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正前方大概兩丈開外,三匹高大矯健、威風凜凜的駿馬悍然而立,馬背上分別坐着三名男子。最左邊的男子約莫三十不到,身穿一件深藍色的勁裝,古銅色的肌膚,相貌平平,眉目間略顯兇相。
中間的那個人大約五十開外,國字臉,滿目精爍,人中和下巴上留着短鬚。他身着雜寶紋樣的錦衣,看來比旁邊的青年不知休面多少,一看就是三人中領頭的人物。
最右邊的那個因爲角度的關係,嵐西看不到他的面孔,只從他的手臂知道他跟左邊的那個一樣穿了一件深藍色的勁裝。
嵐西肯定這些人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於是心裡便有了幾分底,雙眼一眨不眨地靜待事態的發展。
“在下與幾位素不相識,不知幾位爲何突然攔下在下的馬車?”從嵐西的這個角度,看到不鳳翎,只聽到他並不十分客氣的平朗聲音從右前方傳來。
聽他的語氣,明顯沒有討好來人的意思,嵐西一下子明白了:看來這事別想輕易地混過去。
中間那個領頭的中年人將臉一偏,上下打量了鳳翎一番,然後抱拳道:“這位公子請見諒,在下幾人正在追蹤一名賊人,此人偷了敝莊之物潛逃,不知公子可曾見過?”
“在下這一路過來並未見過什麼行跡可疑之人,看來閣下得到別處問問了。”鳳翎漫不經心地答道。
中年男子自然沒那麼容易被打發,雙腿一夾馬肚,讓那馬兒逼近一步,眯眼看着鳳翎道:“公子難道不問問在下那賊人是何模樣?”
“在下生性淡泊,沒什麼好奇心口閣下若是想說,在下願聞其詳。”鳳翎輕飄飄地打發他。
“你這小子……”鳳翎滿不在乎的態度激怒了左邊的藍衣青年,那人眉眼一豎,一臉兇相地就要開罵。只是還沒開始,就被那短鬚的中年人擡手製止。
那青年顯然對中年人甚爲敬畏,雖然心有不甘,但仍是硬生生將怒意按下。
中年人一手拉着馬繮,一手隨意地置於休側,笑道:“在下這位兄弟脾氣煩爲焦躁,還請公子見諒。”
而鳳翎沒有說話。
中年人的面色一僵,眼底的怒意更爲鮮明,語氣也淡了下來:“那個賊人是個七十上下、頭髮花白的婆子,她身上受了重傷,應該是好辨認的很。敢同公子可曾見過?”
“不曾見過。”鳳翎面不改色地說謊。
中年人聞言,面色頓時大變,濃眉一挑,冷冷道:“看來閣下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嘍?”
“閣下言重了,在下確實不曾見過閣下所說之人。”鳳翎毫不將對方的怒意看在眼裡,道,“在下還要趕路,還請幾位讓路。”
“臭小子,我看你和那個老太婆是一夥的。”左邊的青年怒極地握住別在腰間的刀鞘,將馬兒轉向鳳翎的方向,嚷道,“我們一路追着馬車的撤印而來,這一路分明只有你們的馬車,你還敢說你的馬車剛纔沒在前面停過。”
鳳翎點點頭承認:“確實停過,是因爲犬子小解之故。這位仁兄切莫血。噴人,將在下與不相干的人牽扯在一起。”
“既然如此,公子可願讓在下一搜?”中年人說話的時候,他兩邊的青年已經握住刀柄,將那明晃晃的刀身從鞘中抽出一半。
這時,馬車輕微地震了一下,嵐西隨即看到馬車伕連滾帶爬地從座位上跳了下來,一步步地往後退着,張。結舌地瑟瑟道:“如,“這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個趕車的……”他說着,撥腿就要跑,可是這才轉過身來,就見他眉心多一個五角形的銀錁。他瞠大眼,還來不及哀叫就直挺挺地仰面倒在官道上。
他幾乎就側在嵐西的正下方,看着他彷彿死不瞑目地瞪得老大的眼珠子,嵐西不由打了個寒戰。她還是第一次和一個死於非命的人這麼接近。
這時,鳳翎清冷的聲音火上添油地傳來:“這馬車之中乃是在下的女眷,怕是諸有不便。!”
他的聲音來的實在太過巧合,嵐西自然第一個就懷疑是他動的手,但想到鳳翎現在所在的位置與死者的角度,又遲疑了。
“這位公子真是好狠的心啊。”而那邊的中年男子似乎已經認定是鳳翎下的手了,右手輕輕一揮,示意自己的手下展開行動,“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用太客氣了。!”
他的話還沒說話,身邊的兩個青年早已按耐不住地策馬攻去。
眼看他們都將進入嵐西視線的死角,她當機立斷地往葉荷那邊移動。可才一轉身,就愣住了,原來馬車的另一邊,一一不知何時地和葉荷頭靠着頭津津有味地往外看着。
這可是要死人的事,是小孩子能看的嗎?嵐西面色一黑,一把把一一從座位上拉了下去。
一一正看得有趣,突然被人拉開,忍不住嘟起他粉嫩可愛的嘴脣,撇嬌道:“娘
“
這時外面傳來馬匹悽慘的叫聲,還有兵器交接的聲音……
嵐西十分堅定地認爲這是兒童不宜觀賞的血腥電影,板着臉說:“人之初,性本善,後面一句是什麼?”
“性相近,習相遠。芶不教,性乃遷。教之道……”呃,後面是什麼呢?一一苦苦思考着。
嵐西滿意地撇了下嘴,左手牢牢地抓着他的右手唯恐他偷偷跑開,然後就着一一留下的空擋向外看去。
在她沒看到的時候,外面已經打成了一團,嗯,也許這麼說不太恰當,畢竟有兩個人根本沒有動手,而是置身事外地站在因外觀看。
真正動手的只有三個,其中兩個穿深藍色衣裳,雖然此時衣服因爲血漬的渲染已經完全變了個樣,但嵐西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而另一個嵐西也眼熟得很,一身灰衣,面容呆板,真是那個她也曾經跟他相處了好些天的鳳翓仲。
此時的境況明顯是鳳翓仲處於上方,只見那兩個藍衣青年的坐騎已經已經血流不止地側地不起,看那馬兒足部血肉模糊的樣子,竟是硬生生被人用利器從足部裁斷。血液還在不斷地從傷口中溢出,將地上的沙子染得猩紅的一片,看來有些驚悚。那些馬兒此刻還沒有死絕,還在嘶叫着,顫動着,但是已經無力迴天。
看多了武俠小說,嵐西對生性溫和的馬兒們還是很有好感的,不忍再看地移開了視線,集中到那正在纏鬥的三人身上。
嵐西看不出那兩個青年的武功算是如何,但是鳳翓仲明顯比他們技高一籌,更爲狠戾的是他並有因爲他此刻的優勢而有一分保留,反而是如同一個殺手一般一招一式都直攻人要害。
短鬚中年知道他們肯定是撐不了多久,面色愈來愈壞。他沒有自信可以敵過鳳翓仲,但又不甘心眼睜睜地看着東西從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一想到那東西能帶給他的極大利益,他一下子就紅了眼,帶着殺意的目光落在旁邊的鳳翎身上,緩緩地抽出了刀。
雖然對方眼底的殺意看得嵐西心下一慌,但她倒是一點也不爲鳳翎擔心。相比之下,她更想看看鳳翎的身手到底如何。
可惜上天似乎沒有那麼容易滿足嵐西的願望,從鳳翎的側臉看,他似乎還是悠閒自在的樣子,看不出有一絲想動手的念頭。他甚至還掠過中年人,把視線移到了另一邊。
他似乎是在看官道的對面?
嵐西揣測着,然後見他薄脣一動,朗聲道:“你還要在樹上躲多久?”
那邊有人?是敵還是友?嵐西突然覺得馬車裡的視角還真是一點也不好。
她正遲疑要不要到馬車的另一邊再去看看時,就聽到馬車外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二堂哥,還真是瞞不過你的眼睛。”他的聲音清脆悅耳,甚至還帶了點嬌裡嬌氣的味道,聽起來好像年紀不大。
又一個鳳家人?嵐西越發好奇,但想到馬車另一邊的外面還躺着一具屍體,最後還是作罷了。等等,那是……
想到剛剛鳳翎看的方向,嵐西若有所動地眉頭一動:剛剛那個馬伕該不會是這個少年殺的吧。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她一下子雞皮疙瘩都爬了起來,爲自已的將來感到前途堪憂。如果說,鳳昉和鳳昕在鳳族屬於倒外,而鳳翎和少年這樣的人才是絕大部分的話,
“你若是不想被我發現,剛剛又何必動手!”鳳翎的下一句話很快就驗證了嵐西心裡的猜測,她一下子覺得太陽穴好像開始抽搐了。
“二堂哥,小弟這不就是想省得您動手嗎?這個馬伕真是吞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擅自棄主逃離,簡直罪無可恕!“那清脆的聲音無比諂媚地說道。
可是鳳翎卻不領情,請冷的聲音沒有因爲時方是他的堂弟而有一分緩和:“他不過是我僱的一個馬伕,還不配稱我爲主。本來死了也就罷了,可是現在這前不着樹後不着店,你又打算讓誰來給我接着趕馬車,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