沒反應,半透明的面頰肌膚上醉意蔓延開來,暈染成胭脂色,這副模樣,極度魅惑,看得言楚楚心跳加快了幾分。

“大都督!”

她接連又喚了幾聲,他依舊沒知覺,睡得很沉。

言楚楚抿脣,這個人平素連晚上睡覺都保持着十二分的高度警惕,想必如同今日這般完全放開來熟睡的日子屈指可數罷?大概只有關於樓姐姐的事,才能讓他失控至此。

斂了思緒,言楚楚走進去,三兩下將他弄到自己背上來,艱難地揹着他下了馬車。

“真沉!”低嗤一句,言楚楚苦着小臉,“早知道的話,我還不如不出去了,來回都是我受罪,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錢沒還?”

把薄卿歡背到他房間歇下,又給他蓋上被子,言楚楚轉身正欲離開,手腕卻突然被緊緊扣住。

呼吸一窒,言楚楚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完蛋了!

這一回,她怕是吃不到尹十二的雞腿就得一命嗚呼了。

僵着身子不敢轉過來看薄卿歡那雙極有威懾力的詭異丹鳳眼,言楚楚顫脣,“大都督,我、我不是故意要碰你的,實在是你……喝醉了。”

牀上沒聲音,扣住她手腕的那隻手卻未鬆動分毫。

她動了動耳廓,聽到身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還沒醒?

言楚楚一點一點轉過來,果然見到牀榻上的人閉着雙眼,依舊睡得很熟。

幸好!

言楚楚大口喘氣,待緩過神來才伸手去拽他扣住自己的那隻手,卻不料他力道極大,無論她怎麼弄,他就是不鬆手。

言楚楚皺眉,“再不鬆開,我一會兒喊非禮了啊!”

這種話,她自然只敢對着醉酒之後不省人事的薄卿歡說。

嘴上如此說,她心裡卻明白,就算外面的人看到了這一幕,也絕不會有人說薄卿歡非禮她,只會認爲是她勾引他,畢竟,薄大都督這樣冷血不近人情近乎冰魔的人會對她一個小小的女捕快下手?

說出去誰信?

言楚楚是滄州府出了名的美人兼捕快,她也自認爲有幾分姿色,但絕對達不到能傾國傾城傾到薄卿歡致使他意亂情迷的地步。

掙扎兩下未果,言楚楚無奈,只能用腳拖了椅子過來坐在牀邊。

尹十九聞訊趕來,就見言楚楚坐在大都督牀前,大都督的一隻手緊緊扣着言楚楚的手腕。

當即呆立在原地,尹十九張了張嘴,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言楚楚偏頭,見到尹十九站在門邊,她心下一慌,趕緊解釋,“十九大哥,不是我故意……我……大都督他喝醉了。”

尹十九扯出一抹極其勉強的笑,吞了吞口水,小聲道:“楚楚姑娘,你還是想辦法趕緊出去罷,否則一會兒大都督醒來,你可就慘了。”

跟在大都督身邊這麼長時間,除了花弄影的那位樓姑娘之外,尹十九還從未見大都督碰過其他女人,這一次若不是喝醉了,他是絕無可能這樣拉着楚楚姑娘的手不放的。

言楚楚皺眉,“我也想離開,可是他不鬆手,十九大哥,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他放開我?”

“這個……”尹十九遲疑,“我也不知道,大都督很少遇到這種情況。”

“那怎麼辦?”言楚楚急得不得了,“一旦大都督醒來發現我在她房裡,他會直接殺了我的。”

尹十九道:“大都督最討厭脂粉味,你房裡有沒有,我去取來。”

言楚楚有些猶豫,“這法子可行嗎?”

“沒辦法了,只能一試。”尹十九攤手。

“在我房間鏡臺上,你推開房門就能看到了。”

言楚楚交代了一番後,尹十九很快就去了她的房間,不多時取了脂粉回來。

尹十九壓低聲音,“楚楚姑娘,一會兒大都督聞了這個味道若是有轉型跡象,你就趁機趕緊跑,知道嗎?”

“哦。”言楚楚頷首。

尹十九打開脂粉盒,輕輕湊到薄卿歡鼻端。

不過片刻,牀上的人果然有了反應,好看的眉頭緊縮在一起,握住言楚楚那隻手忽然大力扣緊。

言楚楚險些疼得飆淚。

轉瞬後,薄卿歡的力道鬆了下去,睫毛顫了顫,一看就是要轉醒的跡象。

言楚楚快速掙脫他,對着尹十九感激地笑笑,從他手中接過脂粉盒一溜煙跑了出去。

尹十九不敢讓脂粉味在房間過度擴散,馬上去把香爐裡的薰香點燃以驅散脂粉味。

前後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薄卿歡悠悠轉醒,他半透明肌膚上因爲醉意而薰染出來的胭脂色退下去不少。

睜眼瞧見自己正躺在房內,他梭然眯起眼眸,目色凌厲如寒芒射向尹十九,“誰把本座帶回來的?”

尹十九本想把這一切歸到自己頭上來,奈何他還未開口,薄卿歡就皺了皺鼻子,“房裡有脂粉味,來過女人?”

尹十九垂眼,不知如何作答。

“誰?”

薄卿歡冷聲質問。

言楚楚自來了府上,就從不施粉黛,便是今日出去逛街也沒過分收拾打扮,不過一身簡單利落的騎裝罷了,應該不可能是她。

尹十九道:“大都督左右不醒,屬下無奈,只好用了您最討厭的脂粉味……刺激一下。”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漸漸弱下去,細如蚊蠅。

“本座是怎麼回到房間的?”薄卿歡不看他,聲音依舊冷。

“是……楚楚姑娘。”

咬了咬脣,尹十九還是和盤托出。

他不是不想幫楚楚姑娘,而是這件事無論他怎麼撒謊,一會兒大都督都能知道真相,還是不要撒謊的好,免得連累了楚楚姑娘。

右手掌心似乎還有着灼人的溫度,薄卿歡攤開掌心看了一眼。

尹十九放輕了呼吸,心中直擂鼓。

就在他以爲大都督要爆發的時候,薄卿歡突然擺手,“退下!”

尹十九因爲緊張而蜷起來的手微微鬆開了些,慢慢退出房門。

薄卿歡整理了衣襟,負手立在窗前,看着外頭滿園春花,神情微惱。

他今日本沒想過要喝酒的,奈何到了花弄影的時候,突然覺得心情煩悶,上去後就貪杯多飲了些。

就算是當初阿黎的死,都沒能讓他失控到這般地步。

該死!今日竟在一個女人跟前頻頻失態?

*

言楚楚回了房間,一頭扎進牀榻的被褥裡,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如若一會兒大都督過來問罪,她就打算裝病。

這般想着,外面就傳來了敲門聲。

言楚楚本就忐忑的心更不好了。

“誰啊?”

“開門!”

薄卿歡的魔音刺進言楚楚的耳膜,她抖索着身子,將自己裹得像個糉子,顫脣,“呃……那個,大都督,楚楚不舒服,想告假兩日。”

房門“嘭”一聲被大力踹開,薄卿歡修長的身姿陡然出現在她惶恐的視線中。

言楚楚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個腦袋縮在牆角,面上作出痛苦狀,“大都督,我……”

還未說完,她就感覺下腹一陣暖流,隱隱伴隨着小腹痛。

這一回,是真的來月事了!

天助我也!

腹誹完,言楚楚更有底氣了,她“虛弱”地道:“我身子不舒服。”

“還裝?”

薄卿歡步步往前,她努力往後縮,奈何身後是牆,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言楚楚看着他寸寸逼近的絕豔妖顏,呼吸像被一隻冰冷的鬼手死死掐住,極其艱難。

“拿出來。”

他在牀榻前止了步,朝她伸出手。

“什麼?”言楚楚一臉茫然,她不記得自己拿過他什麼東西。

“本座的玉佩。”他似乎連看都不屑看她一眼,腦袋偏往一邊。

“我沒拿過!”言楚楚微蹙眉頭,據理力爭,“你什麼玉佩,爲何不見了要來找我?”

薄卿歡冷聲,“之前本座出府的時候還掛在腰間,回來就沒有了,尹十九已經招供,是你把本座弄到房間裡去的,如今玉佩不見了,你敢說自己毫無嫌疑?”

“沒有!”來了月事,言楚楚頭頂的火就跟澆了油似的,噌噌直冒,“我言楚楚再窮再沒志氣,也絕不屑行這等雞鳴狗盜之事,大都督說我拿了你的玉佩,這是誣陷栽贓!”

薄卿歡眉頭一挑,這個女人,語氣很狂,膽子很大!

偏過頭,他傾身下來,修長的手指狠狠捏住她的下巴。

言楚楚被迫與他對視。

面對這樣一張比女人還要傾國傾城的容顏,相信沒有幾個姑娘還能保持平靜。

言楚楚心跳加速,面上卻保持着她先前的倔強,眼神也沒閃躲,任憑他如何逼視,她就是不肯鬆口。

本就沒有的事,她爲何要屈打成招?

薄卿歡看着她,她眼中寧死不屈的倔強熟悉極了,像他視爲心間硃砂的阿黎。

“你是誰?”

神思恍惚間,他低低呢喃一句,眸中痛色讓人心顫。

言楚楚趁機掙脫他,大吼,“言楚楚,我是言楚楚!”

看到他這種神情,她就知道他把自己當成了樓姐姐。

一股無名火瞬間從腳底竄到頭頂,她憤懣不已,忍不住破口而出。

薄卿歡被她大力一推,身子不穩,沒往後倒,反倒是更往前傾,直接重重壓在她身上。

他身上有一種微澀的青荇味,很清涼,伴隨着溫熱的呼吸噴薄在她面上。

那一瞬,言楚楚覺得自己連心跳都沒了,一雙瞳眸裡,只剩他近在咫尺的絕美冷豔容顏,美到讓人心忘了跳,卻也冷到讓人窒息。

薄卿歡此時周身全是殺意。

他骨節分明的冰涼手指準確無誤扣在她的喉嚨上,慢慢收緊。

“呃……”窒息的感覺頃刻之間蔓延全身,言楚楚張着嘴巴,說不出話,她倔強的雙眸因爲喉嚨的難受而溢滿水光,她不斷地眨眼,把那層水色逼回去,堅決不讓自己在他跟前落淚。

這個細節,一絲不漏地被薄卿歡捕捉到了。

他突然起了玩味之心,不欲讓她死得過分痛快,薄削脣角冷冷勾起,“哭出來!”

言楚楚死死瞪着他,艱難地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絕不!”

他有權決定她的生死,但他沒權利掌控她的情緒。

是哭是笑,她自己說了算!

那種寧願死都不肯低頭服輸的倔性,讓他再一次想起阿黎。

心中一陣煩悶,薄卿歡像捏到芒刺一般猛地鬆開手。

言楚楚捂着胸口劇烈咳嗽起來,大口大口喘着氣,雙目無神,很想就此睡過去。

方纔有那麼一刻,言楚楚能清楚的感覺到大都督是鐵了心要直接將她掐死的,可後來不知爲何,突然改了主意放開她。

不管怎麼說,能保得一命就好。

薄卿歡背對着她,面上有着難以融化的霜雪色,“下去領罰!”

“不!”言楚楚馬上道:“再過四日,過了這幾天,大都督想如何罰我都行,但四日之內,能否放過我?”

素來了解他說一不二的脾性,她這一次求情並未抱多大希望,但還是忍不住難過,自己來了月事,若是被罰去寒池,損了身子是小事,必定會受不住直接死在裡面。

雖然她這輩子沒什麼宏圖大願,卻也沒有死士剛烈決絕不懼死亡的精神。

她只有一個心願,就是活下去,陪着哥哥這個唯一的親人好好活下去,不能辜負了父親的遺願。

“想讓本座放過你?”

“求大都督成全。”

“理由呢?”

“我……”言楚楚一時語塞。

“又是月事?”

言楚楚忍不住臉紅,“嗯。”

行至桌邊坐下,薄卿歡看過來,“‘月事’究竟是什麼東西,竟讓你三番兩次用作藉口來忽悠本座?”

言楚楚再次語塞,都已經直白到這個地步了,還想讓她如何解釋?

“這是女人與男人天生的差異,我沒法解釋。”言楚楚低下腦袋,方纔被他掐過的喉嚨還隱隱作痛。

她這麼一說,薄卿歡約莫聽出些許眉目來了,難得的耳尖發燙,還暈開一抹可疑的紅,站起來一言不發拂袖走了出去。

言楚楚一急,“喂!我的……假期?”

雖然薄卿歡沒回復,但這一日乃至接下來的幾日都沒人來打擾她,更沒人讓她去受罰,甚至她發現自己每日的膳食改善了好多,還有一碗對經期有益的甜湯。

至於那位周夫人,很快就被尹十九他們集體出動連同聞香教的老巢都給剿了,禍害百姓的邪教一除,舉國歡騰。

這一回,錦衣衛在百姓心目中總算有了那麼一點位置。

來了五軍都督府這麼長時間沒停歇過的言楚楚難得感受到空閒的滋味,這兩日過得尤爲滋潤。

*

算算日子,梵越已經一個多月沒去上朝。

梵沉心知梵越短時間內回不來,於是把易容成梵越的那個暗衛顏司喚來,讓他各種學習梵越的言行舉止,準備讓他去頂替梵越上朝,免得大臣們三天兩頭就提出質疑來。

這一日,用心鑽研“鬼門十三針”的景瑟正在對府上一個患了癲狂症的下人試針,梵沉則是在花廳裡,對顏司進行各種關於梵越的考驗。

沒多久,阡陌過來了,站在外頭稟道:“殿下,攝政王來了。”

梵沉眸光一動,擡手讓顏司退下去梵越房裡裝睡,他親自來了大門外迎接。

顧禾一身淺藍色便服,清美的五官在暖陽下看起來溫潤如玉。

梵沉淡笑,“素來聽聞攝政王政務繁忙,今日竟得空來楚王府,不知所爲何事?”

顧禾脣角微彎,“越小王爺已經臥榻靜養一月之久竟還未痊癒,本王今日特來探望,順便送些對傷口有益的補品。”

“有勞攝政王。”梵沉笑着讓人前頭領路,將顧禾帶去前廳。

顧禾坐下後,微笑看向梵沉,“越小王爺靜養了這麼久,還是不能下榻麼?”

梵沉道:“剛剛歇下。”

顧禾淡淡一哂,“寧王,你我皆是聰明人,有些事,何必遮遮掩掩欲蓋彌彰,越小王爺究竟是真的遇刺受傷還是他想逃避與曼羅的聯姻,亦或者……他本人早已去了別的地方,留在楚王府的不過是個障眼法,這些事,不用挑明,你我也心知肚明。”

顧禾能知道梵越去了東璃,梵沉一點也不意外。

他從來就沒小看過顧禾的能力。

“那麼,攝政王今日前來的目的爲何?”梵沉直接問。

顧禾莞爾,“寧王乃天塑之才,手段謀略皆非常人能及,若是不爲朝廷效力,那就太可惜了。”

梵沉眉梢一揚,“可能攝政王此番言語的確心懷好意,但很抱歉,本王如今無心朝政,只想攜手夫人過尋常日子。”

“寧王的想法很美好。”顧禾道:“但偏偏有人不想讓你如意。”

梵沉面色不改,“那個人,是指攝政王你自己麼?”

顧禾笑看着梵沉,“你說呢?”

梵沉不語。

顧禾是他除了風離痕之外看不透的第二個人。

這個人並沒有在他的前世出現過,也沒做過什麼讓人記得住他名字的大事兒。

但這一世,他出現了,還帶着一身的讓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梵沉曾讓阡陌去查過顧禾,他的確是雍王后裔,也的確是泰和帝培養的顧氏江山最後一張王牌。

除此之外,再無任何疑點。

可越是沒有破綻,就越讓人心生疑竇,梵沉堅信,這個人不簡單。

微笑着站起身,顧禾道:“晉國公所駐守的遼東軍鎮,早晚有一日會成爲蘇氏覆滅的毒瘤。寧王,本王透露這麼重大的消息給你,能否換得你爲新帝效力?”

梵沉鳳眸漸斂,語氣稍冽,“趙念是你安插在蘇曜身邊的眼線?”

難怪當時景瑟一直說趙念此人不簡單,她是千金小姐,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邊陲軍鎮。

如今想來,景瑟的預感是沒錯的。

“不是我,是穆王,前太子顧乾。”顧禾挑眉,“若是站在我這個位置,自然希望蘇氏能世代忠君,爲國鎮守邊疆,但顧乾不同,他既愛江山,又愛美人。”

“我這麼說,寧王能理解麼?”顧禾道:“不管你的王妃與你大婚過幾年,生過幾個孩子,她在顧乾眼裡,一直是他勢在必得的囊中之物,早晚有一日,顧乾會徹底掀起波瀾來,此人的野心,不可小覷。”

輕輕一笑,他道:“本王衷心希望你的夫人能躲過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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