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年幼的南歌,心中沒有別的念頭,不論是愛情還是友情,在他決定養精蓄銳推翻武烈的時候起,可以說徹底劃上了句號。
而後某年某日,他發現覃芸並非是簡單藉由說是因爲家姊背叛榮王纔來這,其實她更有一重身份那便是武烈的細作。
心甘情願、不求回報的那種,南歌不懂什麼究竟經歷了什麼覃芸居然寧肯背棄家門也要站邊武烈。
畢竟,覃門雙姝,一個溫婉端莊,一個瀟灑恣意。
兩姐妹雖然年紀相差五歲,可感情是極好的,一度成爲整個天朝兄弟姐妹羨慕的對象。
南歌發現覃芸是武烈的人後並未立即着人下手,只是不動聲色地一點一點剝奪她手裡的實權,又去物色端木良漸漸接過管事權。
本來距逐覃芸出去還有大半年,岑樂瑾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本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到底是誰,覃芸直接提供了方向,順藤摸瓜下去,諸多往事浮於水面日益清晰。
岑樂瑾,三個字赫然印在他心上。
他起初不知要如何留下她,用了最愚蠢的方法……
好在,她如他所期望的那般勇敢,沒有輕易倒下。
“瑾兒,你還在,真好。”
南歌牽着她的手走過每一塊青石板,突然在一處巷口停了下來。
“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希望我在?”
南歌由衷佩服自家媳婦的理解能力,實在是望塵莫及,亦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喜歡她哪一點。
“要是那天知道我會對你難以自拔,怎麼也把九蓮妖用在覃芸身上。”
南歌帶着幾分愧疚和歉意,仍是說得不以爲然。
“哼,我還以爲王爺會說自個兒用呢,”
南歌看了眼岑樂瑾,眼中的山河勝過他見過的一切風景。
一生一世一雙人,徘徊在悠長悠長的小巷,南歌忽而又浮起和岑樂瑾歸隱田園的畫面。
“瑾兒,我在你心中就這麼……”南歌一時間竟找不到一個很恰當的詞語形容自己,說下作或無恥?
不行,身爲皇室子弟他絕對不可這般自降身價。
“這麼不要臉?”
南歌不說,有人替他接話。
而且,接的極爲嫺熟。
南歌沉聲道,我是你相公,你注意點。
岑樂瑾路過一個擺攤,賣着的鼻菸壺甚是別緻,順手玩起來了,全然沒有理會他說了什麼。
南歌只覺得手裡突然空了,定睛一看,竟是她主動撒開的,本準備高聲喝道,卻看到她專注於一簡單的攤位。
他嘴角勾起一個很好看的弧度,遂加快腳步跟上去,闊綽地往那攤主面前丟了個金元寶,抓緊一隻玉手,笑眯眯道,老闆,全買了,夠不夠?
本來陳設簡陋的攤鋪上突然多了個金光閃閃的玩意兒,岑樂瑾和老闆一致鎖定目標,卻聽得他的聲音。
岑樂瑾這時想到儲仲尼昔日還說朔王府沒錢,比不過齊國公府,怎麼這會兒他這麼大方了。
不過既然他願意砸錢,她何不遂了心意。
老闆一看到沉甸甸的金子,眼睛撲閃撲閃的,前頭叫着“夠夠夠,多謝老闆!”,後腳就連忙裝兜裡,另又出幾個布袋一一拾掇進去遞給南歌。
南歌接過沉甸甸的鼻菸壺們,捧着笑臉拉着她愉快地並肩同行。
“你眼睛不看路看我做什麼?”岑樂瑾走着走着瞄他一眼,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臉上。
他上揚的嘴角脣齒微頜,輕聲貼耳道,你在我眼中,誰也搶不走。
岑樂瑾聽罷臉上又是一紅,不知不覺南歌此刻已經成功化身爲飽讀情詩的撩妻高手,再三感嘆是自己技不如人。
哪裡有人想到冷麪王爺會撒嬌賣萌?
哪裡有人想到克妻王爺會關懷備至?
哪裡有人想到廢黜王爺會雲淡風輕?
不但是岑樂瑾想不到,連趙玄胤自個兒也都不敢相信那些浪蕩之詞出於他口。
臉紅的姑娘羞答答地忽然停留在一處樓宇前,那是濮陽城最出名的胭脂水粉商鋪,叫作寶黛坊。
不僅濮陽城的姑娘爲之嚮往,更是雲京的富家千金也爲之心動。
原因僅有一個,便是顧客不論有錢沒錢,只要願意,可以通過任何一種方式拿走喜歡的東西。
比如:可以分期付清貨款;表演一個才藝令大家滿意;又或是打短工以結清……
等等等等,而這一點,整個天朝也就濮陽城的寶黛坊允許。
傳說寶黛坊的幕後主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只可惜沒有一個人知道是誰。
岑樂瑾看着牌匾發呆,據她的瞭解,理應是個價值不菲的鋪子 ,沒想到來來往往的姑娘們穿着都極爲樸素。
“喜歡就進去啊!”南歌不解她在擔心什麼。
“這兒價格會不會很離譜?”
擔心什麼,岑樂瑾還不是擔心他沒錢,萬一自己今天一不留神,給他花的一文不剩,回去不還是她吃虧。
南歌眉頭微蹙,沉聲道,敢情你是覺得我窮?
岑樂瑾吐了吐舌頭,本來沒覺得你窮,但是有人說你不及齊國公府,剛剛你又砸出去一個金元寶,我現在想想你該不會把以後給我的零花錢都砸完吧。
南歌翻了個白眼,夫妻既是同林鳥,基本的信任還是得有的。
再說,他當然曉得寶黛坊的主人是誰。
也不是什麼大人物,就是燕王趙玄禎。
趙玄禎是誰,是他趙玄胤的哥哥。
普天之下,十個弟弟九個坑,趙玄胤也不例外。
岑樂瑾卻不在意,後半句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南歌霸道地拽着她跨過門檻,一拳敲在櫃檯上,不卑不亢地道,掌櫃的,把你們這兒最好看的粉黛釵環都擺上!
掌櫃有幸見過趙玄胤的尊容,立馬吩咐小二的趕緊把東西都端上來,更是拍馬屁道,您隨便看,隨便看,有什麼缺的儘管跟我說。
岑樂瑾卻聽得真切,他沒給一點尊重,輕聲道“你去忙吧,我不過是來取點東西。”
掌櫃的眉頭緊鎖,忽而想到這位王爺喜怒無常、經常出爾反爾,自己又並沒有接到主人的信,想來必是他藉着身份要來討債了。
可生意人哪裡會這麼好講話,岑樂瑾聽得掌櫃皮笑肉不笑繃着個臉道,上頭講了,您不能看見什麼就拿走什麼。
畢竟若干年前,這個小子搬走了坊內的至寶:一尊全金的彌勒佛像,引的掌櫃了足足被罰了十年的俸祿,直到去年才繼續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