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怎麼哭了?”
君繇的聲音在外間響起,說罷便走了進來,從神色上看不出喜怒。
一旁有些尷尬的奶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道:“小少爺不捨得離開王妃,奴婢接不過來。”
君繇看了我一眼無聲詢問,我俯身親了親小沐風笑道:“被我抱了一下午舒服的緊,捨不得離開了。說到底是我親生的,才兩個月就離不開孃親。”小沐風被我親的懶懶睜開眼睛,茫然的看了我一眼又重新閉上嘟嘟嘴睡了過去。
君繇接過隱隱遞過來的棉巾擦拭了一番手淡淡道:“恩,再過三日便會搬進宮裡,你有沒有什麼要置辦的,寫張條子給我,我派人去置。”頓了頓又道:“進宮後想出來可不那麼容易,你若是想出去走走,就這兩日裡挑個好天氣,我派初成跟隨。”
我一愣,輕輕晃晃懷中的已經熟睡的沐風,蹙眉道:“這麼快?那我還是想去城牆上看看罷。”見他不解便笑道:“站得高看得遠,我喜歡這種感覺。況且王爺剛纔不是說日後機會難得麼?”
他道:“天寒地凍,寒風硬冷,換別的地方罷。”他蹙蹙眉不同意。
我笑道:“穿的多一點,還是很快就下來,再說這次沒有王爺陪同,也呆不了多長時間。”我笑着看着他,他也微微笑了笑坐到我身邊看着我道:“這是再怪我?”
我搖頭道:“纔不是呢!王爺日理萬機中卻還在爲妾身的心情着想,妾身感念還來不及,怎得還會怨懟王爺?”
他頓了一頓才道:“以前怎得沒發現你如此會說?”我一怔,張張嘴低頭笑了笑:“因爲心情好,同王爺聊天也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他認真的點了點頭道:“你身爲正妃,該多同爲君走動走動的。”
我不解的看着他,說的好好的怎麼又提起沈爲君。他道:“不管怎麼說,你身爲太子妃,日後還會是越國國母,同其他妃嬪之間該有的溝通絕不能少。”意思是說,身爲未來國母要有同天下女子分享他的身體或者愛情的覺悟。
我怔怔的看着他,雖然心中明白的緊,但是被他如此直白的說出來還是有些難受。想當初我可是一心想求得一人白首不相離的,而如今我的丈夫乃天下未來國君,卻註定不能爲我一人所有。
“恩。”點點頭溫順應是,君繇便握住我抱孩子的手安慰道:“其實,我同他們不一樣,日後你便曉得了。”他沒有繼續往下說,因爲沈爲君來了。
沈爲君進來之後眼神先是落在君繇身上,隨即似乎看到我懷裡的孩子猛的移過頭來,直直的看着我懷裡的沐風。目光像是燃燒着熊熊火焰一般,如果是真的想必剎那間便會將我同孩子同時燒成灰燼。
我也這纔想起,沈爲君嫁過來的時候是死了孩子的。她生孩子時的情形我從來沒問過,因爲她這個人我從不曾關心,所以也不知道一個母親失去嬰孩的痛苦。
沈爲君似是看不到我們一般,只是呆呆的看着我懷裡的沐風,我被她這種直勾勾的神情嚇個夠嗆,哆哆嗦嗦的往君繇身邊靠。沈爲君似是才反應過來一般忙垂下眼瞼福身行禮。
她道:“雖同王爺成親多日,但一直未同妹妹見禮。”說罷轉頭對她的貼身婢女吩咐道:“去準備好清茶,我要同正妃見禮。”其實沈爲君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因爲她是皇帝賜婚的側妃,同我這個正妃雖然名分不同,但卻可以平起平坐。
我有些無措的看了君繇一眼,緊緊的抱着懷中的沐風。君繇看了她一眼對我道:“她是側妃,該是行這個禮。喝了茶便送孩子進去休息,你身子弱,還是好生將養的好。”
我點點頭,沈爲君的婢女已經端着茶盞走了過來,我仔細一看,那竟然是昔日潛伏在這裡的沈之冰。她恭敬的垂着眼瞼,看不出任何情緒,倒是沈爲君接過茶盞時看了我一眼。
她走到我面前跪在地上恭敬的將茶盞舉到我面前,而我的手卻抱着沐風,求助的看了君繇一眼,君繇便站起身接過懷中的沐風,我接過茶盞象徵性的抿了一口轉頭對暮心道:“去將我給沈妃準備好的新人禮拿出來。”又拉起沈爲君的手關切道:“這大冷天的姐姐着實不用如此客套,我們都是服侍王爺的人,凡事要以王爺爲重便可。”隨後看向君繇掩口笑了笑道:“現在改叫太子爺了呢!”
君繇讚許的看了我一眼,對沈爲君道:“未未年紀尚幼,爲君遇事要多多忍讓。”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沈爲君似是看不到一般恭敬垂着眼瞼,讓人看不到她心底的想法。
晚上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在一同用了飯,這期間沈爲君一直恭恭敬敬規規矩矩,沒有絲毫不對的地方。甚至看見沐風的時候都沒有半分情緒流露出來,我暗暗心驚。
才痛失愛子不過月餘,沈爲君竟絲毫不難過不說,並且還能笑的出來。那從心底眼底都透出的高興雖不如我的那般真實也不像君繇的那般作假,但絕豔的面容總是容光煥發,看上去光彩照人。
雖然我現在同君繇感情進展不錯,但我卻更要小心日後的日子。能做大事的人都是忍出來的,忍耐的功夫越高,成就越大。我是這樣,沈爲君是這樣,君繇亦是這樣。
第二日一早阿正來找我,問我準備好去哪裡了。看到他的時候我眼角一陣酸澀,這纔想起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了。他說家中有事回去了一段時間,我問他解決了沒有,他只是淡淡的點點頭,看上去精神不錯,可是眼圈卻熬得通紅。
我轉頭吩咐隱隱讓給給阿正準備好些補品送過去,我想,在越國,或許小玉接近我是別有目的的,但阿正就絕對不會。不管君繇說的是真是假,我都想去相信小玉,因爲直覺告訴我他不是那樣的人。我也說過,也許他認識的小玉是屬於江湖的鬼面閻羅,但我認識的玉輕舒是隻屬於我的小玉,所以我不會在乎他的身份,只在乎他這個人。
而阿正,我身上着實沒有什麼他能可求的,若是君繇還差不多。我同阿正說了好一會子話,他絕口不提家中之事,無奈之下我只得作罷。攜了暮心的手上了馬車,往城牆方向而去。
再一次站在城牆上的時候,如刀的冷風打在我臉上,晴空萬里,白茫茫一片。已是霜雪十二月,轉眼間我已經來這裡一年多,這一年經歷了太多太多,受了兩次重傷,都是因爲沈爲君。
我的愛何其辛苦,但換來今日同君繇夫妻情深,也是值得。我從不去想如果,但今天站在這裡看向遠方卻忍不住去幻想,如果那年同意父候帶着我遠走,那結果將會是什麼樣?越國會趁機發兵麼?其他兩國會不會趁機動手?我想該是不會,因爲修遠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所以儘管現在看上去依舊是我符家支撐着吳國,但實際上若沒有我父候吳國也一樣穩如泰山。
我不相信這麼多年修遠什麼都沒有做,如果他什麼都沒做,便不會如此輕易將我送了這裡去和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作用。所以,現在看似只有越國皇儲之間的爭奪,實際上四國卻已經如同飢餓的猛獸一樣隨時準備相互吞噬。
什麼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現在便是,一切表面該繼續的繼續,暗中卻已經開始蓄勢待發,誰都在等,比的便是誰的忍耐功夫更強。或是等待合適的時機將一把火點燃——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三五百年都是四國瓜分,就是不曉得我今生的這個世界將會是什麼樣的。
有的時候覺得我們就像在下一盤棋,我只是一顆棋子,雖然不重要,但卻不能缺少。我們符家是,四大國家亦是,就連君繇同修遠也是棋子,不過他們卻也是執棋之人。置身在這場棋局裡,誰都脫不開身,這是宿命,誰都逃脫不了既定的軌跡。
從城牆上下來的時候依舊按照老規矩給守城的將士送了燒酒,隨後離去。雖說答應君繇只呆一會兒,但實際上卻站了兩個小時,渾身上下似要凍僵一樣,胳膊腿都有點不聽使喚。暮心扶着我小聲道:“王妃,奴婢給你渡點真氣罷。”其實只是知會兒我一聲,說罷執起我的手渡了真氣過來,頓時從手臂開始暖和,上車後身子已經基本暖和過來。
初成問是不是直接回六王府,我搖搖頭道:“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你就帶我在八方城內轉轉罷。”或許是因爲要永遠的被束縛在皇宮那個華麗的籠子裡,所以在臨別之際特別嚮往自由,哪怕只看看也是好的。
馬車自南門前緩緩前行,我將簾子掀起,街面上的景緻就盡收眼底。在冬日還匆忙趕路的人們,裹着厚厚的冬衣匆匆而過,或是面帶滿足,或是焦急,或是帶笑,或是怒氣,姿態萬千,表情豐富。
從南門開始途徑啓廈門,路過人潮擁擠的東市進入曲江池經過芙蓉園取鼓中道過春明門,走過府前街來到九華門前的御前街經過金光門入乾承道,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從南門過東門一直到西門,本計劃再饒回南門那裡便取朱雀大街過御道回六王府的,可是經過西門的時候我見了一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