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年一年慢悠悠的過去,四爺牽着然然的手,帶她踏遍萬里河山,看遍世間美景,履行着他對她的承諾。
可他的小萌物是那麼的美,一直都那麼美,老天垂愛她,哪怕世間滄桑萬變,也沒剝奪她半分美麗。
她在他心中永遠是那個嬌俏可愛充滿靈氣兒的小姑娘。
可這位小姑娘卻常被別人惦記。
沒換一個地方居住,只要是她單獨出門,必有青年才俊上前示好。
四爺愈發的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去,哪怕是她身邊無數隨從跟着,他也非常有危機感。
這日,正準備出門去接她,卻趕上一個相貌白淨儒雅的書生正鼓起勇氣跟她表達心意。
四爺劍眉緊皺,眼中的危險愈發的濃了。
偏頭低沉道:“去把小姐抱出來。”
“嗻。”蘇培盛微微挑眉,嘖嘖,主子爺是越來越幼稚了。
四爺遠遠的瞧着一直被他嬌養着的女人,如今她愈發的優雅高貴,氣質迷人,身上帶着讓人安定心神的穩重怡然,又不乏少女的輕靈妙美,明明都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卻根本看不出是個婦人,還如閨中少女一般,怪不得出門一趟就被人盯上了。
四爺眼神幽深,很是吃醋。
小寶貝兒還不知道這些,環阿瑪的脖子,見他站着不動,便順着他的目光轉頭看去,看到她最親近的人,烏溜溜的大眼睛一亮,便欣喜的叫道:“額娘!!額娘!!”
她伸着兩隻小胳膊要過去抱抱。
四爺一直站着未動,直到小寶貝兒嫩嫩的催促道:“阿瑪,走啊,走啊……”他才邁開長腿。
緩緩走到那正表達愛意的書生面前。
他穿着一身石青色團鶴暗花綢的長衫,圓領,對襟,平袖口,月白色平紋綢襯裡,石青色綢地,以緯線顯花織二則暗團鶴紋,展翅欲飛的團鶴四周裝飾壽桃、靈芝、竹子、壽山石、水仙花,組成“芝仙拱壽”吉祥圖案。
看着便出身不凡,定是出自大家之手,更是將他的威嚴高貴的氣質襯托到了極致。
那書生只看了他一眼便覺得自慚形穢。
他家徒四壁,今日來找這位小姐表達心意已是鼓起了十足的勇氣。
他知道他給不了她什麼,甚至是她這樣貴氣的出身,出門便有數個隨從護着,定是大家的小姐,可他還是忍不住。
尤其他每日賣字賣畫,每當看到她從面前走過,心臟都狂跳不止,無數次的想要跟她表達心意,今日終於才追過來開口。
若是在熱鬧的大街上,他還抹不開這面子。
可對方似乎……
他剛舉着自己爲她畫的一幅畫,想要送給她,便被那單手抱着孩子的男人拿去了,那男人眉目凜冽,暗含殺氣,看着就十分不好惹,聲音低沉,透着不可藐視的威嚴:“既是我妻子的畫像,理應由我收着纔是。”
他聽着,猶如晴天霹靂。
臉色瞬間慘白至極。
說罷,便看着那男人轉向女人時,鋒利的神色溫柔了不少,道:“又然想你了。”
三四歲的寶寶天真直率,當即戳破了她爹爹的謊言,道:“阿瑪胡說,分明是他讓人把我叫醒抱過來的!過來了還不說話,也不知道要幹嘛!”
她叫他阿瑪?書生很詫異,因爲女人一直穿着漢人的衣服,也沒有梳婦人的髮髻,他還以爲她是未出嫁的漢人女子。
小孩子似乎很生氣。
男人的臉瞬間很黑,但又捨不得訓斥閨女。
女人溫婉的笑着,親了親孩子的臉,那畫面,格外溫馨。
孩子說不知道爹爹要幹嘛,但他懂了,這男人就是要不動聲色更不破臉面的將他排除在外,警告他,宣佈他的主權。
面對這樣一個男人,哪怕她還沒嫁人,他也只有禮貌退出了。
可他還沒走出去,那男人便又看向他,眉眼冷漠犀利,道:“你家中沒再私藏我夫人的畫吧?”
這問題着實尷尬。
他只得訕訕的賠禮,“在下今日實在是唐突了,家中並無其他畫作,只此一張,還望海涵。”
四爺揮揮手讓他滾了。
顧悠然看着他家爺傲嬌又冷峻的臉,好笑不已。
四爺瞪她,“你還笑!瞧瞧,就出一趟門就引了只馬蜂回來,若不是爺出來的及時,還不知道要見到多少隻呢!”
顧悠然開心的笑。
哎呦,這個醋味兒呦……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我下回出去一定梳成婦人的髮髻,最近就是嫌麻煩了,才釀成這樣的大禍……原諒我嘛,好不好?”
顧悠然跟他撒嬌,四爺心一下就軟了,卻還板着臉哼道:“沒有下次了!”
“以後你出門,爺都跟着!!”
顧悠然笑,“好好好,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輩子,與他在一起,便是無盡的溫柔與快樂了,自然什麼都依他。
況且這些年,四爺情話技能暴漲。
比如之前她生又然的時候。
那天是黃昏時分,彩霞格外的美,火燒雲要將整片天空都染成玫瑰紅的顏色,煞是好看。
她當時就迷迷瞪瞪的想着,這麼少女的顏色,生出來的定是個女兒,後來果然如了四爺的意,又生了個寶貝閨女。
“爺,閨女叫什麼?”她問道。
“又然。”
“悠然?”她有些哭笑不得:“這不跟我名兒一樣了嗎!”
四爺溫柔的笑着,“不,不一樣。”
“又然……這是又一個你,然然。”
他希望,他的小閨女能跟他的妻子一樣,簡單、快樂、美好。
這是最好的寓意,也是最實切的告白。
她只記得她當時怔愣的看着他,時光彷彿瞬間靜止,周圍浮動着燦爛而溫和的光,她被他這腔溫情的解釋震在那兒,久久說不出話來。
得一知心人,此生足矣。
兩人進屋,顧悠然突然想起來:“爺,您今日出來怎麼不戴帷帽了?”
四爺冷哼一聲:“這都多少年過去了?弘旦那小子若還穩定不了朝中局勢,那爺這身份也就無需掩飾了。”
顧悠然笑笑。
也是,都到了如今這個份兒上了,大清江山穩固,朝中大臣都被兒子震的不敢說話,已經徹底的清楚瞭如今這皇上可是比雍正爺更可怖的一個。
少年皇帝,年輕有爲,一身熱血,人的性情偏偏又冷漠如冰,比雍正爺更殺伐果決,甚至更……聽不得勸。
如她所料的,兒子國富力強,又一腔抱負,行事幹脆果決,被準噶爾三番兩次的騷l擾,實在是被煩得懶得忍了,直接開戰。
如今這纔剛開戰第一年,雙方誰都沒得到好處,而歷史上,這場仗要持續十年之久……
可有四爺嘮叨的了。
她心中剛這麼想着,四爺便開始吐槽他兒子了,嫌棄得不行:“他自登基以來,政事處理的不錯,可這纔剛穩步上手就開始驕傲了。都給他送了多少封加急密函告訴他,不要打準噶爾,忍不住,非要打,看看,看看如今……”
四爺猛灌了口茶,肝火旺盛至極,怒道:“老子在任上攢的銀子全被他嚯嚯了!!”
顧悠然在一旁聽得想笑,十分能理解四爺這種一向發號施令慣了的人,突然什麼都不能控制的苦悶。
但孩子總是需要成長的啊……
顧悠然勸道:“準噶爾確實太過挑釁,蛋蛋這麼做也有一定的道理,最起碼威懾一番,準噶爾近一年都不敢放肆了,若是一味的擱置不管,對大清子民長時間造成困擾,將來還是成了咱們的內患啊。若到了那時準噶爾再舉兵來犯,咱們再討伐,定是比現在吃力。”
“那也沒必要打這麼長的時間啊!!”
“沒準兒明年就停戰了呢……蛋蛋是個有譜的孩子。”顧悠然勸慰着。
“什麼有譜兒?爺看就他最不靠譜!他性子有多擰爺能不知道嗎!?這仗不打到底徹底把準噶爾打得戰敗投降,他是絕對不會罷休的!”這些年,雖然兒子也做了不少惹他不高興的事兒,但就這事兒最來氣,偏偏媳婦兒還總偏心他。
四爺瞪了顧悠然一眼:“你還老幫他說話!他就是個小混蛋,一點兒都不可愛,你還老管他叫蛋蛋!”
弘旦那個臭小子,早就不是小時候好玩兒又好欺負的蛋蛋了。
這會兒只會氣得他這個老子肝兒疼!
顧悠然哭笑不得,伸手握住四爺的手,笑道:“哈哈,您最可愛了……”
四爺又嗔怒的瞪了她一眼。
小壞蛋。
娘倆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老子當年就應該讓別人繼位!”
顧悠然笑,心想這話您都說了幾年了,還不是隻是說說:“那讓誰呢?是每月給自己辦一次喪禮的小晝,還是隔幾個月就來咱們這兒撒嬌的潑皮曕兒?”
四爺胸中憋了一口氣,一聲嘆息。
想他們兄弟臥虎藏龍,如今到了下一代,竟沒幾個成事兒的,都過着佛系生活。
可他當年是裝的,是裝的好嗎!!
四爺仰天長嘯ing
……
又過了些年,四爺的兄弟們一個個的都去了。
尤其是老十三去世的時候,四爺悲慟不已。
他與老十三之間的感情,比與老十四還要身,老十三幾乎是他從小教到大的弟弟,與他最親厚,最是信任他,他竟走在他前面,四爺着實難過。
顧悠然安慰了他許久,四爺悲痛了一個月纔好,這期間,讓兒子給十三爺修了《怡賢親王傳》,還修了個頂級的廟宇,並強制和諧了當年十三爺被圈禁的黑歷史,表示他弟弟是一定要流芳百世的,他遺臭萬年無所謂。
弘旦對此……看在他老子年紀大了,又確實傷心欲絕的份兒上,先忍了。
而後有過了得有將近十年,弘旦再次想起這事兒時,由於怡賢親王子孫太過放肆釀成了大禍,且是他永遠不能原諒的大禍。
乾隆爺肝腸寸斷之際,當即掀起了一陣血雨腥風,雖還是款待了怡賢親王的子孫,卻將對十三爺“胤祥”的稱呼,全部改稱“允祥”,並刪掉了近萬字的《怡賢親王傳》。
四爺得知後,大怒,好幾次都想回去揍兒子,被顧悠然攔住。
哪怕他們都心知肚明是爲何事,她也只能勸着他,幽默道:“大約是被您和十三爺的情誼刺激了,有些小嫉妒,才這麼做的……”
四爺在媳婦兒的安慰下,滅了部分的火氣,卻憤憤道了句:“假公濟私!”
竟然爲了紅顏禍害他的江山!!!
遲早成爲暴君!!
蘇培盛瞧着四爺這副發脾氣的樣子,心想,若是娘娘沒了,您怕是會比當今皇上恐怖十倍。
……
弘旦發了陣瘋,又恢復了那個嚴謹凜冽的君王的樣子,卻是比之前更冷酷殘忍百倍。
顧悠然覺得兒子怕是沒有心了。
很是心疼的回去看了他幾次,見他作息正常,如鋼鐵一般,更是心疼。
四爺倒是覺得這是對兒子的鍛鍊,一個男人,一生一帆風順沒有坎坷困苦,怎麼百鍊成鋼?
然後就一封接一封的催着媳婦兒趕緊回家。
老夫老妻的,只隔了半天不見他就想得慌。
催媳婦兒回家的同時,還給兒子去了不少的信,大多都是訓斥人的。
李衛爲什麼不重用?
和珅那貨精明得跟個猴似的,光他知道的貪財之事就數不勝數,爲何不斬了他,竟還一直寵着?後宮沒女人喜歡了嗎!?
四爺着實頭疼,好幾次都想痛扁兒子!
……
後來的後來……
他們履行了跟對方的約定,真的到了白髮蒼蒼的年齡,卻依然牽着手,看日出日落。
顧悠然一直都覺得,最好的死亡,便是手牽着手一起笑着離去。
這不是她第一次跟四爺來到泰陵看,卻是聽他第一次鄭重的揚着脣道:“到時候啊,你就睡在爺旁邊,不去什麼妃園寢了。”
顧悠然笑着打趣,“多擠啊,我不跟你睡一個棺材裡……”
哪怕已然滿頭白髮,他依然是那麼的霸道:“那不行!朕的遺旨幾十年前就寫好了,你必須跟爺睡一塊兒,別想亂跑!”
她正想輕捶他嗔句腹黑,卻又聽他低頭沉聲溫柔道:“爺得牽着你的手,別下輩子,你找不着爺了……”
顧悠然心中一軟,看着他,雙眸幸福的溼潤着。
嗯,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第2352章 弘昀&容嫣(4千字)
“永珅,你慢點兒……”
遠處,穿着桃粉色宮裝的女子站在樹下,溫柔的看着孩子開心的跑,周圍的嬤嬤和宮女們具都小心的護着,以防小主子跌了摔了。
弘昀在涼亭中品茶,不禁莞爾一笑。
也想到了他三四歲的時候。
那是他童年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每日都跟着額娘,額娘是個有趣又可愛的人,生活對她不算款待,每日遭受的算計也不少,可她卻十分寬心,總能想到好的地方,一直都那麼積極樂觀的活着。
想必,皇阿瑪如此愛護額娘,也是因爲她這份率真吧。
額娘對他很好,雖然她並不是他的親額娘,可她帶給他的母親的感受卻遠勝於親生額娘。
也是她讓他真正的瞭解什麼纔是母愛,什麼纔是親情,更是讓他學會了立身處世的道理。她用她極其溫柔的方式,溫暖的守護着他稚嫩的心,讓他的童年充滿了歡樂,記憶中全部都是金燦燦、光明的色彩,沒有任何煩憂,只有喜悅的笑聲。
在他很小的時候,皇阿瑪曾經問他,把他再送回去願不願意?那邊會有更好吃的零食和更有趣的玩具。
他當時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在他純真的記憶中,眼前這個笑容甜美,盡己所能護着他,每日給他快樂的女人就是他的額娘,怎麼可以再把他送回去?
可後院裡的紛爭遠不是一個小孩自己能懂的,他還是被送了回去。
他以爲是額娘不要他了,傷心了很久,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惹額娘不開心了。
可,在他的記憶中,與額娘相處全都是快樂,哪裡有不開心的?
他回到了親額孃的身邊,可親額娘日日面目猙獰,不停的訓斥他是白眼狼,更是每分每秒都在給他灌輸一些額娘是賤人這樣的話……
他當時氣急了,不願再跟她說話,將自己關進一間屋子,心裡很難過。
對他而言,她們都是他的母親,可所有人都告訴他,眼前的這個纔跟他關係最親近,但爲什麼,他回到了更親近的人身旁,卻覺得周圍都是陰暗……
長這麼大,他的心情從未如此抑鬱過,但卻沒人幫他排解,甚至連大他幾歲的姐姐都說額娘是狐狸精。
他討厭她們。
在他心中,額娘是最好的,無人能替代。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讓他至今每每想起都心有餘悸。
親額娘終於准許他會後罩樓玩了,卻是讓他下毒。
那顆小小的藥丸捏在他手中,他還不懂那是什麼,可親額娘如此慈眉善目教他怎麼去做的樣子……哪怕她笑得再溫柔,他不知怎的,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很小,什麼都不懂,但總覺得有什麼不太對,親額娘好像在騙他,想要利用他做什麼,甚至他敏感的覺得,她就是想讓他去害額娘。
他心中怕極了,終於還是按照心中的想法,將藥丸扔了,並回去對親額娘撒了謊。
卻也告訴她,他對她很失望。
他清楚的記得那時親額孃的神情,緊張、慌恐,而後便是更加堅定的尖銳。
他覺得他很累,內心孤獨而淒涼,不想再幫她做什麼了。
自那以後,爲了防止親額娘再利用他害人,他不再提關於後罩樓的一切。
後來因爲親額娘行事不軌,被皇阿瑪責罰,他和姐姐都陸續被送去宋氏那兒養着。
那段日子纔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被折磨、被虐待……直到額娘救了他,他又回到了額孃的身邊。
就像是得到了光與救贖一般。
宛若新生。
他又得到了快樂,此後在額孃的庇護下,一直都很開心幸福。
他很感謝額娘,感謝她的溫柔和有趣給予了他快樂,更感謝她的胸懷——對待他甚至比對待蛋蛋還好,她給予了他所能給予的全部母愛,讓他心中毫無陰霾,健康的成長。
他是幸運的。
比起那些在世家大族中,被壓迫得性格陰暗偏激扭曲的人,遇到額娘,他簡直是太幸運了。
而後第二個幸運……便是他的妻子了。
他從未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再遇到她,那個記憶中單純又懵懂的小姑娘。
事實上,那時候他們都很懵懂。
但他慶幸當時被額娘養着,膽子大得很,居然光明正大的親了人家姑娘,還親了兩次。
那次若不是有李衛叔叔在,怕是他們都走不了了。
弘昀想到此,不禁莞爾一笑。
然,他這輩子最荒唐的一個行爲,卻成就了他終身的幸福。
他感謝兒時那個懵懂天真的自己。
事實上,再次見到董鄂容嫣的時候,由於相隔時間太過長久,他已經幾乎快要忘記她長什麼樣了,只是因爲額娘一直講着他們這些孩子小時候的趣事,他才記得如此之深。
然記憶中的影像已然模糊了,只剩下一個乾淨又清純甜美的印象——亦如他再次見到她那般。
原本他對自己的婚姻是沒什麼想法的,皇家的孩子,無論男女,在婚姻上,多多少少都會牽扯政事。
他沒有打算將自己的婚姻完全犧牲於政治,可也能接受身爲愛新覺羅子孫就要爲江山付出代價。
他相信,他將來一定有一個皇阿瑪和額娘精心挑選的妻子,那人定是世家貴女,賢惠懂事,良善淑德。
可當他再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心動了,前所未有的。
就像是一片霧濛濛的荒漠中,突然開了一片鮮嫩的綠葉一般,那般鮮亮醒目,充滿生機,讓他死寂已久的心倏地動容了,而後便是地震般的震盪不止,久久不能忘懷。
那些日子,每晚他都備受折磨,腦中彷彿天人交戰,夜夜輾轉反側。
他在衡量皇家的政治利益,更不想就此犧牲了他的感情。
那不知道那份怦然心動是否能稱之爲愛情,可他清楚的知道,那個姑娘,就是能唯一能觸動他已平靜了太久的心的人。
直到額娘又幫了他一把。
他簡直是狂喜的,卻又要在衆人面前壓制住這種情感,故作平靜——皇阿瑪教育他們,越是坐在權利的頂峰,越是不能讓人摸清他們的想法。
似乎,這已經成爲了融入骨血的習慣。
他知道那些大臣們都是怎麼議論他和弘旦的,但這個江山,他比誰都清楚,自己並不適合做,弘旦比他更凌厲果決,更孤傲威凜。
他的成長並不是那麼的一帆風順,故此,他的生命中更需要愛,而弘旦經歷了那些他也從未遇見的殤,所以,他比他更堅強,更冷硬,更適合那個位置。
他甘爲賢王。
願意輔助弟弟一路披荊斬棘,開擴疆土,一起抗住磨難,守護住大清國的萬里江山。
除此之外,他願意將所有的愛都給他的妻子和孩子。
因受皇阿瑪和額孃的影響,更因爲深知後院人多是非多,到頭來折磨的還是他自己,還毀了孩子,更是耽誤了那些女人的一生……故此,他這輩子都不願意再納妾,有妻子一人便足夠。
然,他的親額娘李答應卻完全不懂。
她在以她所謂的母親愛子的方式,毀了他和和美美的婚姻生活。
在知道她都對容嫣做了什麼之後,他幾乎是暴怒的,甚至再也不想理會這個母親了。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在做着那些打着他的名義對他好卻是一直在傷害他的事情。
他是個孝順的人,皇貴妃娘娘也一直教育他人要善良,想法要積極……然,那一次,他突然覺得也許一直對她的隱忍和退讓就是個錯誤。
在永遠不知悔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實是錯誤的人面前,再多的體諒,都不過是助紂爲虐。
自小時候那次後,他再一次跟自己的親額娘翻臉了。
她面容猙獰,臉上寫滿了滄桑和委屈,更有些她自己都無法從泥淖中爬出來的偏執陰暗……
那一瞬,他心中很怒,卻也有些可憐她。
他不知道她爲什麼就變成了這樣,明明皇阿瑪對後宮嬪妃都很寬容,甚至幾乎是放養的。額娘雖掌管六宮,卻待人都是極好的,幾乎從未打罰過誰,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宮女都沒有過,甚至逢年過節,怕呆在宮中的小主們過得淒涼,還專門讓宗人府的人多送了年貨過去,更是請她們一起來看戲……
可爲何,有着兩個孩子的親額娘,卻活得如此不堪?
額娘那人他知道,心底善良,雖然有仇必報,卻從不下黑手,更不會做那些下作的事情,她是個光明磊落的人,絕對不會私下虐待一個答應……那便是她自己作的了。
那一刻,他心中那騰昇起一種荒唐感,他不知道,她到底還想要爭什麼。
後宮這麼多女人都認了命,她甚至也已經不愛皇阿瑪了,更不求皇阿瑪能憐惜她了,她到底還在爭什麼?
弘昀不懂。
一點兒也不懂。
他跟她攤了牌。
明確的告訴她,他這輩子只做賢王,是不會跟弘旦搶任何東西的。
而後,他冷漠轉身走了。
迴應他的,是女人崩潰瘋狂的哭罵聲,以及無數東西被摔碎的刺耳聲。
他腳步頓了頓,還是堅決的走了。
他告訴自己,有時候一定要心狠,心狠才能讓額娘徹底醒悟,不再害人。
自此以後,宮裡平靜了許久。
他和容顏也過了很幸福的一段日子。
然而,等到他再次聽到母親的消息時,確是她被皇貴妃娘娘懲戒。
這是入宮以來,額娘第一次藉着皇貴妃之位處罰宮妃。
他心中一緊,知道額娘必是生了大怒,而母親也一定是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原本他是想去勸的,可……他的位置實在太過尷尬,便止住了。
容嫣很懂他,那些日子他的心情很是浮躁,日日都是她在身旁溫柔勸慰。
宮中有人說他冷漠無情,攀了高枝就忘了親孃,人情淡薄勢力……種種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他掛上了一層假面,日日冷漠着,當從未聽到這些言論。
他知道,他難過,處境尷尬,額娘一定比他處境更爲尷尬。
她是最會爲人着想的,明知此時一定會讓他艱難,可還是這樣做了,那就只有出於公道了。
他不知道母親做了什麼,但多年的養育之恩,和他了解並信任額孃的品德,他相信額娘做的是對的,並站在公平的立場上,支持額娘做的每一個決定。
可,母親的身體不太好,本就是那樣一副殘燭之軀,又受盡了那個小宮女的折磨,雖說是在幾個月以後去的,但還是去了。
宮裡紛紛議論是皇貴妃娘娘暗下殺手摺磨死了李答應,連他已經嫁出去的姐姐都是這麼想的。
他很悲痛,但卻從未有過絲毫這樣的想法。
只是爲母親惋惜。
她明明可以活得很好,卻讓自己活得那般累,更拉着周圍的人一起活在那般暗無天日的陰影中……她,是咎由自取。
那幾日,他很沉默,心中煩悶,身體疲憊,可這股燥鬱卻在晚上全數發了出來。
容嫣被他強迫而蠻橫粗暴的動作折磨得不輕,身上盡是紅紫的痕跡,卻仍舊在事畢後溫柔的抱着他,溫軟的撫平他內心激盪已久的荒蕪。
他緊緊的抱着她,汲取她身上的溫暖,驀然覺得,自己竟會跟個孩子似的,這般需要她……
那幾日的夜,他們就像是纏繞的藤蔓一般,緊緊的抱着對方。
在她溫柔的撫慰下,他終於恢復平靜了。
他甚至,這樣對母親來說,也許是最好的結果,因爲她再也不用沉浸在陰暗中無法自拔了,她也可以如他當初那般,獲得重生,得到光與救贖。
但願來生,她不要再投到帝王家。
深夜,皎潔的月色下,他看着妻子的臉,那般溫婉恬靜,他輕聲道:“容嫣,咱們再生一個孩子可好?”
她的迴應嬌羞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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