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只能坐在他身邊,默默的,陪着他。
曾經他也討厭舒安,覺得她利用着秦慕笙的愛肆意妄爲。
可是真正去調查了俞芳華的事情,他才知道她在學校裡被怎樣欺負,課沒法好好上,中午到食堂吃飯會被人掀翻飯盒,所有人都欺負她,那些男生一次次對她圍追堵截,她甚至因此捱過秦慕笙的打,可她沒有抱怨過,用她自己弱小的身體去承受了他曾經的恨,才換來他真心的愛。她理所應當得到那些。而這次,更是俞芳華利用自己演的苦肉計,她就在明知道俞芳華是秦慕笙未婚妻的情況下,仍然到處找人拼命救她,大概,沒有爲什麼,只是那時候本能的想要救人而已。
本來今天調查結果確定,他去找秦慕笙說,得知秦慕笙去了哪兒,就想着也可以讓舒安聽明白,化解下彼此的誤會。豈料居然看到那樣的場景,他突然很明白,很明白流產對於一個女人的痛苦有多深,深到,足以剝奪她的性命。
手術室門被推開,醫生一臉沉重的走出來,對他們道,“病人是大出血,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恐怕要昏迷一段時間。說真的,剛剛流產,怎麼能這麼不注意?很有可能以後就不能懷孕了!”
秦慕笙低着頭猛然擡起,一把抓住醫生髮瘋似的嘶吼,“什麼意思,她才十九歲,怎麼就不能懷孕了!”
醫生被他血紅的眼睛嚇得滿臉蒼白,慌亂的朝穆翌晨求救,穆翌晨忙拉開秦慕笙,問,“是啊,她才十九歲啊。”
“可是已經不是第一次流產了吧?子宮很脆弱,我說了一定要好好保養,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別說十九歲,就是再小點兒也不能承受啊!”醫生無奈的解釋。
“不可能發生第二次!”秦慕笙瘋了似的怒吼,繼而卻只有自己喃喃着,“不可能,絕對不能……”
深夜裡,舒安睡得很不安穩,總是不停的叫着孩子,痛苦的小臉兒扭曲。秦慕笙緊緊抱着她骨瘦嶙峋的小身子,每一次都抱得她又疼的呻吟,才輕輕放開她。三天三夜,他一刻都沒有閤眼,通紅的眼睛不只是忍着淚還是熬得。他總是聽到她在說,“慕笙哥,妹妹可如桃花,可宜室宜家否?”
可以啊,舒安,可以啊,慕笙哥娶你,一定會娶你!
舒安醒來的那天秦慕笙就走了,兩個彼此牽掛的人,偏偏舒安睜開眼睛望着他,他低頭凝視着她,卻誰都沒有說話,只有秦慕笙擡起手,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小臉兒,對她溫柔的笑着,笑着,然後秦慕笙就起身走出去,直到門口的時候他才突然說,“舒安,還記得我說過嗎?如果走丟了,就在原地等着,我一定會,回去找你!”
然後他打開門出去,舒安聽到門外秦玖高聲喊,“先生!”
噗通重重的跌倒的聲音,摔在舒安的心口,她渾身震了下,淚水順着眼眶滑落,突然把自己捂在被子裡,痛哭不止。
慕笙哥,舒安好累,舒安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氣再在原地等着你了!
一道門,隔開他們兩個,像是彼此再也不能見面。可是心,好像貼在一起,分開就會彼此都痛。那以後的日子,舒安常常也望着公寓臥室的門,想,什麼時候,他能推開那扇門,走進來,把疼痛的心解放?
門鈴響起,舒安猛地跳起來朝門衝過去,毫不猶豫的打開,卻愣在了門口不能移動。
之後,她害怕的後退半步,吳淑屏一把推開門,舒安被閃的踉蹌了下,勉強站穩,臉卻已經煞白。
“阿,阿姨……”她費力的叫出着兩個字。
“啪!”臉上已經捱了個耳光,舒安這次沒能撐住,跌坐在地上。她畏懼的擡頭望着吳淑屏精緻的臉和她背後緩緩走入的俞芳華,慌亂的不知所措。
“小賤人!”吳淑屏指着地上的舒安罵道,“就憑你,也配勾引慕笙!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說着抄起旁邊沙發上的靠墊就朝着舒安頭上亂砸。雖然是柔軟的靠墊,可真的砸過來,舒安卻也被打得懵了,本能的用雙手捂着頭躲避着,可她躲到哪裡,吳淑屏就打到哪裡。她就像只蟲子般不停的在地上躲避着,到最後,竟然尖銳的高跟鞋也踢到她身上。
“賤人,天生的賤種,害死我老公,現在連我兒子也想害,你這個沒娘養沒爹教的小賤人!我讓你犯賤,讓你勾引男人!”
吳淑屏越罵越上癮,打得更手重,扯着舒安的頭髮,迎面就是幾個耳光,身上更是抓到哪裡就打到哪裡。
舒安先前還能聽到她罵什麼,還能想要解釋的叫兩聲阿姨,後來卻連喊得力氣都沒有,被吳淑屏打得只有在地上打滾的份兒,疼痛伴着屈辱刺進她身體裡,讓她連擡頭的勇氣都沒有,只是渾身發抖,渾身冰冷。
怎麼能,怎麼能說她沒有人教!她的家教裡,從來沒有人教過她給人做情婦!可是現在,她居然真的像個情婦一樣,被男人的母親和未婚妻當做臭蟲一樣對待折磨,如果,如果被爸爸在天之靈看到,會不會也討厭她!
“我沒有!”
舒安突然一把推開吳淑屏尖叫起來,“我沒有!他又沒有結婚,憑什麼罵我!憑什麼罵我爸爸。當初,不也是你讓慕笙哥和我交往的嗎?”她扶着牆站起來,憤怒的從吳淑屏看到俞芳華,再從俞芳華面無表情的臉看到吳淑屏,“如果我還是當初的我,如果俞芳華還是當初的俞芳華,你會這樣對我嗎?”
“還有你!”她看向俞芳華,“我從來沒有害過你,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如果你覺得他愛你,你去搶,你去找他,爲什麼要欺負我!”
“賤人!”吳淑屏尖聲叫起來,一把抓住舒安的頭髮把她推到,朝着她頭上一痛亂打,“還敢說這種話,你以爲我兒子會看得上你!什麼東西,一個貪污犯的女兒,我呸,白給我我也不會要!你那個貪污犯的爸爸害了我丈夫,你居然還有臉,居然還有臉!”說着朝舒安臉上就是幾個巴掌。
舒安被打得再次跌坐在地上,疼的辨不清方向,她勉強撐住自己不倒下,擡頭用一張紅腫乾瘦的小臉兒瞪着俞芳華,“俞芳華,爲什麼害我,爲什麼!因爲你喜歡慕笙哥,你早就喜歡他是不是?可是你不敢,因爲你知道自己不配!”
俞芳華毫無表情的臉突然一變,旋即卻看向吳淑屏,轉身就要走。吳淑屏忙拉住她,“芳華,你怎麼能走,面對婚外情的小三兒,絕對不能手軟知道嗎?”
“可是,好像我沒什麼資格對季小姐怎麼樣呢?畢竟是京城名媛啊,我……”
“屁!什麼京城名媛,就是個貪污犯的野種而已!”吳淑屏打斷她的話用難聽的話罵着舒安。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把抓過俞芳華腰上的馬鞭遞給她,“芳華,媽替你做主,打,把這個小三兒打死,放心,慕笙肯定不會如何的!”
俞芳華盯着馬鞭,從那裡緩緩看向舒安,爲難而傲慢的道,“這個,可是用來抽打畜生的。”
“對,這種賤人,連畜生都不如!”吳淑屏討好的瞪大眼睛道。
俞芳華歪了歪頭,看着地上臉色煞白不住喘息的舒安,單手接過馬鞭,像是很無奈的嘆息道,“既然是媽這麼說,我也不好違抗媽的命令。”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下一刻卻抓起馬鞭狠狠抽打下去。
空氣中令人震驚的啪的一聲,滾燙的疼痛鑽心入肺。舒安痛得幾乎要叫出來的時候,卻狠狠咬脣忍住。不,她不能呼痛,不能哀求這個人。她努力的想要站起來反抗,可是剛剛挪動,鞭子又更狠的落在她身上,一遍一遍,她掙扎起身,鞭子就揮動着把她打倒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再也沒有力氣反抗,鞭子在空中瘋狂的如同吃人的毒蛇般亂舞,而揮動它的人,面無表情,靜靜欣賞着漸漸靠近舒安的死亡。
舒安的意識渙散開來,心中的鮮血不停的流着,她不懂,真的不懂是不是自己太賤,纔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俞芳華!”
門口突然響起男人的暴喝,下一秒,那鞭子飛出俞芳華的手掉落在地上。
俞芳華愣了下,已經被秦慕笙扭過來看着他,“你在幹什麼!”他怒喝。
“我……”俞芳華瞥了眼地上已經有氣無力的舒安,擡頭怯生生望着秦慕笙,突然抱住頭大聲尖叫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不要,不要過來,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她緊緊抓着秦慕笙的衣袖,“慕笙,救救我,他們過來了,他們過來了,是季舒安,我沒有害她,她爲什麼害我!啊……啊!”
發瘋般的女聲在公寓裡迴盪着。
吳淑屏也嚇壞了,忙上前抱住俞芳華安慰,“芳華,別怕,別怕啊,季舒安已經死了,那個小賤人已經死了,別怕,別怕!”
秦慕笙被俞芳華扯着,卻一動不動,只是盯着地上早已成了血人的舒安,漆黑的眸裡漸漸瀰漫了深深的心疼和無奈。他見她睜開眼睛,朝自己這裡看過來,那睜開的並不完全的雙眸,那絕望的雙眸,深深的撞擊進他心口。他深吸一口帶着血腥的空氣,突然轉身抱住俞芳華,“好了好了,別怕,我明白,我懂你,傻瓜,來這裡做什麼,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他語無倫次的安慰着俞芳華,聽起來簡直像是心疼的沒辦法了。
俞芳華靠在他懷裡,孱弱的不停抖動,剛剛的冷酷和殘忍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看起來無助,可憐。
可是,真正可憐的,遍體鱗傷已經沒有多少呼吸的舒安,卻必須眼睜睜看着那個說要她等的男人抱着另外一個女人,用那樣溫柔的方式哄着她,勸慰着她,帶着她離開她,自始自終,都沒有回頭看上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