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剛剛裝修完畢，吃的用的都不太齊全。舒安想去超市，秦慕笙就陪着她去，熟料正趕上聖誕夜，超市人多的要命，擠來擠去，排隊結賬，足足用了兩三個小時，提着東西出來，舒安已經累得有點兒小虛脫。
“聖誕夜。”秦慕笙擡頭望着黑漆漆天空上幾點星光，略帶些苦澀的笑着道。
在香港的兩年裡，他過了三個聖誕夜，可是沒有哪一年像今年這樣輕鬆自在。有個喜歡的小人兒陪在身邊，陪着她去超市，看着她認真仔細的挑選家用的東西，排隊一個小時結賬，在人羣喧鬧中，依然有個屬於自己的溫暖世界，半分不感覺孤單，半分想不起仇恨。
他說着，低頭看向身邊的小姑娘，是不是，在她身邊，他永遠都無法真正仇恨誰？
舒安隨着他望着天，長長的睫毛投射在眼皮上，像一隻小手爲她遮擋住過於炫目複雜的霓虹，只將天空的星光留在她澄澈的雙眸中，看在人眼裡，心裡便是一片清明。
“聖誕快樂。”
舒安忽然笑眯眯的對秦慕笙開口道。
他一怔，微笑着點了下頭，說，“你也是。”
身邊走過對情侶，女孩兒扯着男孩兒的胳膊依偎在他身上，男孩兒正剝開剛剛買到的巧克力金色的包裝紙，把其中圓滾滾的巧克力喂進女孩兒嘴裡，女孩兒擡起嘴兒吃着，脣角揚着笑容，眼裡都是滿足的幸福。
秦慕笙低頭看他們提着的沉沉袋子，居然忘記給她買一盒巧克力，回頭，見舒安正望着情侶離開的背影，安靜的小臉兒上顯露出羨慕和淡淡的淺愁。他心中愧疚，卻只將她擁在懷裡，去取車。
車子卻並沒有直接開回公寓裡，而是朝着鬧市區開過去。
舒安望着窗外的路越來越陌生，不解得看過去，秦慕笙只對她輕笑，伸手握住她放在膝蓋上的小手拉到自己腿上，單手開車，將車子熟稔的停在某間商場還算空蕩的地下車場。然後帶她下車。
“慕笙哥，我們……”舒安終於忍不住問出來。
“我們去過聖誕夜。”秦慕笙卻輕輕打斷她。
舒安小臉兒上一片驚訝，她從來沒有想到有天他會和她一起過聖誕夜，不，是從他回來以後就再也不敢想，他有一天，還會願意陪着她度過個只有女孩子纔想要過的節日，而且是這樣公然牽着手，擁着她出現在大街上，而不是把她藏在一個角落裡，當做是見不得人的寄生蟲般。
看着她驚訝的小臉兒，秦慕笙卻只是溫柔的笑了笑，展開大衣把她擁在裡面。大衣裡，全是他的體溫和味道，舒安驚得站在原地，竟然一時動不了，直到秦慕笙用力抱着她走，她才忙跟上他的腳步。
到處都放着聖誕樂曲，紅色和金色裝點的聖誕夜裡，顯得那麼熱鬧，那麼富麗堂皇，這個城市的聖誕夜，舒安很熟悉，可是三年來她已經漸漸忘卻。秦慕笙離開後，她再也沒有認真的過一次聖誕節。
可是他回來了，把這個節日也帶回來給她！舒安擡頭望着他在霓虹燈下俊美的側臉，掩飾不住喜悅的輕輕笑出來，是不是以後，她都可以這樣陪伴在他的身邊？平和、安詳，快樂、幸福？
她在心中默默向着聖誕老人許一個願望，她要和他，一生幸福，一生安好！
商場里人多的很，每個人臉上都是興奮的表情。聖誕夜的狂歡時刻很快就要到了，整整十二點的時候，商場會全場五折，對於辛苦一年而且馬上要過年的中國人來說，是個極好的購物時機。
“打折……”秦慕笙盯着廣告牌念道，然後回頭問舒安，“要不要也買點兒什麼？”
舒安笑着搖了搖頭，她衣服很多，都是秦慕笙給她買的。
“買點兒吧，難得這麼高的折扣！”
秦慕笙卻說。
舒安驚訝，即便從前的秦慕笙，也沒有專門要等到打折纔買東西的習慣。永遠都是喜歡什麼買什麼，現在，她更是從來沒見過他哪件衣服屬於過季打折範圍以內。可接下來她就曉得答案了，秦慕笙說，“反正大家都買，看起來好像不買就沒有過聖誕節似的。”
原來如此！
是啊，在別人都熱鬧的時候，大概任何人都很難處於清醒和冷靜的狀態。就連秦慕笙這樣冷清的人都不例外。
“而且，還沒有送你聖誕禮物。”他聲音微微低沉，像是暮鐘敲擊出的節奏，帶着夜色的淡淡哀愁敲擊在人的心口上。舒安擡頭認真的望着他，他眉眼深沉而溫暖，也正低頭深深凝視着她，漆黑的眼眸裡溢出暖流來。舒安心中一酸，眼眶漸漸紅起來，她忙抽着氣低下頭，揚着脣角說，“那，我也送慕笙哥一個禮物。”
“好。”
秦慕笙說着牽起她的手往前走。
前面越過聖誕老人和聖誕小屋的裝飾，後面圍滿了孩子。兩個人都有些詫異的仔細看過去，裡面露出個大大的玩具熊的腦袋，帶着胡桃夾子黑色的高腳帽，嬌憨可愛的兩個胖胖的胳膊抱着只巨大的愛心，惹得孩子們不住的看。
舒安也覺得好奇起來，忍不住再湊前仔細看，泰迪熊抱着的愛心上寫着，“聖誕節特別奉獻胡桃夾子泰迪熊，所有銷售收入都將捐獻給貧困地區的孩童用於購買新年冬衣。”原來是義賣會。
“喜歡？”秦慕笙突然開口問。
舒安本能的點了點頭，她小時候的玩具很多，但長大以後就沒有了。抄家的時候，家裡的玩具，都沒能帶得出來。
秦慕笙拉着她慢慢擠進孩子羣裡，看了看那幾個熊的尺寸，掏出足夠的錢來對導購說，“給我最大的那隻。”
“好！”店員立刻收錢拿熊。
舒安驚訝的看着店員把熊包裝起來遞過來，秦慕笙卻示意讓她接住，她忙伸出手抱住那隻大的跟她差不多高的泰迪熊，可愛的模樣，惹得秦慕笙笑起來，拉着她走出人羣。她身後，還有孩子們羨慕的目光和讚歎圍繞。
舒安笨笨的抱着熊跟着秦慕笙走了幾步，終於明白，他，他是買了只熊給自己做聖誕禮物嗎？正想着，已經被秦慕笙扯上電梯。
聖誕節的商場本來就擠滿人，偏偏還擠進一隻和人差不多大的熊來，周圍人紛紛側目朝他們看過來，卻沒有誰表示出不高興，反而臉上都帶着笑意，善意的打量着他們兩個人。男的高大俊朗，人中少見，女孩兒可愛乾淨，陪在男人身邊，像是一朵漂亮的向日葵花，彷彿正用自己的力量製造光明，溫暖着男人略顯陰沉的氣息。真是讓人賞心悅目的一對兒，任是誰看了都會覺得很舒服。
“小姑娘真幸福啊！”一位中年婦女忍不住開口讚歎道。
抱着大熊的舒安一下子紅了臉，不自主的朝着秦慕笙靠了靠，立刻引來旁人善意的笑聲。那中年婦人身旁像是她丈夫的男人笑道，“哈哈，小姑娘害羞了，能有這麼帥氣又可靠的男人做男朋友，是幸福的事情，不用害羞的！”
秦慕笙也制不住有些臉紅，卻大方的對男人道，“多謝誇獎。”
電梯裡又是一陣笑聲。
舒安擡頭朝着秦慕笙好奇的看過去，她，好久都沒有見到慕笙哥這個樣子了。他卻在人擠人中俯身，輕輕在她額頭上吻下去。微微涼薄的脣片，帶着毫不灼燒的溫度，溫暖了舒安的聖誕節。
電梯到達，人們在笑聲中紛紛下了電梯。舒安和秦慕笙也出來，空氣更加自由，舒安小臉兒上通紅的溫度總算降下來。
果然全場都在打折，秦慕笙扯着舒安一家店一家店的逛，全部都是女裝，他卻絲毫沒有倦意，反倒是舒安抱着大熊，在空調開得足足的商場裡走出一身熱汗來。試了足有七八件衣裳，每一件秦慕笙都覺得很合適，聽從導購的建議，全部開了票，等待零點的時候再去付款。
舒安已經有些累了，畢竟才流產沒多久，身體還沒有全部恢復。可眼見着秦慕笙難得有興致，她又實在不想掃興，只得勉強試着衣服。
一條紅色的背心裙，下面是波浪的黑色條紋，雅緻而熱鬧，秦慕笙看着很喜歡，讓店員帶着舒安去試了。
她出來，卻不見了秦慕笙的蹤影。站在專櫃裡等了好久，也依舊沒有見到他回來。舒安不禁有些着急，換下衣服便找出去。商場里人來人往，熱鬧息壤的人羣中卻偏偏沒有他那熟悉高大的身影。
舒安着急起來，在商場裡一家一家的找着，跑得越來越快。可是把整個商場找遍，居然都沒有發現他的蹤影。她不禁有些害怕，站在商場的中央，居然覺得像是被人拋棄了。今天出來的時候，以爲只是去超市，所以沒有帶手機。想去商場廣播，又怕惹來麻煩，孤獨的站在那裡，看着一個個的人從眼前走過，那一天他離開時，被拋棄的感覺再次回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