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站在牀邊,林錦夕仍然像屍體一樣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蕭湛的動作極快。這一切發生彷彿只在眨眼之間。鄧佩娥趴在茶几上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沈嫚文蹭的站了起來。躲避掃落的茶杯,但茶水還是打溼了她的褲腿。
林簡立在韓衍雋的身後,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一瞬間,時間彷彿靜止,所有人都停頓了一秒。在鄧佩娥反應過來之前,蕭湛對着林錦夕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現在醒着。這事兒總要面對!嗬,怪不得前兩天你無緣無故從樓梯上摔下來。還把責任推給筱筱,原來一直就想借着機會把肚子裡的孩子弄死!你以爲這樣,我就會有負罪感了?我就會同情你了?”
“林錦夕,我是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我告訴你,我蕭湛也不是傻子,這個便宜老爸。我不想做!這個惡人,我也不想做!孩子跟我沒有關係。就算死了,也跟我沒有關係!”他抿了抿脣,忽的側過頭來。目光毫不避諱的望向了林簡。那麼的直白,連眼睛裡的那種感情都毫不隱藏。
林簡本來是抱着一種看好戲的心跳看着他們,這人忽然回來,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讓她着實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韓衍雋,他還是那個樣子,一點兒也沒有變化。
緊接着,便聽到簫湛說:“反正我的事情你們也都已經知道了,那今天趁着該在的人都在,我便說清楚。”
“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林錦夕,一直以來,我心裡喜歡的……”
他的話還未說完,躺在病牀上原本一聲不吭的林錦夕,忽然十分痛苦的低叫了一聲。生生的打斷了蕭湛的話。
他皺了一下眉頭,“一直以來我喜歡的其實是林簡!”
林錦夕的叫聲終究是沒有蓋過蕭湛這斬釘截鐵的一句話,她睜大眼睛,胸口不停的起伏着,眼眶裡充滿了淚水,側頭看向了鄧佩娥,一臉痛苦的叫道:“媽!媽!”
此時的鄧佩娥恍然回神,猛地站了起來,一步衝了過去,一把將韓衍雋從跟前推開,蹲在了牀邊,“我在,我在呢,有什麼事就跟媽說,有媽在,我一定不會讓人欺負你。你放心,有媽媽在,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林錦夕的眼淚款款而下,鼻尖微微發紅,鼻翼一動一動的,哽咽着說:“我疼,我好疼。”
“哪裡疼?哪裡?”
這母女二人猶如在演一場苦情劇,可惜無人捧場,而蕭湛的目光從始至終一直落在林簡的身上沒有移開,彷彿在等着她的一個答案,只要她說一句和好,他就答應不計前嫌重新開始。
然而,他這般炙熱的眼神,在林簡看來卻非常尷尬,之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反正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裡。此時此刻,她真的不得不懷疑,韓衍雋就是誠心整她的!
什麼好戲,這分明就是看她的好戲!簡直就是惡趣味!
她低垂這樣眼簾,眉心皺起一個小疙瘩,目光一直落在韓衍雋的身上,十分希望他能夠注意到自己的眼神,然後馬上結束掉這場惡趣味的考驗。
可韓衍雋如老僧入定一般,紋絲不動的坐在椅子上,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微微眯縫着眼睛,視線落在某一處,脣角若有似無的往上揚,誰也看不透他的心思,更沒有人知道他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林錦夕還在痛苦的呻\吟,看那模樣不想是假的,這時,她一直放在被子裡的手忽然伸了出來,一把握住了鄧佩娥的手,那是一隻沾滿了鮮血的手,在白色的映襯下,那般的觸目驚喜。
林簡只稍稍一瞥,便立刻提醒,“快叫醫生!她流血了!”
她立刻擡手指着牀上的林錦夕,當然,她這樣做並不是關心林錦夕,只是想要轉開蕭湛的注意力,也想要打破這種奇怪的氛圍。
然而,男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冷漠,事到如今,林錦夕的死活,蕭湛怎麼還會去管,不管她現在做出怎樣可憐悽楚的樣子,他都不會心軟。那份親子鑑定的結果,讓她覺得噁心,唯一僅存的一點憐憫之心,也隨着這份親子鑑定的結果生生抹去。
現在,林錦夕越是表現的脆弱可憐,他只會覺得她越發的噁心,甚至於他幾乎不想同她在同一個空間。
蕭湛仍然直勾勾的看着林簡,緊抿着的脣微微動了動,眼底似乎有什麼在暗涌,林簡生怕他下一秒會說出什麼讓她無法應對的話,一句話沒說,直接轉身衝出了病房,叫醫生去了。
她那樣子像極了落荒而逃,韓衍雋用餘光瞥了一眼,緩交上挑,露出了一抹極其嘲諷的笑容,連眼神都變得十分冷漠,擡起眼簾,對上了蕭湛的目光,淡淡開口,說:“既然她不在,你可以跟我說,我可以幫你轉告給她,畢竟我們是夫妻,你跟她說或跟我說,一樣的道理。”
蕭湛輕哼了一聲,“不,有些事情我要親口跟她說。”
“噢。”韓衍雋只擡手摸了摸下巴,一臉無謂的應了一聲。
鄧佩娥和林錦夕的苦情戲無人問津,無論她們在旁邊發出多大的動靜,蕭湛和沈嫚文都沒有絲毫反應,更別說是韓衍雋了。
鄧佩娥終究還是沉不住氣,對於他們這樣冷漠的態度,氣的渾身發抖,握着林錦夕的手緊了緊,心裡頭恨的要命,猛地回頭,看了沈嫚文和蕭湛一眼,那雙眼睛通紅,滿目怨恨。
這樑子自然是結下了,鄧佩娥這樣的人,同瘋狗沒什麼區別,他們不會在自己身上找錯誤,他們這樣的人,只會將所有的錯都推到別人的身上。
講道理?在她們眼裡,她們也很有道理,並且十分充分!誰讓一開始,是蕭湛招惹了林錦夕呢?
說來說去,還是蕭湛的錯!錯在他招惹了一個最不該招惹的人!
林簡叫了醫生過來,一大堆人衝進來的時候,病房內的氣氛十分古怪,爲了讓醫生方便檢查,他們全部都出了病房。鄧佩娥再也沒有忍住壓抑在心底的憤怒,在蕭湛仍然直勾勾盯着林簡的時候,她直接衝到了他的面前,狠狠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配着蒼白了一張臉,和凌亂的頭髮,這人看起來活生生就是恐怖片裡爬出來的。
蕭湛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
顯然,這一個巴掌,並不能讓鄧佩娥解氣,她還要動手的時候,蕭湛擡手擋住,同時沈嫚文帶着薄怒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鄧女士!請你自重點!我的兒子可不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蕭湛牢牢牽制住她的手腕,鄧佩娥卻像是瘋了一樣,可潛意識裡還是顧忌到這裡是醫院,壓低的了聲音,說:“你這種人活該被打!甚至還打的太輕!人渣!你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鄧女士,請你在說這些話之前,好好的想一想你跟你的女兒又做了多少‘好事兒’”沈嫚文的語氣顯得越發嚴厲,顯然,此時此刻,她也不想顧忌什麼顏面不顏面的問題了。
這件事,想要心平氣和的解決是不可能了,既然已經撕破臉了,那就徹底撕破吧!
沈嫚文一步上前,站在了蕭湛的跟前,背脊挺得筆直,她要比鄧佩娥高一點,再加上本就是軍人出生,自是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架勢,氣勢上,鄧佩娥絕對是比不過沈嫚文的。
鄧佩娥儼然就是個潑婦,根本沒得比。
“有什麼事,你可以跟我說,在我眼裡,我的兒子也是受害者。你打他,一點道理都沒有。”
鄧佩娥聞言,冷笑,“受害者?真是好笑,他要是受害者,那這世上恐怕就沒有被害人了吧!”她再次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沈嫚文,那雙眼睛撐的太大,總害怕下一秒會不會撕裂,然後眼珠子從裡面掉出來,委實可怕。
說實話,這樣的鄧佩娥,沈嫚文心裡也是有幾分害怕的,這種人發起瘋來,真不知道會做些什麼。可這樣的人,若是一直留在身邊,那必然是後患無窮,無論如何,也必須利用這件事,將這母女兩徹底的跟蕭家劃清界限!
最好是永遠都不要再來往,永遠都不要跟林家的人扯上任何關係纔好,這一家子人,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誰招惹上,都沒有好事兒。
沈嫚文只覺得後悔,後悔當初這般縱容兒子!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現在只能強行把這毒瘤拔掉,其他毫無辦法。
如此一想,沈嫚文咬了咬牙,更是堅定了信念。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沉了幾分,冷漠的看着她,說:“你覺得懷着一個野種,然後把屎盆子扣到我們蕭湛的頭上,威逼利誘讓他非娶不可,事到如今,生怕被發現,又自己故意弄掉肚子裡六個月大的孩子,這樣的人值得人同情和寬恕嗎?”
她說話很慢,一字一句咬字十分清晰。
醫院的走廊很安靜,由此沈嫚文的聲音顯得尤爲響亮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