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櫻華學院,邵勳的心裡只剩下了一件事情。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父親那麼仇視那個人呢?從前自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雖然對於那個名字早已耳熟能詳,可是對於當年所發生的事情卻依然一無所知,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讓父親如此痛恨西園寺家族。而這西園寺翔到底又是什麼人,爲什麼當藤悅聽到這個名字之後,會有如此大的落差,可是記得當初自己查她資料的時候,她父親的名字明明不是這個,記得好像是叫“西園寺翼”吧?是東京一家小報的編輯,因爲多年前的一場車禍,以至其妻雙腿截癱,平時他除了工作便是照顧妻子。想不出像他這樣庸碌的人,又怎麼可能得罪自己的父親呢?
回到了邵公館,邵勳一直心緒不寧,腦袋裡不斷地思索着,深知必須將當年的事情弄清楚,才能真正從根源上解開父親的心結,而這一切的關鍵應該都在那隻檔案袋中。想到此處邵勳不禁一個激靈,那袋子在哪兒?應該就在書房吧!父親的書籍與資料一般都會放在那兒,家裡人也都明白那是個什麼地方,輕易是不會進入的,可是事到如今實在情非得已,如果不將事情弄明白,自己就算是死也不會安心。
主意打定,邵勳從牀上一骨碌翻了起來。想不到二十歲後還會被禁足,自己真是夠悲哀的,小伊雖然心裡同情自己,可是他畢竟是父親的警衛員,不能因爲同情就感情用事。還有兩天今年的分級考試就要開始了,真想陪在她的身邊,之前的打擊都不知會對她的考試產生多大的影響,希望她能夠順利過門。
來到門邊,邵勳收拾了下自己的外表,讓自己看起來顯得平靜一些,然而心底又怎會平靜得了,真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那自己此刻就能陪在她的身旁,爲她做考前最後一次複習。
小悅!等着我!心裡默默地叨唸着,邵勳若無其事地打開了門,兩名警衛赫然立在門邊,乍見他出來,兩人隨即跟上了他的腳步。邵勳不由得苦笑,自己就好似犯人一樣,真不明白父親爲什麼會這樣,難道自己就真的那麼大逆不道嗎?
沿着走廊一直向前走着,書房就在走廊的盡頭,可是身後二人如影相隨,邵勳回頭望了一眼,小聲嗤鼻着,二人卻毫不在意,彷彿根本看不到也聽不到他的抱怨。
怎麼辦呢?邵勳心裡着急,表面上卻還得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早知那一天就應該讓藤悅將那袋子打開,可是如果打開了,那袋中若裝了些什麼,讓她看到不是更加不妙?總之邵勳心裡糾結着,左不成右不是,心裡直在抓狂。
“勳少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小伊突然從書房裡出來,讓邵勳不禁一怔:他怎麼會在這兒呢?按理說這個時候父親應該不會在家,可是……警覺地轉身想要離開,可是卻又被他伸手攔住。
“呵,我還能去哪兒,不過是隨便走走罷了!”邵勳冷笑地迴應着他,對他上次那網開一面的感激,只能是心照不宣地放在心底,當着人的面又怎麼能害他。
“走走?”小伊也明白他的心情,因爲他的臉上已經寫滿了一切。
“怎麼着?這也得向上級彙報嗎?”帶着幾分譏諷,斜着眼睛瞅着他,邵勳沒好氣地回答,讓小伊臉上出現了一絲尷尬,“呵呵,當然不是。只不過師長正要找您,讓您進去一下!”
果然沒出自己的所料,父親竟然沒有去軍營。邵震邦原爲駐守櫻華城的某師師長,將軍只是平時衆人對他的尊稱,只有他的這些警衛纔會對其尊稱職位,邵勳自然明白,可是此刻聽來卻是異常刺耳。
“師長!師長!他是你們的師長,我又不是軍人,關我屁事兒啊!”
“小勳!”不料那一聲牢騷聲音都還未能落下,一聲呵斥卻將他嚇得魂魄都飛了出來。
“爸!”帶着幾分戰驚與嗔怪,邵勳怔怔地瞅着自己的父親。邵震邦一聲怒吼緊隨而來,那洪亮的聲音在整個小樓之中迴盪着嗡嗡作響,邵勳只覺頭皮一陣發麻。
“老子從前是怎麼教你的?你脾氣發給誰看啊?”
“爸……爸……我……”還想解釋幾句,然而換來的卻是更加嚴厲的責罵,“怎麼着?不許你要那個女孩兒,你還翻了天不成?也不想想她來自哪個國家,那地兒的女孩子能要嗎?簡直就是在丟人現眼,還敢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在舞臺上就開始胡說八道,我這張老臉都讓你給丟光了!”
這話明顯地激怒了邵勳,爲什麼那個國家的女孩兒就不能要呢?她是那麼玉潔冰清,純潔美麗,是自己心目中最爲完美的女神,可是父親爲什麼就要對她存有那麼多的主觀偏見?
“爸!你不要一竿子打死一羣人好不,小悅很純潔的好不好,而且她的媽媽也是中國人,中國人哪!”
“呵!”邵震邦的臉抽搐了幾下,冷笑道:“中國人?她要是還知道自己是中國人,就不會嫁給那個衣冠禽獸了!”
衣冠禽獸!?邵勳徹底啞了,愕然地望着父親大張着嘴巴半天發不出聲來。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父親竟然會用到這麼嚴厲的話來形容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仇恨讓他對此人如此深惡痛絕?
邵震邦看出了他的疑惑,而且原本也打算將當年的事情告訴他,也好讓他知道“西園寺”家族之中沒有一個好人。
“咳!”輕咳一聲,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小勳,跟我進來,是時候讓你知道了些東西了。”
“唔!”邵勳應了一聲,心裡更加驚訝,難道父親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那他爲什麼還要反對自己與藤悅的來往呢?懷着疑惑的心情,邵勳跟在了父親的身後走進了書房,依然還是那**的擺設,然而此刻卻驟然間多了幾分壓抑的感覺。
邵勳知道那感覺就來源於父親的那張書桌,因爲此刻書桌上正擺放着那隻封存了自己所有希望的袋子,而且袋口已經打開,有幾張泛黃的紙片甚至已經按捺不住袋中的寂寞,而出現在了袋口邊緣。
“你不是很想知道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嗎?”邵震邦不愧爲將軍,此刻已然完全鎮定下來,彷彿剛纔的咆哮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淡然地指着那桌上的袋子,“看看吧!如果你看完這些,依然還是覺得那女娃兒單純,那我也真是無話可說了。”
邵勳朝着父親微微一笑,裝作很是鎮定地樣子,大步地走到了書桌前,從桌上操起了那疊資料。然而就在這剎那間,有幾張照片不小心從那袋中掉了出來,其中一張卻讓邵勳瞬間呆住了,怔怔地望着那照片上笑得甜蜜的一家三口,心咯噔一下,落進了深淵。
對於這張照片,這並非是他第一次見到,因爲就在兩個多月前,剛剛與她認識的時候,自己貿然闖進了她的公寓,就在她的牀頭,這張照片曾經讓他驚豔。
“這是西園寺翔的一家最近一次團聚時的合影。”父親負手踱步來來到了他的面前,“怎麼樣,這回知道她是什麼人了吧?”
“幾張照片又能說明什麼?西園寺翔和西園寺翼名字本來就只是差了一個字,或許他們是同族兄弟也說不一定。”邵勳的回答顯然讓父親失望了,而他卻毫不在意,無視着父親已然蹙起的眉頭,接着說道:“再說西園寺翔跟您到底有什麼過結,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邵震邦冰冷地**了下嘴角,將眉頭一舒,深嘆了口氣,這纔開始緩緩道出了二十年前身爲外交武官的自己,當年在日本東京所經歷過的一切。
那時候的兩國關係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友好,而且邵家祖輩從戎,在那個抗戰的年代,自然有許多族人死在了侵略者的屠刀之下。初次被派駐這個國家,邵震邦的心裡是矛盾的,可是爲了國家,一切的私心都只能放下。
然而事情卻並沒有就風平浪靜,那時候東京的一支右翼政黨裡,有一個年輕有爲,又有魄力,和極高人氣的議員,他的名字就叫西園寺翔,可是他卻是個極頂的狂熱分子,一來不承認當年的侵華,二來則將當年發生在櫻華城的棲鳳嶺原本慘敗的一役,大肆地渲染成爲完美的勝利,孰不知這一站當年的指揮者正是邵勳的爺爺,邵震邦的父親。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邵震邦當時可是氣得七竅生煙,直接與其交涉要求他出面當着媒體道歉,可是這要求卻被他無理地決絕了,甚至還公開地嘲笑自己無能。
這事兒給予他的打擊不是一般的沉重,曾因此一病不起,差點兒毀了自己的軍旅生涯。從那之後,他便對此姓氏之人恨之入骨。雖然聽說那之後不久,西園寺翔便淡出了政壇,可是對於他的恨意卻是永遠都無法磨滅的。
然而令他更想不到的是,二十年後的今天,他的女兒竟然來到了中國,而且還成爲了自己最疼愛的幺兒的女友!開始他也並不相信這是真的,可是那天青舞賽的時候,如果不是那個電話,或許自己會因爲工作而忽視了這次比賽的直播。然而當主持報出了那個女孩兒的名字,那一剎那,彷彿一盆冷水從頭淋下。
——西園寺!爲什麼會是西園寺!軍中想到得到一個人的資料顯然也並不困難,短短几個小時關於那女孩兒的一切便已放到了桌上,沒想到真的是他的女兒,這一切也未免太巧了吧?
邵勳聽完父親的講述,整個人都僵硬在了桌旁,茫然的目光漫無交點地投向了遠處,小悅!怎麼會是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