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到家中，華燈初上，正準備開始做晚餐的時候，東方言又按時到了。
東方露張了張嘴，本想說些什麼。東方熙已經撲上去抱住了東方言，東方露嚥了咽口水，閉上了嘴巴，開始沉默的準備晚餐了。
晚飯過後，東方言依舊是坐了一會兒就打算起身回家了。這一回，東方露不是送到門邊，而是囑咐了東方熙乖乖的呆在家裡一會兒，自己已經換好鞋子隨東方言出門。
東方言也沒有多問，默默的看着東方露做這些事兒，然後一同下去。
“父親。”東方露想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東方瑤回來了，對麼？”
東方言停頓了一下腳步，又開始慢慢的向前走，只是這回走的有些緩慢。
“那麼，父親不應該在家裡陪陪她麼？”
東方露擡頭看了看在前面的東方言的背影，繼續說下去了。
“以後，還是不要來了…比較好。”
“我真的不想再和她，有什麼關聯。”
“我有自己的生活，不想再被打擾。”
“對不起，原諒我…我只是……”
“如果你想看小熙，到幼兒園也是可以的……”
東方露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後面竟有些不忍心，偏過頭去。
“我…”東方言聲音有些低沉，啞啞的，“我希望這樣的生活繼續下去，你…給我兩個月。”
“兩個月就好了，我會處理好這些事。”
“小露，我也是第一次吃到你親手做的飯，我不知道以後還……”
“是我對不起你，你再容忍我一次吧。”
東方露光是聽到第一句話，就開始後悔自己剛纔說的話了，越說到後面，越是覺得羞恥。居然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要將自己的父親拒之門外。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東方露向前跨進了兩步，來到東方言的身邊，兩隻手緊緊地握住了東方言的手，“父親，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想吃什麼就跟我說一聲，我這兒永遠爲你打開門。”
“我覺得我這個女兒太不稱職了，我從沒有想過爲父親做些事情，也沒有照顧過父親，或許是父親在我的心目中實在太強大了，像一座山一樣。我從沒有想過父親需要依靠別人，因爲父親在我的心目中是無堅不摧的。這樣聽起來可能像是我在爲自己找藉口吧，可是我是真的這樣認爲的。”東方露手中的大手抖了抖，更緊的反握住了東方露的手。
“可是，現在我覺得，可能是我錯了。我一直在外面觀看，是我自己沒有想認真走進來，然後得出結論就信以爲真了。我以爲您是不需要感情的，我以爲您是不需要人照顧的，我以爲…這樣的人其實是孤獨的吧。”
東方露能感覺到自己手中的手，劇烈的顫抖起來。東方露安撫的拍了拍手中的大手。
“這樣驕傲的過一生又是爲了什麼呢？”東方露和東方言忽然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那個端莊孤傲的女人，對他們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女人—寧舒。
“所以，您可以軟弱一點，放鬆一點，我什麼時候都可以給您依靠的，您要相信我。”
“嗯。”東方言除了不斷的點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那個時候東方露一直沉浸在那樣悲傷的氣氛中，卻一時忽略了東方言慘東方的臉色，以及許多欲語還休的掙扎。
日子就這樣簡簡單單的過下去了，每日裡到幼兒園兼職鋼琴老師，也一直也沒有找到其他合適的工作。東方露有的時候還在想，要不在幼兒園兼全職算了，反正自己也挺喜歡小孩子的。
東方言也每天下午按時來報到，東方露都是笑臉迎接，也會偶爾買條領帶，或者個精緻的袖口送給東方言，都是些小物件。但是東方言收到的時候，都會十分的開心。雖然也沒有笑出來什麼的，但至少眼睛放出了不一樣的光芒。
漸漸地和季凌君相處的時間也多了起來，即便一天之中兩人只是簡單的見了面說了幾句話，東方露也是極爲滿足的。如果哪天沒有看到對方，東方露就會覺得心底缺失了什麼一樣，就在這樣的患得患失之間，時間悄然而過。
在東方言允諾的兩個月才過了一個月的時候，東方言這座東方露認爲永遠不會倒的山轟然倒地。
那一天，東方露做好了晚餐等着東方言過來，結果到了晚上八點，也沒有聽到門鈴聲。九點，十點，十一點，東方言還是沒有來。
東方露早已安排東方熙先吃過飯，然後上牀睡覺了。她來到臥房，看了看自己的手機，依舊沒有動靜。忽然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按下撥通東方言的號碼，居然是關機。
關機。東方露心下一寒，東方言的手機24小時均在開機狀態，二十多年一直沒有變過。
怎麼了，東方露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她迅速的換好了衣服，拿上了車鑰匙和手機，風風火火的出了門。
一路心神不寧的開車去了東方家，遠遠的看到東方家是一片黑壓壓的樓房，這也是以前不會出現的場景。東方露下了車，朝着大門狂奔而去，一直按門鈴，一邊大叫：“有人麼，父親，你在麼？”
許久，裡面纔有人打着哈欠開門出來。來人一看，“大小姐？”
“父親呢？”東方露逮着人，匆忙的問。
“東方先生今早起來昏倒在洗漱間，然後被送到醫院去了。”
“啊，”聽到這樣的消息，東方露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扶着門好一陣才站穩了，“什麼醫院？”
“中心醫院。”剛說完，就看到東方露轉身走了。
倒車，轉向，東方露驅着車，又趕往了醫院。一路上，總覺得自己的心慌慌。明明已經將車開得很快了，但是這一段平日算不得很長的路程，在現在看來格外的漫長。
夜晚的醫院，依舊是燈火通明，東方露看了看大廳裡的電子壁燈，已經十二點了。到前臺詢問了東方言的具體病房，東方露朝着地方直奔而去。
推開病房門，一片昏暗。東方露緩緩的來到牀邊，牀上面的東方言似乎一夜之間就枯瘦了許多，睡着了的面孔也極不平靜。
東方露看到這樣的東方言，忽然就哽了一下，水光漸漸地盈滿了眼眶。
靠在牀一邊的人似乎被吵醒了，慢慢擡起頭來，一邊揉着眼一邊說道：“瑤瑤，你來了。正好，我們回家吧。明兒個叫僕人來就好了。”
東方露看着那個自言自語的女人，半晌才認出來，“曹姨？”
“哎？”風韻猶存的婦人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手指着東方露驚訝的瞪圓了雙眼，“你，你，你，怎麼是你？”
“是我，我來看看父親。”東方露俯下身去，撫了撫東方言的額，“父親，究竟是怎麼了？昨天還好好的。”
“昨天？你們見過面？”曹妮美更是驚訝，甚至帶有一些氣氛了。
東方露不明所以，“嗯。”
“那這麼說，這段時間東方言一直偷偷去見的人是你？”
“是的。”東方露低頭看着東方言，眼眸柔了一些。
“天哪，我還以爲他在外面有……”曹妮美欲言又止，恨恨的看了東方露一眼。
“你爲什麼要回來？”聽到聲響，東方露和曹妮美同時返過頭去，推門進來的是東方瑤。
一別數年，東方瑤依舊是那樣高高在上的感覺，包括衣着，妝容，越發的精緻與冷豔。與東方露一相比，東方瑤絕對是屬於那種讓人過目不忘的人，尤其是她的眼神，暗黑冷酷透着一絲殘忍，可是這對着一些人卻也是致命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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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露緩緩的站起身來看着東方瑤，心裡暗暗皺了皺眉，果然還是遇上了。
五年不見的東方瑤，果然更爲漂亮了。她的漂亮
是那種張揚的，帶有侵犯性的漂亮，五官也更爲立體了。想想東方瑤之前做的那些事，東方露從來不會覺得東方瑤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感到慚愧或後悔，估計現在會更加的變本加厲吧。
“好久不見，東方瑤。”東方露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雖然東方露的容貌沒有那樣漂亮的過分，但是卻是能讓人心生溫暖與愛慕的樣子。那樣的淡定從容，又帶有一點聰慧的狡黠。那是一個從內心能夠溫婉的開出花來的女子。
“哼！”東方瑤依舊高傲，繞過東方露，將手上的化驗單交給了曹妮美。曹妮美拿着化驗單一看，頭一昏就倒下去了。東方瑤順手一接，抱着她的媽媽。曹妮美手中的化驗單顫了顫，無力的掉落在地。
東方露急忙向前走了兩步，撿起了地上的化驗單：甲胎蛋東方呈陽性。
看到這個結果，東方露的身形也晃了晃，扶着牀邊才穩住了身形。因爲心神大亂，眼前一陣一陣的發昏，各種悲哀難過絕望涌上心頭，衝擊着東方露單薄的身體。
怎麼會這樣，居然是肝癌。想起一個月前，東方言用那樣悲慼的聲音幾乎求着自己，再給他兩個月。那時候，東方言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病了吧。
天哪，我究竟對他做了什麼。我叫他走，將自己的親生父親拒之門外。
想到這兒，東方露更是難受得難以呼吸，腳也顫抖着站不穩。蹣跚了幾步，扶着牆一點一點走出了病房。
剛出了病房門，東方露合上門，靠着病房外的牆慢慢的滑坐在了地上。環抱着自己的膝蓋，兩眼無神。她的渾身開始顫抖，一種悲慼的傷感從她的周身流溢出來。突如其來的孤立無助感，激得東方露渾身一震，這個世界上僅有不多的親人又要消失一個了。
東方露拿出手機，像是要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的不知所措，隨便找個人也好，在這個時候陪在自己身邊吧。可是在電話要撥出去的時候，已經模糊了的視線又清晰了一下。東方露看清了屏幕上自己胡亂撥出去的號碼，是季凌君。
東方露的情緒就變得極爲激烈與不可抗力，眼淚流了滿面，止也止不住，夾雜着壓抑的沉重的哽咽聲。
嘟。嘟。嘟。
東方露將手機慢慢的貼到了自己的耳邊，聽着電話那邊傳來的信號聲，然後電話被接起了。
“……”對方靜靜的沒有出聲。
倒是東方露，一直壓抑着的哭聲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嗚，季、季先生…嗚嗚……”
“怎麼了，哎，你先別哭，你現在在哪，我現在就過來。不哭，乖……”一聽到東方露的哭聲，季凌君瞬間就慌了神，一邊安慰着，一邊問着地址。
“嗚嗚…中心醫院…父親得了肝癌……我一直都…不知道…嗚嗚……”一段話被東方露說的斷斷續續，眼淚一直不停的流，流進了嘴裡，澀澀的。
“我現在馬上就過來，你不要掛電話，和我說說具體情況。”
手機那邊傳來的除了季凌君的聲音，還有沙沙的風聲。能夠感覺到對方在奔跑，好像下一秒就能到達一樣。東方露的心瞬間安靜了一些。
“我只是…難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一直以爲…父親永遠都不會倒下來的…”說着說着東方露的聲音又低了下去，伴着啞啞的抽泣聲。
“他每天來陪着我和小熙吃晚餐…我竟然都沒發現…居然還說那樣的話…季先生…該死的明明是我…爲什麼…爲什麼啊……”
“乖，不哭了啊。”
就這樣，東方露抱着手機哭了又說，說了又哭。過了大概是十五分鐘的模樣，東方露還抱着手機在哭訴的時候，就被抱入了一個風塵僕僕的懷抱。
手機掉到了地上，東方露緊緊的攬住了對方的背，泣不成聲。
季凌君也是同樣用力的抱住了東方露，緊緊地不留一點縫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