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鬥結束之後,也許某一派勢力就會永遠退出濟南城,留下的,則會接受下一輪殘酷的挑戰,倒下或者活着,是分分鐘的事。
“哪裡纔是最終的盡頭呢?”我在心底默默地自問。
江湖是條不歸路,這是數千年來從事實中煉化出來的絕對真理。
一入江湖歲月催,就是在這些殘酷的殺伐征戰中,很多人已經傾其所有,也失去了所有。
黑霧之中,突然出現了一條殷紅的長蛇。
“深淵巨口終於發出最後的殺招了!言佛海終於逼嶽不羣亮出了最後一張底牌——”呂鳳仙精神一振,但隨即失聲驚叫:“不好,言佛海敗了!”
他說得沒錯,言佛海已經被長蛇捲住,在黑霧中掙扎。
稍後,長蛇隱入霧中,言佛海也隨即不見了。
呂鳳仙雙手橫戟,怒目圓睜,但卻毫無辦法。
我們是瓶中魚,在內部無法打破這瓶子,已經受到了完全透明的禁制。
“他敗了。”我說。
這時候,粉飾太平沒有必要,我們必須面對真實結局。
“他說過,敗就是勝,勝就是敗,勝與敗之間,根本沒有絕對的界限。就像我,死而後生,死而無憾……”呂鳳仙悲愴地迴應。
我望向他,不知現在的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着。
“就快到水落石出之時了。”呂鳳仙喃喃地說。
“言先生死,遊園驚夢三大鬼王就全部消失了。”我感慨地說。
七個人皆死,他們耗費畢生精力研究出來的奇術就會失傳,這是中國奇術界的巨大損失。
“那幅壁畫,是畫中畫。”呂鳳仙突然說。
我點頭,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畫中畫,只有畫中仙才能拿到,它不在塵寰之中。它會變,每一個變化,都具有重大的預警意義。它自海中來,它自海中來,它自海中來……”他把這句話連續重複了三遍,臉上浮現出極度懊惱的表情,“後面的話我竟然忘記了,再也想不起來。這些話如此重要,我從夢中得來,卻只記住了一半。唉,我……我終將還是呂氏一族的罪人!”
我聽懂了那些話,立刻問:“呂先生,你在何處做夢?”
如果是旁人,斷然不會問這種怪問題,因爲旁人聽了這些話,只會關心其中的內容,認爲那纔是重點。
我只是跟着第六感前進,深知呂鳳仙做這種夢的時候,睡覺地點比內容更重要。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心有所感,寐有所夢;目有所見,腦有所夢。
這些都是做夢的緣由和真理,但普通人只記住了頭一句,後面的卻懵然不知。
“我在教堂外的草坪上。”他立刻回答,不假思索。
“幾時?幾月”我問。
“正午十二點,上月十五”。呂鳳仙回答。
我明白了,這個夢,不是做夢,而是託夢。某種神秘的力量藉助於“夢”的形式,讓呂鳳仙知道了一個秘密。可惜的是,呂鳳仙沒有完全記住。
“畫中畫?畫中仙?”我低頭思索。
“後面的,我實在記不得了。”他說。
“畫中畫”——我可以理解爲壁畫只是畫,壁畫之外,另有一層畫的保護。簡單說,那就像我們看電視一樣,電視佈景中,還有一幅畫的道具。我們試圖去觸摸那道具,但卻被電視機表面的液晶屏擋住,永遠摸不到那道具畫。
有了上面的推斷,“畫中仙”就比較容易理解了。只有電視劇裡的演員,才能去觸摸那畫。至於電視外的觀衆,就只能“遠觀而不可褻玩”了。
“它有什麼用?”我淡淡地問。
呂鳳仙搖頭:“忘記了。”
我無法苛責別人,因爲別人沒有義務解答我的問題,尤其是在這種極度重大的秘密前面。
倏地,黑霧散盡了。
我眼中呈現的是一條自西向東的深溝,寬十幾米,深不見底,似乎它已經把別墅和小山完全割裂開來。
紅蛇來自溝底,言佛海仍然被捲住了腰腹部,如同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毫無掙扎之力。
“就要開始了!”呂鳳仙大叫一聲,忽然從懷中拿出一把輕巧小刀,長不及半尺,雙手捧起來高高地舉過頭頂。
當他轉向我的時候,用意很明顯,那刀是爲我準備的。
“言佛海敗了,你也許是嶽不羣唯一的天敵。”他說。
我對他的話不敢苟同,但仍然雙手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