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服穿在鶯蘿身上,不算驚豔,但還算合適,總比原本身上沾滿奶油的棉大衣,來得體面。
下樓時,她腳心的傷隱隱作痛。勉強擡腿走完全部臺階,正好看見齊峰和凌月急匆匆趕到。看着凌月這一身如此精細的着裝,也難怪他們會姍姍來遲。
“鶯蘿,我今天漂亮嗎?”凌月一見葉鶯蘿便轉動身體要她品評。
於是,她便笑着點頭,由衷的讚歎。今天的凌月整個人看起來,活潑中帶着一種嬌豔,淡粉色的小禮服更是襯得皮膚白皙。
思及此,鶯蘿再一次的體會到自己的愚昧,連一向粗線條的凌月都知道這種場合要盛裝出席,爲何獨獨她一無所知。她終究不屬於這樣的場合,就像她永遠走不進歐陽濬的世界一樣。
凌月也上下打量了鶯蘿一番,素雅的白色禮服,藍色的平底鞋,配上那一頭烏黑的長髮,沒有任何妝容,也沒有任何配飾,和這裡的一切顯然很不搭,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只是臉色那一抹慘白,奪去了太多的光彩。
“你沒事吧?怎麼臉色這麼差啊?”凌月上前握住她手,卻被這手心的冰冷嚇了一跳。
鶯蘿勉強微笑,“我沒事,可能是這裡的暖氣不足吧,我一向怕冷!”
“哦,黎穆辰沒跟你一起來嗎?”凌月四下搜尋也沒見他的身影。
“他有別的事,而且這種地方他並不喜歡來!”
也許所有人都把黎穆辰對鶯蘿的好,習以爲常,久而久之便理所應當。可是鶯蘿知道這樣對他不公平,他應該要有自己的生活,而不僅僅是她。
………
方清站在歐陽濬的身旁,似乎在搜尋什麼,看起來焦躁不安。也許每個人都有演戲的天賦,就像此刻的方清。她把心急如焚演得這般的逼真。
“怎麼啦?”一旁的歐陽濬終於忍不住詢問。
“你送我的白色手鍊不見了,我一直都戴着的,怎麼會不見呢?”原來丟失心愛之物的表情,是這樣的。如此心疼又急迫。
這個白色的手鍊可是請專人設計的,尤其是那紫色的鑽石吊墜更是稀有,如此昂貴之物,也難怪方清會着急。“你別急,你都去過什麼地方,接觸過什麼人?”歐陽濬細細的詢問。
“沒有啊,開始我陪葉鶯蘿換衣服的時候,手鍊還在呢?”方清隨意說着,卻意有所指。
“葉鶯蘿?你認識?”歐陽濬覺得方清說到葉鶯蘿的時候,語氣一點都不生疏。
“啊。前一秒剛認識!借她禮服,還不能問一下她名字啊?倒是你那麼大反應幹嘛?”方清笑得一臉不在意,完全把內心的驚慌掩飾得徹底。
歐陽濬沒有再追問,把話題又回到最初:“你確定跟葉鶯蘿一起的時候,手鍊還在?”
“嗯”方清用力的點了點頭。內心的得意差點讓自己笑出了聲。即便自己要離開,也要讓葉鶯蘿斷了對歐陽濬的這份念想。
歐陽濬本就一直在尋找葉鶯蘿的身影,又苦於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此刻,這個接近的理由倒是堂而皇之。
因爲身體實在難受,因此,鶯蘿背好自己的包跑到了w先生的面前,試着想要先行離開。“總監。我可以先回去嗎?我在這裡好像也沒什麼用去?”說話時鶯蘿的腳心又抽痛了一下,許是扎進的碎片又被觸動了。
w先生沒有歐陽濬的指示,也不敢准許葉鶯蘿擅自離開,萬一得罪了自己的老闆,他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你再等一下吧!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去那裡跳跳舞啊!”還沒等鶯蘿再次開口,w先生早就溜之大吉。
轉身之際。歐陽濬和方清正好站在了她的面前。
眼神片刻的相撞,她便再也不敢擡頭,低頭看着面前兩人的鞋尖,心裡的難受又添了一分,也許這樣的位置纔是最合適的。
“宴會纔剛開始。你揹着包乾嘛?是要走嗎?”方清爲了打破歐陽濬和葉鶯蘿之間莫名其妙的沉默,微笑的開了口。
本就想走,竟然她的老闆——歐陽濬,此刻就在面前,鶯蘿便輕聲說道:“我有點事,可以先行離開嗎?”語氣難免卑微,在他面前她從來就是這麼微弱。
“不行!”歐陽濬直截了當的回答,只有他內心的聲音知道,這個慶功宴只是他想見她的藉口。她的雙眸一直是他的夢魘,如果不是前世姻緣,那便是今生眷戀。
一束燈光整好打在了鶯蘿的包上,露在外面的紫色鑽石,閃動着耀眼的色彩,引來了無數人的目光。
鶯蘿渾然不知,因爲她一直低着頭,卑微得有點羸弱,可旁人看來卻像是低頭認錯。歐陽濬的雙眼,僅僅的鎖住那包上閃耀的鑽石。
“說吧!你怎麼解釋?”歐陽濬面無表情,語氣卻很冰冷。看着這樣的葉鶯蘿,他失望了,徹底的。
她不解,所以茫然的擡頭,隨着歐陽濬的目光,看見了包上那依舊閃耀的色彩。伸手輕輕的拿了出來,是那條記憶猶新的白色手鍊,紫色的吊墜上還鐫刻着歐陽濬和方清名字的縮寫。
只是現在鶯蘿不知道繞了一個世紀,爲什麼這條手鍊再一次的出現在她的包裡。
然而,歐陽濬的眼神是這麼的輕視,那流露出的冰冷差點把鶯蘿凍壞。
她迎向他的目光,多麼希望這一刻他是信任她的。可是他的眼裡盛滿恐怖的怒氣。
“沒想到,你窮到這個地步!哼,我還以爲你有多清高呢!”歐陽濬的話如尖刀刻進她的心,如此血肉模糊。
他欺騙她時,她不怨;他忘記她時,她不怪;可此刻,他連信任都不再給,她要怎麼如何安慰心底深處無盡的追逐。
這一刻,腳心的疼再也沒有了知覺,她帶着最後一次的倔強看着他,笑得這般的疼:“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手鍊不是我偷的!”
“那爲什麼這裡這麼多人,卻獨獨在你的包裡?”他繼續追問,他很想相信她,可是找不到相信的理由。
“我不知道!”她只是死死的看着歐陽濬身邊的佳人,最後化成了自己一聲苦笑。
“你又爲什麼急着要離開?”他僅僅逼問,不忘捕捉她眼中的任何神情。
“因爲我有些累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再說一遍,這事與我無關!”她這麼迎着歐陽濬的目光。等再一次開口時,她已把手鍊放回了方清的手心:“這個還給你,我從來不是你的對手,何必用這種手段。”
鶯蘿這一動作,更是摧毀了歐陽濬僅存的一絲希望。他抓住她的手,力氣極大,大概是憤怒了:“你怎麼知道這手鍊是方清的?還說不是你偷的!”這對他來說,就是鐵證了。
“哈哈,那是否你要把我繩之以法?”她還是這樣看着他,再也沒有更多的奢望。
此刻,凌月和齊峰都站在了鶯蘿的身旁,他們可不相信鶯蘿會去偷別東西。“鶯蘿我們相信你!”原來相信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可是歐陽濬不願意給她。
方清在歐陽濬耳邊細細的勸着:“濬,算了。反正手鍊找到了,沒必要影響大家的興致。再說了,她可是這一期雜誌的封面人物,要是鬧出點什麼事,還不影響你公司!”
歐陽濬權衡利弊過後,便也只好就此放過。“大家還是散了吧,一場誤會而已!”他說時眼睛厭嫌的瞟了一眼葉鶯蘿。
驅散了衆人之後,他用力的把鶯蘿拽到一旁,如此惡狠的說道:“這次暫且放過你,希望你以後注意自己的品行!”
連品行都被懷疑的這麼徹底,鶯蘿怎能不笑。不過,再也沒有開口辯駁,明知無用,何須多說。只是腳心的疼又一次的泛濫,額頭的冷汗浸溼了細碎的發,她沒有任何聲響,靜靜的走出了這場盛大的宴席。
原本她還擔心自己的離開,會給歐陽濬帶來損失,現在卻想來好笑,她和他早已是陌路,何須她自以爲是的擔心。
凌月和齊峰也一起跟着鶯蘿的腳步離開,期間,凌月一直在說歐陽濬的不是。話說得太過難聽,鶯蘿還是出言制止了,既已陌路,何須謾罵。他並沒有錯,證據那麼明顯,怎叫他不信以爲真。唯一遺憾的,只是他眼裡的不信任。
………………
許婷終於笑,這場宴會上就屬她的笑容最爲動容。方清也笑了,但笑裡有很多的不捨,放手對誰來說都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宴會,終於接近了尾聲。歐陽濬至始至終臉色都冰冷,他總會無意間浮現那雙平靜如水的眼眸。
前一刻還人潮涌動,此刻卻只是一片狼藉。方清主動提議,要求歐陽濬順道載許婷一程。
車裡的三人,看似和諧,卻情緒各異。許婷在爲鶯蘿今天的窘迫竊喜,方清在爲即將的離別憂傷,而歐陽濬靜默的脣卻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許婷下車後,方清看着歐陽濬的側臉,欲言又止。
“有話對我說?”他只是看着前方,表情依舊深冷。
“嗯……你不覺得許婷似曾相識嗎?”方清只是說‘也許’,但相信這足夠擾亂一個丟失記憶的人。
在歐陽濬身邊的可以是許婷或者任何名流千金,只要不是那般貧寒的葉鶯蘿,方清就覺得自己並沒有輸得這麼慘烈,心裡也自然會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