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自醒來之後,在牀上躺了十來日,身上才逐漸有了力氣,可以下牀走動,她也不想一直在屋子裡帶着,御書房裡奉茶的活兒被雨霜一個人頂下了,左右閒來無事,她便自己一個人慢悠悠地出了房門,在外面晃盪。
七月的太陽,日頭已經很毒了,可是慕容瑾卻沒有任何感覺,深宮淒寒,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是沒有想到,她每走一步,都是算計,處處殺招,來不及招架,無法閃躲。這次刺殺,分明是四皇子設計好的,若不是當初她反應快,現在等待她的,就不是皇上的信任和榮寵,而是皇宮的天牢。
慕容瑾獨自一人,來到御花園的涼亭,走了進去,扶着涼亭邊上的欄杆坐下,看着涼亭下方的半畝荷塘,接天蓮葉,碧色幽幽,荷花映日,嬌豔異常。
已經是盛夏了……慕容瑾在心裡感嘆,這半塘中的荷花全部開了,御花園裡到處是綠樹濃蔭,滿眼望去,皆是蔥蔥郁郁的綠色,卻依舊遮擋不住天空中灑下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剪影斑駁。
“五哥,咱們去這涼亭歇會兒吧,你看你,身子不好,卻偏要看我練劍……”
慕容瑾正在沉思着,卻不防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如此說着,她循聲看去,卻見滿頭是汗的七皇子一手拿着劍,一手推着五皇子的輪椅,朝着涼亭這邊走來。
“奴婢見過兩位殿下——”慕容瑾見五皇子和七皇子已經到了涼亭口,忍着身上的不適,起身朝着兩人行禮。
“沒想到慕容姑娘也看中了這地方,看來這真是個好來處,五哥,我們便在此處歇歇吧。”七皇子看着慕容瑾,點頭笑笑,推着五皇子進了涼亭。
“七皇子說笑了,奴婢只不過隨便走走,見天熱,才進來小坐片刻。對了,日前七皇子相贈傷藥之恩,奴婢在此謝過。”慕容瑾低眉,恭敬地朝着七皇子說着。
“不過是舉手之勞,比起慕容二小姐奮不顧身替父皇擋下刀劍的勇氣,小小傷藥着實算不得什麼。”七皇子擺擺手,說完,便在五皇子旁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這下子,慕容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若坐着,那便是和兩位皇子平起平坐,亂了身份,若是站着,可是她的傷勢還未痊癒,這般站着也有些吃力,正打算告退的時候,卻聽得五皇子開了口:
“慕容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拘禮,身子還未痊癒,坐下吧,我與七弟也不是這般計較身份的人。”
慕容瑾愣了一下,沒想到五皇子會這般說,點了點頭,說道:“既如此,慕容瑾多謝五皇子。”
她說完,便靜靜地坐下,看着涼亭外的風景,想着自己的事情,似乎涼亭中只有她一個人。因爲受了重傷,在牀上躺了十幾天,也沒補什麼營養,整個人看起來清瘦了不少,一身月白色的宮裝讓慕容瑾的臉色看起來越發蒼白。
“對了,慕容姑娘,你可知當日的那些刺客,是何方來路?”原本的涼亭一片寂靜,卻不防聽到七皇子如此問着,讓慕容瑾
心中一驚。
慕容瑾昏迷多日,對刺客的事情一無所知,也不知道皇上怎麼發落那些刺客,想要打聽,卻怕動靜太大引起懷疑,所以按捺下自己的想法,靜待時機,卻沒想到,七皇子今日主動提及這個話題,或許,她可以從七皇子這裡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
“奴婢在房中靜養多日,對刺客之事一無所知,不過那些刺客膽大包天,竟然膽敢刺殺皇上,也着實不能姑息。”慕容瑾避重就輕,以退爲進,故意不表現自己對刺客的事情有興趣,一副淡然的表情。
“恐怕那些刺客想刺殺的不是皇上,而是另有其人吧。”七皇子看着慕容瑾淡漠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淡淡開口。
慕容瑾聽到七皇子的話,身形一頓,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心思千迴百轉,那些刺客的確是衝着她去的,但是當時她已經盡力化解,並且故意做出那些刺客的目標是皇上的假象,可是沒想到,還是被七皇子看出來了。
不過這也難怪,七皇子常年行走在江湖,對很多人的武功路數都有一定程度的瞭解,刺客的出劍方向,力度,目標,收勢等,應該是沒有什麼能夠逃過七皇子的眼睛,可是七皇子今日在這裡說這些,到底是爲什麼呢?
雖然心中猶疑不定,可是慕容瑾表面卻不動聲色,轉頭朝着七皇子淺笑道:“七皇子說什麼,奴婢聽不懂,奴婢只知道,在皇上身邊當差,在皇上有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這是奴婢的本分。”
“你倒是撇的一乾二淨,也罷,看在你幫過五哥的份兒上,我就不爲難你,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當日刺客被抓進天牢,我曾去審問過,可是刺客一個字都不肯透露,第二日父皇還有幾個皇兄去審問的時候,四皇兄一開口,那刺客便供認不諱,你說,這是什麼原因呢?”七皇子一副瞭然的樣子,笑了笑,對慕容瑾說着。
又是四皇子!
慕容瑾心中想着,那些刺客本來就是四皇子找來的,一定是四皇子給了那些刺客暗示性的威脅,才讓那些刺客不得不乖乖就範。想到這裡,慕容瑾眼神微閃,看着七皇子的目光也多了一絲探尋,七皇子爲什麼要把這些告訴她?難道真的是因爲她曾經救過五皇子?
“奴婢多謝七皇子,請恕奴婢重傷未愈,不宜多留,先行告退了。”慕容瑾看着七皇子和五皇子,福了福身,退出了涼亭,轉身離去。
如果七皇子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四皇子一定不會放過這些刺客,已經十幾天了,刺客只怕早就被處決,什麼都問不到了,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找個可靠並且知情的人,詢問當初參與審問的人,看看那審問的過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了。
慕容瑾離開後,涼亭裡只剩下五皇子和七皇子兩個人,五皇子看了七皇子半晌,最終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
“五哥,可是覺得我做錯了?”七皇子看着五皇子的臉色,開口問道。
“七弟,你想追查那件事,也不該把她牽扯進
去,她不過是個弱女子……”五皇子歐陽淵低頭,如此說着。
“可是五哥,把她牽扯進去的人不是我,她早已經身在局中,如果她不主動,只怕會和蘇姑娘還有秦姑娘一樣。”歐陽淳定定的看着歐陽淵,堅定地開口。
“也罷,七弟,你答應我,慕容姑娘若是日後有難,請你替爲兄,幫她一把。”歐陽淵深深嘆息,開口請求。
“慕容姑娘不是那些趨炎附勢的女子,這點眼力小弟還是有的,我答應你就是。”歐陽淳點點頭,對於五哥的事,他從來不會拒絕。
兩人在涼亭歇息片刻,渾身的熱氣已經盡數消散,歐陽淳便推着歐陽淵,離開了涼亭,朝着攬月閣而去。
且說慕容瑾回到自己的院子,卻見月明和張公公臉色焦急,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張公公——”慕容瑾開口喚道。
“慕容——可算找到你了,出去也不說一聲,可把我給急的……”月明一見慕容瑾,心中大石頓時落下,如此說着。
“對不起,月明姐姐,讓你擔心了。不知你們找我,可是有何要事?”慕容瑾問道。
“你可算回來了,你要事再不回來,咱家這腦袋可就得搬家了。”張公公朝着慕容瑾搖了搖頭,“皇上召見,跟咱家走吧——”
慕容瑾還來不及反應,便見張公公朝着外面走去,心中嘆息,無法,只得跟上,隨着張公公朝着御書房而去。
御書房裡,皇上正在批閱奏摺,見張公公將慕容瑾帶進來,便停下手中的筆,看向慕容瑾。
“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福——”慕容瑾開口行禮。
“行了,重傷初愈,不必多禮。這些天修養,身子可大好了?”皇上揮揮手,免了慕容瑾的行禮,問道。
“奴婢多謝皇上關心,奴婢身子已經無礙,不知皇上召見,所爲何事?”慕容瑾開口說着,看着皇上。
“張泰。”皇上並未回答,反而是朝着張泰使了個眼色。
“奴才明白。”張泰躬身回答着,轉身走了出去,將御書房的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視線,以及衆人探索的目光。
“你可知朕此番找你的目的?”皇上看着慕容瑾,問道。
“奴婢不知,還請皇上明示。”慕容瑾心中已經有了隱隱的想法,可是她卻不敢明說出來,只得等着皇上開口。
如果她沒猜錯,皇上此番找她來的目的,肯定是爲了當日的那場刺殺,皇上的壽宴是四皇子和敏貴人一手操辦的,敏貴人不得出宮,那麼尋找戲班的人一定是四皇子,就算那戲班中的刺客不是四皇子找來的,但是四皇子查探不嚴,讓刺客有機可乘,也是大罪,更不用說這些刺客直接跟四皇子有關係了。
她沒有忘記她在中劍之前敏貴人朝着她跑過來的一幕,如今想來,敏貴人一定也知道這件事,所以纔會這樣配合,好在她當機立斷,置之死地而後生,纔沒有讓四皇子和敏貴人的陰謀得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