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
‘你何不先說呢?要解釋清楚那天晚上在酒店發生了什麼肯定比我把過往說給你聽快多了.’
‘你喝醉了酒,先是嘀嘀咕咕了好多話,告訴我平時的你不是真正的你,你壓抑得好苦,不想再想芮學姐了。後來又不知怎麼回事把我當成芮學姐,抱住我不肯撒手,我沒有辦法,所以只好和你在一張牀上擠了一晚上,所以你第二天早上纔會看見我出現在你的牀上,這個回答很簡單吧?’不願多耽誤時間的駱顏只用了一句話就把她所謂的秘密介紹了個清清楚楚,本來這種沒有曲折的事也不值得多費口舌。
‘呵~’白帆雙手交叉到腦後:‘回答得果然夠精闢,原來我酒後也沒有告訴你什麼嘛,現在我竟要用那麼長一串故事來換,真是太不值了。’後悔嗎?後悔,但沒辦法,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該你了~’
‘該從何說起呢?呼~’閉上眼睛,定了定神:‘大一的時候,我也像你一樣被選進了學生會,而且進的也是文藝部。碰巧那時文藝部的部長是芮,她是大四的學生,一般來說到了高年級都要從院裡退下來,事實上她當時離退下來也就只差一個月不到了,但就在那段時間裡,改變的事太多太多。’
‘學習上,她一直都是臨牀系的前十,工作中,所表現出來的領導氣質讓人傾慕,一個人能在大學做到這樣本來就有讓人仰慕的資本,再加上相貌...駱顏,這回你肯定在心裡說我膚淺,但一個人對另一個產生好感真的能完全撇開相貌這個因素嗎?’
‘大概是不能吧。’
‘其實,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性向...是異於常人的,但是進入大學之前,我卻從來沒有主動喜歡過任何人。’
‘都是別人先主動喜歡的你是吧?’駱顏充分挖掘了白帆話裡隱含的意思,其實這種傢伙一般都逃不開有些小臭屁,不過不表現出來而已。
‘別打岔!’白帆嗔怪地看了駱顏一眼,這種正經而嚴肅的時刻白帆決不允許別人搞怪:‘所以,這樣一個人在任何一方面都找不到缺陷的人,對任何人來說都不啻爲一個巨大的誘惑,何況是那段時間經常跟着她做事的我。’
‘哎~’駱顏嘆氣,大概當年的白帆就是現在自己的翻版吧,雖然不知道白帆的成績是不是和芮一樣出衆,但至少除了這個以外的每一個方面,白帆幾乎也是完美的:‘別理我,繼續說。’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對一個人那麼入迷。開會,值班,只要坐在她身邊的時刻,我的眼神始終都離不開她認真時的臉龐。所以,爲了引起她更多的注意,我必須變得像她一樣優秀。’
‘所以你開始拼命的學習,拼命的工作,然後抓緊一切機會表現自己?’
‘沒錯。’
‘那有收效嗎?’
白帆揚起眉毛看了眼駱顏:‘你覺得呢?如果沒有我現在哪有這麼多要和你說的事?’
駱顏故意裝噁心地把舌頭吐得老長,果然,再次證明白帆的確是有點小臭屁的,如果她不遭受感情上的打擊,她現在能春風得意得飛到天上去:‘那她怎麼就對你也有了感覺呢?’
白帆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嗓子啊~當時的學生會主席,也就是芮現在的男朋友簡宸,組織了一次學生會內部的聯誼,我清楚的記得我當晚拿着一把吉他自彈自唱了順子的《看見starblue》。’
‘我發覺你真的很擅長冷門的歌嘛,fallen、mercy還有這首歌我全都沒聽過。’
‘呵呵,好像的確是哦。’將額前幾縷被風吹亂的劉海撥正,又接着講述過往:‘算是機緣巧合吧,這首歌原來芮也一直都很喜歡聽,所以那天唱完我抱着吉他下臺的時候,坐在我旁邊的她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我說‘好少有人會唱這首歌’,還說她覺得我用中音唱這首歌比原唱還有感覺。也許就是因爲這樣,後來芮經常來找我借CD,才發現我們在音樂的品味上很相似,漸漸這麼一來二去的,我和她也就熟稔起來。’
‘等等!我打個岔,你們樂隊的名字不是就是從那首歌來的吧?’
‘我以爲你忽略過了這個問題呢,沒錯,我就是照着這首歌給樂隊起的名字。去年樂隊參加比賽時,我邀請她去看演出,很爭氣的我們也拿了第一名。芮後來跟我說,她也一直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對我有好感的,但是那天看到我在臺上,偶爾望着她笑着唱歌的樣子,她的怦然心動告訴她,她心底可能早就有些莫名的情愫滋生了。’說起這段,白帆一臉幸福。
‘哎~’駱顏又嘆了口氣,原來白帆在舞臺上的時候纔是她最有殺傷力的時候,不只童芮,夏瀾和自己也走了相同的軌跡:‘這麼說,去年那場比賽你收穫不小嘛,兩顆芳心就這樣被你俘獲了?’
‘你有沒有聽過,無心插柳柳成蔭?’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但你肯定不知道另外一件事,你絕對猜不到是芮先跟我表白的。’
‘什麼情況?’
‘某天,她在給我的一份文件中夾了一張摺好的粉色信箋。’
‘不會寫了什麼很肉麻的話吧?’
‘沒有,只寫了讓我中午到天台也就是現在我們待得這個地方等她。雖然沒有肉麻的話,不過我大概還是有些好的預感的。果然,那天她在這裡對我說——她喜歡我,還對我唱了某一首歌中的一句話,你想知道是什麼嗎?’
‘你不說我如何知道?’看到她一直閉着眼說話的陶醉樣,雖然她知道現在的她完全沒有立場吃醋,但心裡還是忍不住酸酸的、澀澀的。
‘我和你的邂逅,卻是一生的晴空~’
白帆輕輕哼出這首歌,想着那終身難忘的一日,在晴空萬里之下,童芮拉着自己的手一邊看着天一邊唱着這句歌,終於忍不住有點哽咽了。駱顏驚訝地睜大眼,這不是自己在學生會招新那天唱的歌嗎?冥冥中莫非真有註定,註定這一羣人總是在似曾相識的意象中繞來繞去,彼此誰都逃不開誰的影子。此時,月亮從雲中又鑽了出來,接着皎潔的月光,駱顏無意中才看到白帆的衣服上又是那排熟悉的文字——‘Ik mis die zonnige dagen ’,這是巧合嗎?但現在她不着急向白帆求證心頭疑惑,或許整個故事講完自然會有一個答案給自己。
‘不過我後來才知道,這首歌原來不是我和芮感情中的主旋律,因爲邂逅可以是一生的晴空,但這樣的感情註定只能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面滋生,一旦見光便是到頭的那一天。’
‘爲什麼後來會分開?’
‘因爲有些感情一開始就註定不被祝福。本來到了十月份芮一從學生會退下來,我們在工作上的接觸就沒有了,而且你知道我們屬於兩個不同的年級平時的交集也是少得可憐,一開始我們每天還會一起結伴去吃飯、上自習,但去年十一月底突然有一天芮對我說她們因爲馬上要開始實習,十二月份就要開始期末考,所以最近一月少見面爲妙。我知道她是不想讓感情的事影響學習,也就由她去了。’
‘後來有一次我在二教上自習回來時,剛好看見她和簡宸結伴從一教出來,因爲她們是同班同學所以後來回去我沒問,芮這個人最不喜歡的就是猜疑,我本身也沒往那方面想,畢竟我們在一起也沒多久,分開行動更沒多久,我完全想不出她有怎樣的理由變心,但後來這被證明是一個大大的錯誤。’
‘那個前主席很好嗎?’
‘平心而論,他和芮是很登對的,其實我剛進學生會的時候就有過困惑,爲什麼他們沒有在一起呢?後來我終於如願了,只不過別人是踏着我的屍體過去的。’
駱顏佩服白帆倒是自嘲:‘那芮學姐沒有給你一個解釋嗎?’
‘當然有。她只說,她不能承受輿論的壓力,這個我是可以理解的,因爲關於我和她的風言風語其實一直也沒有斷過,可能剛好那段時間是最甚囂塵上的時候吧。她說她當初提出分開的要求是想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她有沒有決心在LES這條路上走下去,很遺憾,結果是NO。但是...’
‘但是你不能理解既然如此她爲什麼會那麼快和簡宸走到一起對不對?’
‘你如何知道?’駱顏的表現簡直與她肚子裡的蛔蟲無異。
‘廢話,因爲我也不能理解。’駱顏的憤慨之情溢於言表:‘這對狗...這兩個人後來呢?’硬是剎住了車沒把罵人的話禿嚕出來。
‘一起去了學校在北京的實習點實習。放寒假之前她還來見過我一面,堅強如她不會以哭收尾,但對我說出‘對不起,我們分手吧’這三個字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眼眶裡的淚水,所以,一直到現在,我不恨她...’由於白帆的眼始終是閉着的,駱顏根本無法知道她究竟有沒有像當初的芮那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駱顏,你聽過蘇格拉底的那句話嗎?去感謝那個拋棄你的人,爲她祝福,因爲她給了你忠誠,給了你尋找幸福的新的機會。’
‘我只看到你爲她祝福,卻沒有看到你去尋找幸福的新的機會。’
‘蘇格拉底的這句話,我只喜歡前半句,至於尋找幸福,我還能找到嗎?大到這個世界,小到這個學校,走到哪裡,尋找一輩子又怎樣呢?結果還不是和當初一樣?’
‘所以你變得漠然是因爲在芮學姐走了以後你找不到積極的理由,所以你習慣喝酒是因爲想用酒精來麻痹你在回憶中的痛苦,所以你習慣用痛苦壓抑自己,包裹住自己的情感,就是因爲你已經覺得沒有希望了是嗎?’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找到白帆性格缺陷產生的根源了
白帆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駱顏剛纔說的每一句,都切中要害,果然有成爲心理學專業高材生的潛質。兩人沉默了半晌,忽然,白帆輕輕的哼唱起來:‘往往故事的最初,彷彿預見了幸福,一直到全身而入,看不見了退路,原來愛情距離孤獨,近得只有一步,把深愛你的感觸,藏心深處;starblue my love,是誰遺忘的淚珠,寂寞說得好清楚,starblue goodnight,雖然劇情已落幕,我的思念剛上路。往往故事的結束,需要一些些祝福,一個人回家的路,千萬不許哭...’
駱顏靜靜做一個旁聽者,白帆低沉的聲音在這夜裡有種悽美的韻味,雖然劇情已落幕,她的思念卻永遠停在剛上路時的狀態,一點沒有消減也,不知延伸向何方。原來當初結緣的那首歌居然像紅樓夢裡爲每個人準備的判詞一樣,一語成緘...
‘你看,其實故事的情節多半是簡單而又老套的,我的秘密沒有多少曲折就走到了盡頭不是嗎?’
‘白帆,我只說幾句,第一、勇敢的人不應該老活在過去的影子裡;第二、有些路,從來都是堅持走的人才能看到最終的幸福;第三、走自己的路何必管別人說什麼?那些在意別人眼光的人,不配得到你如此專一的感情,而與你相配的人,總有一天會出現。’駱顏每說一條,就在白帆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說完後,那三根手指在她面前使勁晃了晃:‘白帆,白老大,你聽懂我的話沒有?’
‘第一、你要我活在當下;第二、你要我堅持信仰;第三、你要我等救世主出現,這算聽懂了嗎?’說了一晚上的白帆如釋重負一般,現在倒也有些心情和駱顏開玩笑。
‘恩,理解得還蠻到位的。’駱顏‘沒大沒小’地把白帆原本很有型的頭髮揉得一塌糊塗:‘雖然看上去像草包。’
白帆倒是一點也不介意駱顏出格的舉動,反而被她強忍住一臉疲憊卻還在秉承着娛樂別人、娛樂自己的原則逗笑的舉動弄得窩心不已:‘駱顏啊,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總是能給我窩心和溫暖的感覺,有你,有樂隊的兄弟,有這樣的朋友,我其實一直都很幸福,就算沒有愛情又能怎樣呢?’在對愛情已經不抱希望的白帆眼裡,她終於看到了友情的至高無上。
駱顏非常不甘心於友情二字,本來她那句‘與你相配的人總有一天會出現’除了給白帆心理暗示,也是給自己留一個希望。別有深意的望着白帆:‘我可不這麼覺得,看你的面相,命裡應該是犯桃花的,想和愛情絕緣?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本大仙不準!’
‘......’對駱顏無厘頭式的搞怪基本無語,但也不好再說什麼‘我是一定和愛情無緣’的話來駁她的興,只好附和道:‘那就依駱大仙所言吧,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萬一您測得不準,我一生註定命犯孤星,那你可要親自來充當那朵桃花呀?’
‘美不死你!’美不死白帆卻着實美死了自己一把,等的可不就是你這句話?你到時可別忘了。
‘別這樣嘛,我已經那麼慘了。’
‘行啊,現在開玩笑都能超過一句了?那你是真的打算接受本大仙的建議,走出過去咯?’
‘不然呢?正如你所說,身邊的人擔心,自己也不好過。我儘量嘗試吧。’白帆使勁伸了個懶腰,抖了抖站麻了的腿:‘就衝你陪我聊到這麼晚我也不能辜負你啊。’
‘那就好,不過口說無憑,你得留下證據。’駱顏的手指在手機上來回撥弄的幾下:‘幸虧我的手機帶了錄音這麼高級的功能,來,把剛纔說的都錄進去吧!’
‘啊?’接過手機,半信半疑地看着駱顏:‘真的要錄?’
‘廢話,按右邊的接聽鍵開始,注意啊,最多隻有30秒,挑重要的說。’
‘OK~’依依呀呀準備了半天,終於按下那個button:‘我,白帆,特此向駱顏發誓,一定要爭取走出過去的陰影,否則...罰我做個天煞孤星。’
駱顏一把搶過手機,保存好聲音記錄:‘你倒是會討便宜,要真做了孤星還不是連累我一起倒黴?’
‘呵呵。不跟你亂哈拉了,再不去睡覺明天早上都不用起來跑操了。’
於是,兩個人手牽着手,用手機屏幕微弱的光照着摸索到樓梯鋪方向去。駱顏跟在白帆身後,被牽着的她微笑看着前面那個高大的背影,要是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
到了18層的走廊,照明顯然要好很多了,才說完byebye駱顏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忘記了一個問題,追上白帆,特意壓低聲音避免擾民:‘學姐?’
‘什麼事?’
‘你胸口那排字是什麼意思啊?我想問你好久了。’
‘這是荷蘭語,意思是我好懷念晴天。’
‘原來是這樣...’看來白帆對晴天還真是念念不忘啊:‘爲什麼是荷蘭語?’
‘這個嘛~’之所以挑荷蘭,這恐怕是因爲那裡是每個LES心中的聖地,但總不能跟駱顏說因爲自己最喜歡那裡可以允許女人和女人結婚這麼露骨的話吧?只好說:‘因爲我喜歡荷蘭足球隊。’
‘了了~那我回寢室了!Goodnight~’
也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對了,駱顏居然大膽地‘唔嘛’一聲送給白帆一記響亮的飛吻,害後者恰似被電流擊中全身一樣立定在原地足足有五秒之久。
‘呵呵~’乾笑了兩聲,‘大概只不過是...又一次錯覺而已。’
‘砰~砰~砰~’,如此靜謐的夜裡,某個跳動不停的地方,連節奏加快半拍都是明顯的,一種感覺噴薄而出,是那久未被觸動的心絃在跳躍嗎?
作者有話要說:不想再搞兩章特意寫過去,所以本章用了大段對話交待一些前因後果,好不好大家湊合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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