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荷園裡方纔還一片人聲鼎沸,可在皇貴妃說完了那句話以後,卻頓時寂靜無聲,所有的人都看着歐陽清、歐陽沛和歐陽淳,作爲三人生母的皇貴妃、賢妃和淑妃自然是滿臉驕傲,而其他公主的生母和未有子女的妃嬪,臉上的神色可就不怎麼好看了。
七皇子歐陽淳最是狂放不羈,一把接過慕容珮手中的茶,正要上前一步,卻隨即凝眉,朝着上首的皇上開口:
“哎呀,父皇,兒臣忽然間想起,前些日子江湖上的好友送給兒臣一些有趣的物什,兒臣本想拿進宮敬獻給父皇的,可近日母妃催的急,走的時候竟然忘了,不如讓兩位哥哥先敬茶,兒臣去府中取了要獻給父皇的禮物,再來敬茶,如何?”
七皇子話音剛落,衆人便只看見一道身影騰空而起,朝着疏荷園外面掠去,不過片刻功夫,便已經不見了七皇子的蹤跡。
歐陽淳行事一向不按牌理,這樣做也沒有人會覺得奇怪,只是慕容瑾注意到,在歐陽淳走後,陸苑莛似乎更加心神不寧,連走路也有些恍惚。
“七弟這麼一說,兒臣也想起來了,兒臣京中酒樓的掌櫃日前回鄉,也帶了些好東西,父皇,不如兒臣也出宮取了來,再行向父皇敬茶,不知父皇意下如何?”三皇子見七皇子走了,便也拱拱手,看也不看阮香羅,朝着皇上說道。
“怎麼都學老七這一套了?也罷,今日朕高興,準你出宮一趟,朕倒是要看看,你們兄弟倆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皇上哈哈一笑,揮揮手,同意了三皇子的請求。
一時間,便只有陸苑莛呆呆的站在那裡,也不知該不該把手中的茶遞給二皇子,正在進退兩難間,卻聽得二皇子開口:“看來只有我這個當哥哥的率先給父皇敬茶了,兒臣不如兩位弟弟心細,未曾給父皇準備什麼賀禮,還請父皇不要怪罪。”
二皇子說完,便吩咐身邊的宮女從陸苑莛手中接過茶杯。
就是現在!慕容瑾眼神一縮,看着歐陽清的方向,用托盤擋住了手中的動作,手指輕彈,那個原本要來接過陸苑莛手中茶杯的宮女忽然雙膝一軟,朝着前面撲過去,一不小心便撞在陸苑莛的身上,杯中滾燙的茶水灑出,盡數潑在陸苑莛的身上,引來陸苑莛一陣驚呼。
這場變故突如其來,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方纔還笑意盈盈的皇貴妃此刻也變了臉色,開口冷聲喝道:
“流霞,本宮是怎麼教你的,怎麼做事還這麼冒冒失失的!還不快扶着陸姑娘下去換身衣裳,看看有沒有燙傷!”
“奴婢遵命。”那小宮女惶恐地說着,扶着陸苑莛便離開了疏荷園。
“皇上,是臣妾教導無方,擾了皇上的興致,還請皇上不要怪罪,依臣妾看,不如等三皇子和七皇子都回來了,再行敬茶,不知皇上以爲如何?”皇貴妃當即請罪,朝着皇上說道。
“無妨,小事而已,既如此,那咱們就先用膳吧。”皇上開了口,誰還能說什麼呢?這場小小的風波就這樣過去了。
慕容瑾和雨霜對視一眼,走到歐陽清身邊,收拾了茶杯的碎片,兩人便退場離去,回到了舒柳殿。
“慕容,我
想去看看陸姑娘,她受傷了,五皇子一定……”
“我知道你擔心五皇子,這樣吧,你在這裡候着,我替你去看,好歹我是皇上親封的正七品女官,在宮中行走也比較好說話。”慕容瑾打斷了雨霜的話,隨即開口。
她雖然幫陸苑莛成功離開了宮宴,但是陸苑莛的身邊還有那個叫流霞的宮女,如今又燙傷了,行動也不怎麼便利,所以她還是要去看看。
雨霜點點頭,感激地朝着慕容瑾看了一眼,便催促慕容瑾趕緊去看陸姑娘。
慕容瑾也不再猶豫,轉身朝着方纔陸苑莛離去的方向尋過去,悅仙宮裡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宮宴上伺候着,周圍看不到什麼人,再加上方纔流霞被她射傷,陸苑莛又被燙傷,行動不快,所以她很快便看到兩人的身影。
“陸姑娘。”慕容瑾在兩人的身後開口。
“奴婢流霞見過慕容姑娘。”流霞作爲三等宮女,見到慕容瑾這個七品女官,自然還是要行禮的。
“不必多禮了,你叫流霞是嗎?我看陸姑娘傷勢不輕,不如你去太醫局看看有沒有燙傷藥,我先幫陸姑娘處理傷勢吧,你也知道,我經常煮茶,被茶水燙傷是常有的事。”慕容瑾笑着對流霞說着。
“那真是太好了,奴婢多謝慕容姑娘——”流霞欣喜地點點頭,小心地將陸苑莛送到慕容瑾的身邊,這才跑開去。
慕容瑾見流霞走遠,這才轉頭看着陸苑莛,問道:“再過不久宮門口守衛就要換班了,你和七皇子是怎麼約定的?”
“你……”陸苑莛又驚又疑地看着慕容瑾,一臉戒備。
“我只是想幫你,不然你以爲流霞怎麼會無緣無故將茶水灑在你的身上?不過害你受傷,也算是我的不是了……”慕容瑾淡淡地解釋着,扶着陸苑莛朝着她的房間走去。
“原來流霞撲過來是你做的,我就說……可是離那麼遠,你怎麼會?難道你……”陸苑莛似乎發現了什麼難以置信的秘密,一臉驚訝。
“是你想的那樣。你看,我連這個秘密都不瞞你了,你總該相信我了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你再耽擱,我也幫不了你了。”
“我們約好了,一刻鐘之後,我換上太監服,去煙雨臺。”陸苑莛說出自己和七皇子的約定。
“時間不多了,你的傷只有出宮了之後再行調理,流霞沒有那麼快回來,你先換衣服——”慕容瑾走到門口,四處張望一下,發現沒人,便轉頭對陸苑莛說着。
陸苑莛也毫不含糊,到底是將門子女,這點傷對她來說也不算什麼,三兩下就換上了之前準備好的太監服,不過片刻功夫,一個俏麗的小太監便出現在慕容瑾的面前。
“我好了,慕容姑娘,我能問問,你爲什麼要這麼幫我嗎?”陸苑莛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問道。
“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做到,我得不到的自由,我希望你能得到。我已經被困在這個宮廷,可是我卻沒有勇氣離開,所以,你和五皇子,一定要幸福。”慕容瑾模棱兩可地解釋着,對陸苑莛笑了笑,一把拉過她的手,出了房門,朝着煙雨臺走去。
煙雨臺,那是出宮的必經
之路,七皇子在那裡等,想來是有了萬全的安排。慕容瑾知道,只要在流霞回來之前,將陸苑莛送到煙雨臺,送到七皇子那裡,一切就沒有問題了,至於怎麼出宮,就看七皇子是怎麼安排的了。
兩人到底都是練武之人,腳程很快,不過一會兒便到了煙雨臺,黑色的天幕下,月色掩映中,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人等在那裡,看身形,似乎是一個男子。
“七皇子——”陸苑莛走近,卻發現正是七皇子,她開口喚道。
“來了——”七皇子轉身,看到陸苑莛身邊的慕容瑾,眼中露出詫異,卻沒有功夫再追問什麼,開口道:“時間不多了,我們走。”
“七皇子。”就在這時,慕容瑾忽然開口。
七皇子轉身,神色複雜的看着慕容瑾:“何事?”
“請你一定要將陸姑娘平安帶出去,一定要幫助她和五皇子離開這裡,離開京都,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放心吧,我一定會做到。”七皇子說完,便和陸苑莛轉身欲走。
卻在這個當口,聽到煙雨臺外面一聲女子的驚呼,瞬間便沒了蹤跡。煙雨臺上的三人大驚失色,難道這裡還有別人?
慕容瑾轉身,卻見原本應該出宮的歐陽沛手中拿着劍站在煙雨臺下,而他的左手邊一個女子倒地不起,赫然便是之前去太醫局取藥的流霞。
“三哥……”七皇子看着三皇子,眼中閃過震驚。
“她說的可都是真的?”三皇子用劍指着慕容瑾,問七皇子。
慕容瑾心中瞭然,一定是她方纔說的最後一句話被三皇子聽到了,所以纔有此一問。
“你們怎麼這麼糊塗!這是欺君大罪!要是讓父皇知道,別說你們幾個跑不了,就連母妃、淑妃娘娘、我,甚至是陸家滿門,一個都跑不了!還有你,慕容瑾!願意爲你是個聰明人,誰知道你也跟着幹糊塗事!”三皇子看着眼前的人,一臉凝重。
“三皇子,我求求你,自三年前我女扮男裝去了一趟清寧園,認識了五皇子,我就再也沒有忘記過他。他雙腿不便,留在宮裡也是被宮裡的人欺負和嘲笑,所以我求你,你放我走,你的恩情,我陸苑莛這輩子也不會忘記!”陸苑莛說着,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便要朝着三皇子磕頭。
“三皇子,我只是一個局外人,卻也爲五皇子和陸姑娘的愛情感動,爲他們的勇氣歎服,如今關乎你親弟弟的幸福和生死,還請三皇子慎重考慮。”慕容瑾也在此刻適時開口。
煙雨臺沒有人說話,七皇子有些急了:“三哥,你是否真要攔着我?”
“我若要攔着你,就不會殺了她!也罷,快走吧,時間不多了。”三皇子搖了搖頭,垂下了手中的劍,沉聲開口,“七弟,你與五弟向來交好,如今,他就拜託給你了。”
“三哥放心!”七皇子鄭重地點點頭,繼而轉頭對慕容瑾說道,“慕容姑娘,今夜多謝你了,來日若有用得到我歐陽淳的地方,還請儘管開口!”
說罷,七皇子也不再停留,和陸苑莛離開了煙雨臺,只剩慕容瑾和歐陽沛面面相覷,還有一個已經無辜枉死的流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