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割不斷的想念

臘月二十三的晚上,易小安站在門外看雪景看的出了神。山上被厚厚的披上了白紗,白的刺眼,還好這時候天色已經不早,現在看上去給人一種清爽、寂靜的感覺;根據習俗今天晚上是送竈神的日子,應該給竈神獻上貢品,燒香磕頭,鳴炮表示濃重。母親早已把一切收拾妥當,院子裡傳來吆喝聲,是母親叫他取幾個大炮放一下,易小安突然提起剛纔走丟了的神,去放炮了!

晚上沒什麼事幹了,一家人坐在炕上看電視,刺骨的寒風把房門颳得咔咔直響,滿天開始飄起了雪花。父親抽了一支香菸,時而吐出一串串菸圈圈,專注的看着央視一套的電視劇。母親一邊編着草辮,一邊也在劇情中專注,易小安依偎在被子下面,靠着牆定定的盯着電視,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樣子。桌子上的電話鈴聲響起了,頓時打破了專注的安靜,父親看了看電話,然後把手機遞給了易小安,並告訴他是一個叫小九發來的信息。易小安不好意思的接過了電話,打開新信息:“親愛的,你在幹嘛啊?我想你了!你呢?想我嗎?”,易小安露出羞澀的笑容,然後給小九回覆了信息。從母親的表情可以看得出,她一定很好奇是誰給兒子發的信息,小九又是何許人呢?易小安想,暫時還不能告訴母親,以後再說吧。小九補課結束了就回家了,這會也在家看電視,小九告訴易小安,其他人都睡了,只有她和妹妹在看電視,聽起來氣氛有些冷清。在這個時候,大多數孩子都守候在母親的懷抱裡,撒嬌、嬉笑,而小九這對姐妹只能守着冰冷的電視機了。據小九說,她的母親在她初三的時候,不幸去世了,去了那個西方很美麗的極樂世界,留下了他們三個,那時弟弟才五歲。這讓易小安對小九有點同情與憐愛,小九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在學校裡從來沒有表現出她就是單親的悲痛,在同學眼中是個活潑開朗的小精靈。易小安想到這些,思緒好像飄到了九霄雲外,他在暗暗地祝福小九的未來。

大年三十的晚上,每年父親會給大家散壓歲錢,而今年例外。由於易小玲沒有回家,父親好像忘卻了每年的這個小程序,其實易小安早就察覺到父親的心情很沉重。這是第一次過年的時候全家沒能團聚,不僅是父母,易小安心裡也不是滋味。父親早早去爺爺家“接祖宗了”,易小安就和母親在一起看春晚,沒過一會,父親就回來了;不一會兒,易小玲打來了電話,給家人拜年。接起了電話的母親,聲音哽咽的說不出話來。此時,易小安的心裡泛起了無以言表的難受,但是他忍住快要涌出的淚花,他看了一眼父親,看見父親眼眶裡閃着晶瑩的淚花。父親是個很堅強的人,而現在沒有控制住對兒子的想念,掉下了淚水。接完易小玲的電話,三個人陷入了沉默。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鞭炮的爆破聲,在夜裡顯得格外響亮,易小安跑出去一看,是爺爺家在放鞭炮,還有很多人在說話。對了,二叔前幾天聽說買了新車,肯定是在接車,他可能剛從蘭州回來;回到屋後他告訴父母這一件事情,父親建議是不是應該去爺爺家轉一趟,讓別人知道當哥的沒去不太好;母親開口說話:“我沒那麼喜悅,這麼多年來誰記得我呢?”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母親還是沒有從剛纔的情緒中走出來,變得難過起來,父親也發起了脾氣。兩個人開始吵起來,火藥味讓這個夜晚變得很凌亂,易小安左右爲難,幫誰說話都不對,只能在中間調停,可是中立的勸阻讓氣氛更加激烈。父親拿起一個櫃子上的杯子狠狠摔在了地板上,易小安見這一場景,從沙發上站起來,上前抓住父親的手。用惡狠狠的眼神瞪着父親,可是他立馬意識到不應該這麼做,他鬆開緊緊抓着父親的手,跑到外面去了,他再也不想插手屋內的一切。於是到院子後面的空地上看着夜空發呆,夜黑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忘了恐懼,心裡只是委屈與傷心,這種傷心讓他無法控制此刻的情緒,一下子哭的涕不成聲,他覺得很無助,該如何“拯救”這個家庭呢?該怎樣面對父母這樣的爭吵呢?他的苦衷又該向誰訴說呢?

易小安的心變得很脆弱,腦子裡出現的第一個人就是小九。只有小九的聲音可以給他安慰了,於是他撥通了小九的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讓他一下子輕鬆了很多。小九感覺到易小安的聲音很沙啞,就問易小安是不是生病了,心裡憋屈的易小安把今晚的事情告訴了小九,心裡這才舒服了很多。把悶氣與苦衷全部釋放了出來,小九聽了易小安家裡今晚發生的這一切,她表現的很同情他,也很無能爲力,她可以做的就是極力安慰他不要傷心,過去了就沒事了。小九給易小安後面發來短信說:其實現在的易小安很幸福,她是多麼希望爸媽可以吵吵,但是,她爸和她媽永遠不可能再吵了,小九的話觸動了易小安失落的心絃,這個臘月三十的晚上,終於可以得以平息了。

農村的正月裡可能要比城裡有意思多了,從正月初一就開始打籃球賽、串親戚、耍社火,直到正月二十才消停下來;初一的早上給長輩們拜年,拜完年就去參加籃球賽。易小安是村裡的娃娃頭,但是他覺得很開心。比賽輸了,卻很刺激;串親戚花了很多時間,雖然有點注重應付,也很開心。與幾年不見的親戚聊上一通,拉近了幾代人的距離。最上癮的就是正月初九開始的社火,前幾年他在社火裡扮演“馬伕”,這社火一耍完,好像抖盡了全身的晦氣,怎一個“樂”字了得啊!今年給他安排了掌“高燈”,由於開學時間太早,不得不推掉了。原先他在學校儀仗隊吹過號,所以他就負責吹號的角色,幾個晚上下來,嘴皮子都腫了,不過很開心。轉眼間十五過去了,就要開學了,不得不捨棄暫時的熱鬧,重新回到校園。聽小九說她已經上了好幾天的課了,在哪兒都一樣,高三就是這樣熬出來的,不管有沒有效果,補課似乎成了一種中國教育的習慣!

新的學期開始了,這學期的目標是什麼呢?是爭取不掛科嗎?和易小安關係要好的李老師碰見他後,笑嘻嘻的告訴了一個好消息。他在上學期的期末考試中名列前茅,考了班上第二名,對他一頓的狂誇,易小安心裡肯定樂不勝收了。沒想到在不經意間居然考了第二名,看來這學期得好好努力繼續保持了。

愛情鳥不停地盤旋在晝夜之間,這隻無形鳥讓易小安很充實,他覺得不再孤單。也許是信念吧,信念讓他堅持着,信念給了他動力。小九快要高考了,他擔心他倆的感情會影響到她的考試,如果暫時不要聯繫,可能影響會小點。他把想法給小九說了之後,小九很生氣。她告訴易小安:就這樣斷了聯繫,不但會影響到她的高考,而且影響會很大。此時的易小安很爲難,到底該怎樣處理現在的形勢呢?取消彼此間的聯繫顯然是不合理的,既然愛着她,那就和平常一樣,給她信心,讓愛情變成她學習的動力,讓他變成小九的動力。

易小安和小九相愛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易小安所在的交際圈,有的質疑,有的在嘲笑,也有的表示理解。無論這些流言蜚語怎樣傳播,已經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了,他認定的事一般不會改變;在感情上,他是一個很專一的人,在他的倫理觀念中,感情方面不應該玩笑對待,愛就愛的灑脫,不愛就乾脆利落,玩弄感情是不會有好的結果的。

高考在一天天逼近,易小安想爲小九做些什麼,可是他又能做些什麼呢,除了每天發信息、打電話。其他的孩子都有媽媽無微不至的關懷,而小九缺少了那份溫暖。小九的爸爸爲了整個家庭忙的手忙腳亂的,只是給小九提供一些生活費。家庭的重擔已經讓他夠累的了,很少過問小九的學習生活,這也難怪。有一天晚上,小九給易小安打電話,告訴他一件讓她很感動的事。易小安沒想到這件事就是她接到了她爸爸的電話,她爸說了好多從來沒有說過的關心,小九當時情緒很激動,在電話的那頭感動的哭了。她說這是她爸第一次給她那樣說話,感覺太好了。易小安聽了之後,有股辛酸涌上心頭,她想要的溫暖原來就是這麼簡單,而這是第一次!

這學期過的很快,一轉眼高考就在眼前。小九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回家了。在一週的休整之後就要高考了;好學生穩操勝券,蓄勢待發。差學生也就無所謂了。易小安對小九除了鼓勵還是打氣。他給小九許下了一個承諾,高考結束後就去河南看她;雖然有很大的風險,他認爲這個承諾可以給小九減壓,當然,既然是承諾,就肯定要兌現,他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就算結果很糟糕,遲早都要面對。

六月五號的晚上,大多數的考生都已入住了賓館,等待着明天的最後一擊;高考已經遠離易小安,但是這個晚上心跳的異常劇烈,他已經融入了小九的生活,小九啊!你一定會成功!

考試進行了兩天,每考完一門易小安就發信息讓小九放鬆心態。他像一個家長一樣,正爲孩子加油吶喊着。最後一門結束之後,他也輕鬆了好多,好似乎他也完成了一場高考,小九終於可以放下書包,暫時奔向社會了。

易小安開始爲河南之行做準備,生活費得重新規劃了,留下十足的往返經費是必須的。但是那些錢要從生活費中省出來是不可能的,易小安開始控制一些沒必要的花費,還和宿舍的雍江找了一所KTV兼職做服務員。這樣可以賺點錢,爲河南之行提供經費。晚上就去KTV上班,有時候會熬到凌晨時分,他沒有覺得會很累;白天上課打瞌睡,經常被李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李老師和易小安關係挺不錯,現在看到易小安這種狀態,一股怒火從心窩衝上大腦。在課堂上對易小安進行了嚴厲的批評,沒有給一點面子,易小安只好默默接受批評,他知道李老師也是爲他好。

考場下來的小九現在可以好好放鬆了,前面準備高考結束之後去南方打工,易小安的極力反對讓她打消了念頭。只能待在家裡打理自家開的商鋪了,等着高考成績的公佈,等着易小安兌現承諾;一邊擔心着高考的成績,一邊緊張着如何面對一個月之後的見面。一種枯燥與着急佔據了整個內心。

在高考結束之後的這一個月裡,易小安和小九心裡都是忐忑不安的,各有各的忐忑之處。他們時常遙想一個月之後的畫面,想的惟妙惟肖,想的心急火燎。同時期待着時間的圓盤能夠轉的快一些,儘快度過令人幻想的一個月;在充滿無限暢想的同時,見面之後的一切可能性讓他們很擔心,可謂是既擔心又緊張。無論怎樣的忐忑與不安,時間沒有因爲這些想法而停頓,一天天地臨近暑假了。

易小安把去河南看小九的事情說給了幾個好哥們,反響真不小。頓時在同學之間掀起一股議論風,這種議論與質疑是他意料之中的。他期待的一天就要來臨了,考完試就可以踏上去河南的火車,見到想念的小九,他只盼着時間過得快一點。

熱浪在大氣中翻滾,形成一道道氣流,在空氣中升騰。學校已經放假了,同學們陸續踏上回家的火車,今晚的黃昏,易小安提着行李進站了。踏上去河南看小九的旅途,這是他第一次去那麼遠的地方,說實在的,心裡真沒底;他提着行李站在那個被夕陽映的通紅的站臺上,等待着1086次列車的進站,心裡很亂。列車懶洋洋地開進了站臺,易小安拿起手機拍下了這一刻,因爲這次旅途非比尋常,是年輕時的衝動,是愛情的見證;等車停穩後,他擠上了列車,人多的要命,從車廂望去,滿地都是人,連站的地方都沒有,更不要說坐了。這一路上,擁擠與難受佔據了一切,儘管很受罪,他總是提醒自己一定要堅持住。

馬上就要見到小九和小敏了,有點小激動。一切有可能的畫面在易小安的腦子裡徘徊着,那些畫面使時間過得更快了,也減輕了暈車的難受。車窗外漆黑的夜裡充滿了期待,當天亮之後,火車已經行駛在河南的土地上了。小九給易小安發了很多信息,表達她緊張的心情,抒發心中的期待。此刻,小九就彷彿在眼前了,由於長時間的站立,易小安感覺腿都僵了,肚子也在咕咕作響,不過今天黃昏的時候就到站了,勝利在望!在這種環境下,食慾被狼藉衝散了,連泡麪都是一種奢侈,擁擠的車廂裡,去一趟廁所就要經過一場磨難。

火車終於減速了,終於到站了!經過幾分鐘後,火車又開始加速了,過了半個小時,火車逐漸減速,全身的疲憊褪去了一半,走出了車廂。一股熱浪襲面而來,中原果然比西北熱多了,長時間的顛簸導致剛下車有點昏,走路都不是很穩,只感覺腳底下有種輕飄飄的感覺,胃裡也有一點噁心。天色不早了,太陽的烈度明顯減弱,他跟着那羣說着河南話的人走出站臺。前面是一個停車場,但這會有點空曠,隨後碰見的是旅館招住的吆喝聲,司機的吆喝聲,沒有時間再去打量這座古老的城市了,必須趕天黑之前到達縣城。環顧了一圈,找不到汽車站的蹤影,於是上前向幾位老人打聽,幾位老人很熱情,用河南話給易小安指點了半天,還用手指了指,易小安體會到了意思,謝過老人的熱心幫助後,便馬不停蹄的奔向汽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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