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我和陳珂一起出去吃的,她現在的孕吐情況十分嚴重,所以她不敢在公司食堂裡吃飯,於是我每天陪着她一起出門買些水果和清淡的粥類。看着她吃了吐、吐了吃的模樣心疼得不行,勸她又無從規勸。我發現這姑娘的性格比我更加執拗,決定了的事情,很少能有迴旋的餘地。
許維鈞每天都有電話聯繫,只是陳珂的個性這一次尤其的剛烈,她直接把許維鈞的電話拉入了黑名單裡。於是,許維鈞每天都打電話到我這裡問陳珂的情況,並且表示如果陳珂執意要生下孩子,他還是願意和陳珂一起面對。
我把這些話都轉達給了陳珂,她悽楚地一笑,她說:“勝男,晚了,現在再聽到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那難道你要和孩子過一輩子嗎?陳珂,你別傻,你當初比誰都渴望和許維鈞在一起。”我急急地喊道。
她輕笑了一下,她說:“假如一個男人這樣傷你,你還會對他有愛麼?勝男,你瞭解我的,我付出的前提是值得。現在的我,只想好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你知道麼?我的人生從來沒有這麼勇敢過,一切,都是因爲有了他。我覺得這是命中註定的,女人總歸是需要一個孩子的。至於男人,有又如何呢?帶來的不過是滿身傷痕而已。”
我怔怔地看着她,竟無言以對。曾經愛得有多絕對,如今恨得便有多絕望。陳珂骨子裡的決絕,或許在大多數女人眼裡看來只是一種固執,在我眼裡卻不是。我覺得那是一種純粹,一種女人對愛的純粹。這種敢愛敢恨的背後,承受着多少詆譭與同情。
只是,偏偏這時候方怡蓮卻彷彿與她槓上了。她遞上去的辭呈方怡蓮不批,而且給她增加的工作量卻越來越重,陳珂被孩子和工作琢磨得越來越憔悴,連苗翠翠都背地裡拉着我問我陳珂究竟是怎麼了。我無奈地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
曲歌在我視線範圍內出現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有時候是和楊天華商量什麼,有時候是和馮毅一起下來,有時候一個人在展廳若有所思地來回走動……不管他是何種姿態,我都是淡淡一瞥,眼裡再也沒有從前的深情。
這一天下午下班,我照例和陳珂一起回家。等我們一同走到我家小區門口的時候,卻發現曲歌的車停在了那裡。
我一開始沒有注意,陳珂指了指他停車的方位輕聲地說:“那好像是曲總的車。”
於是,我和陳珂一同走了過去。一看,果然是他。他見到我們便搖下了車窗,我們和他打了聲招呼,他笑着對陳珂說:“陳珂,我想和勝男談一談。”
陳珂聽完後微微一笑道:“好的,那我先上樓。勝男,你陪曲總好好聊一聊吧。”
目送着陳珂遠去,曲歌頭微微一甩,示意我坐上車去。我點點頭,打開了車門,坐了上去。
他徑直拉我的手,我下意識地把手抽離了出去,眼裡也有種淡淡的疏離:“曲總,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看着我無奈地笑了笑,把手抽了回去,發動了車子往前開去,邊開着車邊淡淡地問我:“想沒想過有一天不做銷售了,你去做什麼?”
他這麼一問讓我一愣。坦白說,這個公司給了我很大的歸屬感,導致我竟從沒思考過離開這兒我能去哪裡這個問題。
“沒想過,爲什麼突然這樣問我?”我問道。
他說:“從你父親走後,你回來繼續上班,我們也沒有好好聊一聊。是我對我關心不夠,其實我應該多體會體會你的心情。”
我更是一愣。
“怎麼了?爲什麼今天突然跟我說這些?”我不解地問道,心裡卻不由得蕩起了微微的漣漪。曲歌對女人的確非常瞭解,知道什麼樣的時候說什麼樣的話會讓女人心生好感,他竟想不動聲色地讓我再一次心暖。可是這一次,我真的不是從前的那個我了。有些東西在心裡發生了質的改變,當看問題的角度變了,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因爲公司的經營狀況越來越不力了,最近馮毅也跟我說了,可能幹不長了。包括你楊哥,也坦言家裡經濟壓力很大,他養孩子又還房貸,你嫂子又沒有工作,一家的擔子都他一個人挑着。”曲歌皺着眉頭說道,一副很爲大家現狀發愁的樣子。
“所以你今天突然問我這些,你是不是以爲我已經做好了離職的準備了?”我試探性地問道。
“我明白你身上的壓力,不管你做出任何決定我都能理解。我也知道我的確做得不好,對你有太多的虧欠不知道從何彌補。”他坦誠地說道,復又問我:“我送你的髮卡看到了嗎?你喜歡嗎?”
我微微一笑,我說:“髮卡很漂亮,寓意也很好。我雖然肩負着許多壓力,但是我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我明白你現在身上所承受的壓力,但是我希望你也不要輕易放棄。不到最後,我是不會離開公司的。”
他頓斯一怔,轉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問道:“是爲什麼?”
“不爲什麼,只是習慣做任何事都有始有終。”我淡淡地說道。
他再一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把車停在了一家飯館處,帶着我吃了一頓晚餐。他一直試圖用言語打破我們之間現在的僵局,我卻一直刻意地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我漸漸發覺在談話中我開始漸漸佔據了主動位置,而他卻一直在急於找各種各樣的話題來填補我們之間的空缺。
坦白說,這頓飯吃得特別爽,雖然我臉上始終是淡淡的笑意,但是心裡卻是滿心的篤定。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在感情中掌控着主場,也是我第一次在與曲歌的對話中佔據了制高點,沒有被他力壓下去。
晚飯過後,曲歌有些納悶地說了一句:“勝男,我覺得你變了。”
我淡淡一笑:“哪有,不還是原來的我麼?”
“不,你變得沉着了許多。”他肯定地說道。
一場談話就這麼不痛不癢地過去了,只是生活,卻不可能永遠像現在這樣波瀾不驚。
隔天,曲歌和方怡蓮在公司大吵了起來,原因是因爲方怡蓮懷疑楊天華刻意“飛單”,把本可以在公司成交的單子私下裡給了同行、並且從中收取好處費,甚至把成交車的保險還有精品都拿到公司外面找其他的機構做,從中收取高額的差價。
事情傳來,曲歌第一個不信,所以當時在辦公室便和方怡蓮吵了起來。曲歌對楊天華一直極度信任,他不相信楊天華會做這樣的事情,更不相信楊天華在做這樣的事前不和他知會一聲。
吵架的聲音很大,大家在外面都聽得到。一時間,公司裡傳得沸沸揚揚。
“聽說事情是這樣的,最近楊經理自己私自接訂單然後給我們的競爭對手,對方成交了就給他高額的回扣費。而且還不止呢,就連保險和精品這些他也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到外面讓別人做,最後以我們店裡的報價賣給客人賺高額的差價。其實好多銷售背後都這麼幹的,只是沒想到,楊經理一向那麼正直,怎麼也會走這種歪路子!”
“是啊,真是人心叵測啊。我們現在業績本來就這麼差了,他身爲經理還這麼幹,平時訓我們倒是冠冕堂皇的,沒想到背地裡是這樣的。”
“聽說曲總爲這事和方總吵得不可開交,結果方總把楊經理叫過去,他當下就承認了,直接打了曲總的臉……”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現在公司效益不好,這麼幹也情有可原。就是曲總,這下肯定被連累了……”
我在旁邊聽得一陣心懸,忍不住也跑到了樓上去打聽情況。上了樓,才發現方怡蓮的辦公室裡門緊緊關着,大家都圍在門口議論紛紛。
我下意識地站到了陳珂和苗翠翠的邊上,小聲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事情嚴重了這一次……”陳珂小聲地說道。
苗翠翠在旁邊忍不住地嘟囔了一句:“楊天華也真是的,在這個節骨眼去做這個事情,他有那麼好的腦子麼?”
我和陳珂悻悻地對望了一眼,我們默契地拉起了手,都沒有再說話……我想那一瞬間她心裡一定和我一樣,有了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我在樓上待了一小會兒就下樓了,坐在樓下的工位上望着空蕩蕩的展廳,雖然展廳的佈置看上去喧鬧無比,但是和展廳寡淡的人氣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不由得覺得有一種嚴冬的蕭條之感。
許久沒有打擾過我的顧永源突然坐到了我的旁邊,雙手環抱輕輕地說道:“放心吧,不會連累到你的。”
我不由得一怔,我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他看了看我,然後肯定地說:“當然。”
“那具體是怎麼回事?你能和我說說嗎?”我急急地問道。
“明天你自然就知道了。”他還是那麼惹人厭地賣着關子。
抱歉今天晚更了點。
因爲今天去銀行發生點事情,耽誤了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