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迦溫潤與耐心,時不時的會讓顧小西想起靳廷森的霸道與強勢,以及兩人曾經歷的一次生死一線。然而這種回憶剛浮上腦海,就被她下意識的打壓,沉入了心湖。
她望着波浪迭起的海面,眺着遠處的海天一線,突然之間才意識到,或許自己從始至終都只適合這樣簡單的快樂。
而不是那種刻意要追隨某人腳步,認同某人觀點的生活。
李迦見顧小西望着前方不說話,他也沒說話,靜靜的陪着她。
開了大半天的會,靳廷森回到辦公室已經是筋疲力盡,多日以來的徹夜不眠與體力透支,加上先前的一場大病,讓他感覺此刻有些頭昏目眩,眼前發黑。
被臨時調用來協助他的時臻見他走入辦公室的身體一晃,立刻伸手扶住他:“殷總,您沒事嗎?”
已經叫習慣的稱謂,他沒來得及喚。
但是靳廷森也不介意。
被他扶着站了一會兒之後,才放開了他的手:“沒事。”
時臻看着他又坐在了辦公桌前,開始處理着面前的一堆公案,有些擔心:“殷總,您的臉色不太好,要不然我讓音音過來一趟吧。”
“不用,我的身體我心裡有數。”靳廷森不答應。
“你手裡有什麼需要緊急處理的,直接放在我的辦公桌上就可以了,我處理好了會通知你進來拿的。”
時臻愣了一下,將手裡已經分好的文件,一一擺放在桌上:“好的。”
放好之後,他自覺的走了出去。
等到辦公室突然被一片沉寂包圍後,伏案的靳廷森這才擡起了頭,看着一室的孤寂,他的目光在半空中的某處沉陷。
許久之後,纔回神。伸手揉了揉灌滿了倦色的眉心,剛要拿起文件來看時,他又立刻放下,改爲拿起了電話。
匆匆按下一串號碼之後,那頭傳來了聲音:“喂?”
靳廷森呢聽着對方明顯還有睡意朦朧的聲音,冷冷問道:“你還在休息?”
對方聽恩他的聲音足足有五秒沒說話,隨後又傳來一陣細細碎碎的額聲音,然後對方怨屈不已的聲音透了過來:“我說尊貴的殿下,我已經陪着你跑了那麼多天,我今天睡個懶覺不過分吧。”
鞥夠用這個語氣跟他說話的,也只有一個人了。
“阿寬。”靳廷森的聲音沒有半分動搖:“我要在這周之內確定她的去向,到底是不是和李迦有關。”
邢寬伸手摸了一把臉,聲音悶悶的:“我知道,我會在這周給你答覆的。今天我在家休息,也是爲了不讓動靜鬧得太大,你要知道如果李迦知道我已經動用我在這邊的力量,我很有可能會被他的人盯上,所以我需要小心一點。”
靳廷森忽略了這一點,被他這麼一提醒才反應過來:“好吧,你那邊看着辦,有消息了第一時間通知我。”
“你不說我也會這樣做的,好嗎!”
掛斷了電話,靳廷森雙手交握,望着外面陰霾的天色,足足三分鐘後才重新伏案工作。
在海面坐了一整天的顧小西,在下午太陽轉烈的時候被李迦帶着回家裡吃飯。飯後,李迦按照管理開始在書房忙碌,而顧小西本打算回房間的,可是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李迦的話,她又剋制住了。
這裡不是靳家,她不需要太小心翼翼,也不要太注意規矩,可以輕鬆一些。
所以,下午她就呆在花園內,看着傭人剪裁花枝,休整草坪。輕輕的綠草香味,聞起來很是清新。她坐在園中,沉默的享受着午後的寧靜。
日光煦暖,她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從外面回來的靳慕琰回來時,去她的房間敲了門,沒人迴應後他詢問了傭人她的去向。傭人領着他來到花園,說顧小西在裡面,便沒有在進去。
靳慕琰只得自己進去。
往裡走了一段後,便見顧小西穿着白色連衣裙,坐在園中一處布沙發上,面前堆着好些甜點,但是她卻一個都沒動,靠着靠枕撐着頭睡了過去。
眼下太陽雖烈,可是畢竟也是綠化叢中,四周也是有溼氣的。他看到後,轉身走回了客廳我,問傭人拿了一牀薄毯後,才重新回到了那邊。
顧小西睡得迷糊,感覺有人正在往自己身上蓋什麼東西,一下子就驚醒了。
睜開眼就看到了靳慕琰,今天的他穿着一件藍色條紋的襯衣,整個人看起來溫朗俊逸,很是風流。
“你回來了。”她坐起來,不着痕跡的躲開了他的親近。
靳慕琰的手頓在半空,隨後又將薄毯收起,自行坐在了她身側,含笑答:“對啊,我看你在睡覺,怕你着涼。”
他的關切讓顧小西很是不自在,她往裡側了側,答:“沒事的,天氣正好,不會的。”
靳慕琰淡淡一笑,將薄毯放在了一邊。
空氣驟然沉悶,顧小西更覺尷尬。沉默了一會兒後,她硬着頭皮問道:“你的工作怎麼樣了?找到合適的了嗎?”
靳慕琰聽聞她的關切,笑容放大了些:“有,今天應該會給我回復。”
顧小西敬佩的望着他:“你真厲害。”
被她一誇,靳慕琰偏着頭望着她:“謝謝你的誇獎。”
顧小西語塞,靳慕琰雖然是敗在了靳廷森的手上,但是拋開菲彼得王室大殿下的身份的他依然是一個商務精英,擁有世界名牌大學的畢業證以及三分之一的人不具備的管理國家的能力。經歷過這樣風雲的人怎麼可能會找不到工作!
一旦他的簡歷發佈出去,想要他的人估計也能從這裡排到邊境吧。
不過她也實在好奇,他會選擇什麼工作。
“那你做什麼?”
靳慕琰聞言,莞爾:“做老師。”
“嗯?”顧小西愣住,擁有不俗管理經驗的人,竟然要當老師!
見到她那麼驚訝,靳慕琰有些困惑:“怎麼了?我難道看起來不像做老師的?”
顧小西尷尬搖手:“不是,不是!那你做什麼老師?小學?中學?大學?”
靳慕琰有些不好意思的舔了一下脣,答:“大學。”
“哦,這樣啊。”大學老師,他的經驗應該足以匹配。
靳慕琰見顧小西神色自然些了,有些不自信的問:“小西,你覺得我可以教好他們嗎?”
“當然可以啊,爲什麼你會不自信呢?”
靳慕琰沉沉吐出一口氣,答:“我從你這裡知道了我之前的事,感覺我好像做錯了很多事。我不願意再去那種環境太複雜的大公司,也不願意再去算計別人,我想可能這個行業逃要單純一些。但是我之前從來沒做過,所以有些底氣不足。你應該是大學生吧,用你的視角來看,如果我是你的老師,你會聽我講課嗎?”
顧小西轉過頭盯着他,他也很是配合的轉過頭凝視她。以前那雙眼睛總是含着不陰不晴的冷,如今這雙眼睛卻甚爲真誠,亮晶晶的如同上午看到的那片海面一樣波光嶙峋。
“你可以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如果是他這樣面容,這樣氣質,這樣溫和的人上課,恐怕那堂課會被學生擠爆吧。
而且,像葉茜那樣的女生一定會風雨無阻的去聽課的。
想到葉茜,顧小西剛升起一絲光亮的眼睛,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
靳慕琰見顧小西前一刻還很生動,下一刻立刻又暗淡了下去,不禁追問:“怎麼了?你怎麼一下子又不開心了?”
顧小西收回了視線,望着前方被修剪得很有形狀的花枝,淡聲答:“沒事,只是想起了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
“對啊,她不在這裡,可能我們這一生都難見到面了。”顧小西的語氣很低落。
靳慕琰立刻勸慰:“不會的,你們肯定還會再見面的,小西!”
顧小西聽着他的寬慰,輕聲笑了笑,沒有迴應。
兩人又沉默的坐着,日光從強烈轉爲了和煦,透過樹葉縫隙間滲濾的光影深淺不一的落在了布沙發上。
微風徐徐,搖動了花枝,錯亂了映在地面的身影。
靳慕琰喜歡這樣的靜處,更喜歡陪同着顧小西一起靜坐,不知道爲什麼只要呆在她身邊,他的心就不會有彷徨,也不會有其他的煩躁。
但是他卻一直有注意到,顧小西面對他時始終有着警戒心態。
不過他不氣餒,以後他會縮短這份距離的。
在書房連續處理了三個小時公案的李迦,打開書房的門來找顧小西,掃視了樓下又去了房間,都沒見到顧小西。追問了傭人才知,顧小西在外面曬太陽,他吩咐傭人爲他沏一壺茶,自己走到外面去找顧小西。
靳慕琰有心打破兩人間的沉默,這時他放在身上的手機卻響了。
顧小西好奇的望着他,什麼時候他竟然有手機了?
靳慕琰對她歉意一笑,隨即接起了電話:“您好,是我……是嗎?謝謝您……好的好的……我明天來報道……好的……我有……明天見……”
顧小西看着一下子飛揚起來的眉目,聽着他斷斷續續的話,知道他是被錄取了,心裡爲他高興,同時也爲自己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