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今晚的小黑有些較真,拉着魅的手。準確的說是拉着魅的手指,一大一小兩人並排躺在牀上。往常的現在他已經安穩睡着,可是今夜,魅每次瞧他時都能看到他的眼睛在夜裡熠熠發亮。
”我叫魅,花魅兒!”魅不想打擾小黑對她上心的興致,再等等,她想,再等一會小黑睡着她就可以出去了,反正月亮還沒出現。
“我叫蘇。”小黑說到這裡停了停,略有些不自然的說,“不過,我喜歡你叫我小黑!”
“嗯!”魅低頭,手指摸在小黑濃濃的眉毛上。
“等我讀書考取功名,一定給你蓋大房子,給你穿好看的衣服和髮飾!”
“嗯!”魅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小黑這是在對她做承諾,小黑是覺得現在這個房子太小委屈了她嗎,五歲的小孩,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一定是那個迂腐的先生說了什麼,“讀書不是爲了考取功名,小黑,我讓你讀書,只是想讓你識字。我們現在就很好了,等換了大房子,只有我們兩個人住着的話會迷路,會找不到對方。”月圓之夜的喉嚨格外痛,魅覺得自己該找個藉口離開了。
“可是夫子說讀書就是爲了考取功名!”小黑有些不解,上了幾天學堂,夫子已經成爲他們大家眼裡神聖的人物。
“夫子這樣說是因爲夫子是這樣想的,夫子這樣想不代表所有人都這樣想。小黑可以聽夫子說話,但是不用什麼都學夫子,你看夫子鬍子那麼長,又那麼多皺紋,一天到晚都不笑,只知道斜着眼睛看人,小黑要是都學着夫子,以後也會變成那樣的。”魅其實很想直接說一句:夫子的話都是放屁。話在喉嚨上轉了兩轉,終究沒說出來。
小黑點頭應了聲,像是懂了般,“你的手指頭爲什麼顫抖,是冷嗎?”
“不是,是想去淨房,小黑乖先睡覺,我去淨房一會回來!”
從小黑的手裡抽出手指,魅的聲音略有些羞澀的說道。
淨房在小院子一進門的角落。魅走出門,月光灑滿院落,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身上的痛令她覺得骨頭都似被擊碎,她踉蹌着腳步走進淨房,縮着身子倒在牆角。
每月都是這樣,都說痛着痛着就習慣了,可是她卻覺得這種痛每每經歷,都是痛徹心骨。九九八十一根穿仙骨才只穿了第一根,嘴裡已經因爲痛而咬破牙齦滿嘴的鮮血。
“魅!”
在渾渾沉沉的痛裡仿似聽到小黑稚嫩的聲音,魅一個激靈清醒,身體顫抖的縮在角落,渾身汗水淋漓,痛得無法動,她不能讓小黑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無聲的呼吸一口氣,她故作輕鬆的語氣叫,“哎,小黑!你別進來!”
“我不進來,你怎麼,怎麼這麼久,你一個人,害怕嗎?”
“我不害怕,我肚子不舒服,可能還要點時間,你,你快回去睡覺,明天還要早早起牀去學堂呢!”喉嚨像是有火焰在熊熊燃燒,又像是一塊肉一塊肉被撕開,疼,疼的淚如涌泉,疼的渾身都在打顫。
外面沒有了聲音,沒有腳步離去的聲音,也沒有小黑回答的聲音。
魅抿着嘴緊繃着身子,生怕自己再發出一點點的響動。
魅並不是個居家好女人,小小的院子每天都是小黑早早的起牀在掃,飯也是小黑在做,魅覺得這種事情並不是一個男人該乾的,最起碼不是小黑這種還沒發育的男人。但是小黑很執着,小黑似乎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她,他並不是沒用的小孩!或許他還擔心某一天她會因爲覺得他是個拖累而一走了之。
小黑回來的有點晚,小黑的衣服破了,小黑說是被樹枝刮破的,她沒有多問,小黑做飯的時候她就拿着針線坐在院子那個小牀上補着衣服,油燈被風吹的左右搖擺,她要將眼睛對在燈前才能看清。小黑時不時的朝她望來,她裝作不知道般認真縫補着衣服。晚上等小黑睡着時她起身細細查看小黑的身體,小黑的胳膊腿上青一塊紫一塊,她找了藥膏,將那些地方輕輕塗上藥。
小黑和學堂裡的小孩打架,打架的原因是那些小孩嘲笑小黑有個童養媳,嘲笑小黑小小年紀不正經,娶個媳婦又啞又瘸。每天都因爲其他小孩的嘲笑而打架,有時候一天打兩三次。
魅一直跟在小黑身後了好幾天,每次打架,打小黑的會由一個變成多個,一個的時候是小黑厲害,可人一多,小黑就打不過了,小黑沒法反擊,只是護着自己的臉不被那些小孩打到。每天都被那些小孩打倒在地,可每天只要那些小孩還說那些話,小黑就一定又會奮不顧身的撲上去廝打。
打架愈演愈烈,演變成那些小孩子們只要一見小黑,就會立馬開打。魅一直都沒有等到小黑開口說,小黑不說,她也不能自己開口去問,可是也不能由着這樣下去,於是每天晚上小黑睡熟,爲小黑淤青處抹完藥膏後,她就挨家挨戶的找那些頭一天打小黑的孩子,她靠着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輕功將那些小孩的噼裡啪啦的一頓打,那些小孩打小黑哪裡,她就打那些小孩哪裡。等那些小孩被痛驚醒哇哇大哭的時候她已經消失不見。
十年的時間,對於仙家們來說或許只是彈指一瞬間,對於凡人來說也是一生的十分之一而已,而對於魅來說,整個生命,已經失去了一半。她的頭髮開始一根根的變白,她的臉上也開始有了皺紋。
可是小黑,纔剛剛成人。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老的這麼快,每日在鏡前一根根的拔下那些白頭髮時,她的心就有些茫然複雜。她終於意識到,她和小黑並不在一個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