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能化解他心裡的執念,放棄鑽牛角尖,回到修行的光明大道上來。他這種表現,等於是心魔附體,十分危險。
“我不走,進了寶山,我不能空着手回去,更何況,踏遍大陸,找的就是這裡。”三樹相當固執,對我的話置若罔聞。
我只好說:“我帶嬰兒上去,來不來隨你。”
本來,我想徑直離去,放棄對三樹的營救,但我還沒有轉身,三樹突然伏地大哭,涕淚橫流,嬰兒受了驚嚇,再次大哭。
我輕輕拍打着襁褓,慢慢踱進石室裡去。
唐卡是藏族古老文化藝術之一,在全球繪畫領域都有一席之地。
走進石室,我才發現,牆上的畫是有連續性的,講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故事的開始,就是釋迦摩尼捨身飼虎、割肉喂鷹。當他完成了這兩件壯舉,立刻得道成神,拋棄肉體,獲得自由之身。在唐卡中,除了猛虎、蒼鷹,還有第三種危害人間的動物,就是一條大魚。準確說,那是一條人魚或者是一個鮫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形態十分詭異。釋迦牟尼成神之後,不再過問凡間之事,所以,人魚得以生存繁衍,逐漸成了海中霸主,與西天主佛分庭抗禮,變成了人類最大的敵人。
在畫面中,鮫人越來越大,氣勢越來越盛,看上去十分驚人。鮫人是釋迦摩尼遺留的問題,如今已經釀成大害,人力無法解決。
看完唐卡的內容,,我感到十分悲哀。遠古諸神法力無邊,能夠對等消滅橫行大陸的怪物,可惜,一旦怪物潛藏,就會被諸神忽略。在這裡留下唐卡的人,一定已經洞悉了世界的局勢,但又無能爲力,只好把這件事畫下來,讓語言不通的人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現在,我可以帶嬰兒離去,讓三樹留在這裡自生自滅。對於一個固執的人而言,別人的話都是耳旁風,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最好的辦法,是讓他自己頭撞南牆,然後折回來。
“好啦,我帶嬰兒走,你自己保重。”我從三樹身邊經過,抱着嬰兒,走向甬道盡頭。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道理能夠說服別人,除非是他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心裡仍然懷着深深的悲哀,因爲當我看到三樹這樣的藏傳佛教高手被心魔所困,無法解脫,最終走上絕路,這真的是應該能夠避免但最終沒能避免的事,如成現實,豈不是世界最大的悲哀?身爲奇術師,我救不了三樹,這一生將永遠留下這個遺憾。
“世尊。”三樹在我背後叫。
我停住腳步,但是並沒回頭。
“世尊,看了那些唐卡,你能想到什麼?”三樹問。
我想了想,冷靜地回答:“三害已除其二,只剩其一,需要一位無敵的勇士,去完成這件事,消滅災難,永保和平。這個人也許是你我,也許不是,但我們必須把消息傳遞出去,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集思廣益,聚集賢能,完成這個任務。”
“世尊,我認爲我能完成這個任務。”三樹說。
“你怎樣完成?”我問。
“找到東海鮫人的巢穴,偷偷埋伏炸藥,瞬間引爆,讓整座島嶼化爲齏粉,這就是最根本的解決之道。”三樹說。
“話是這樣說,你走到這裡就停下了,計劃該怎樣實行呢?誰去找東海鮫人的巢穴,誰製造炸藥?誰來引爆?”我連連詰問。
三樹回答不出,看來這只是他的初步計劃,並沒有詳細的步驟。
“走吧,留在這裡沒有用,慷慨赴死也沒有用,只有好好活着,把這條命用到最有價值的地方,那纔是修行者的一生。”這是我最後一次勸他,如果他不聽,我也沒有辦法。
“世尊,很矛盾,不知如何進退,請教誨我。”三樹說。
我長嘆一聲,不再回應,抱着嬰兒大步向外走。情況危急,沒有時間再空談了,空談者只會誤國。
到了隧道盡頭,我解開衣服,把襁褓塞進去,然後緩緩向上攀援。如果刨除了三樹不肯離開的問題,今天的事也許就算是圓滿解決了。百忙之中,我低頭向下看,深井盡頭,一片昏暗,看不見火光,更不見夜明珠的光芒。
從前,我在典籍中看到過“地脈”這一名詞,此時此刻這深井正是地脈之一,不是人力挖掘出來的,而是伴隨着這個星球誕生亙古存在。地脈的一頭暴露在地球表面,另一頭則深入星球核心,不知通向何處。一旦滑落地地脈,就將成爲飄進大海的一片落葉,再也由不得自己了。三樹是修行者,地脈這一問題,對他有致命的誘惑力。
我帶着嬰兒上了第二層甬道,在距離甬道口五米的位置緩緩坐下,靜等亭子落下來,
我又聽見了誦經聲,那是三樹,他的聲音十分悲壯,很有可能一段經文唸完就要投身地脈,與世長辭。看起來他的修行出了大問題,在生與死的糾結中沒有發現正確的答案。這樣一個人,就這樣死了,也只能歸結於命運的捉弄。
我低頭看着嬰兒,他的眼睛緩緩閉着,兩頰皮膚吹彈得破,真的是一個很美好的生命,
“爲了你,王家上下,不得安寧。”我笑着說。
嬰兒是這個世界的希望,任何有愛心的人,都會憐惜生命,盡全力保護他。
我相信,把嬰兒交給王太太之後,她一定非常開心,王家上下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也就落了地。現在,我並不在乎王永幫的態度,奇術師做這樣的事不求回報,不求讚美,只求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嗡的一聲,甬道深處涌起一陣旋風,我向左面看,影影綽綽的,旋風中藏着一條人影。
我舉起雙手,護住嬰兒,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人影。
他從我身前經過,走向甬道出口,雙腳立定,站在甬道的最邊緣,彷彿跳水運動員踏上了高臺跳板一樣,只等最後一跳。
我不出聲,因爲那只是一條人影,我連他的五官相貌都看不清。
“這是最後一關,突破極限,必能成功。”人影在說話,是個雄渾有力的男聲。
“勘破生死,的確是修行的最後一關,但這1一躍,無法判定是對是錯,而且無法回頭,從新來過。這樣的話,一旦選擇錯誤,之前的一切就要冰消瓦解,不留痕跡。我必須藐視生死,拋下一切,潛心修行,方可成功。”那影子又說。
他雖然這樣說,始終站在那裡,沒有開始,最後一跳,由此可見,他心中非常猶豫,並未最終下定決心。
“跳吧,跳下去,所有修行上的困擾迎刃而解,跳吧,那麼多人已經跳下去了,向死而生,終得解脫,我還在擔心什麼呢?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他喃喃自語。
六根不淨,俗事難斷,這樣一來,無論慷慨赴死,還是生離死別,心裡都有無限的牽掛。在這種時候,根本不能做出正確的選擇,無論是向左走還是向右走,最終都會留下遺憾。
我清了清嗓子,準備招呼那影子,但就在此時,又一陣旋風捲到,將那影子推下了深井。
我心裡一顫,爲那影子深感不值。
修行是一件自覺自願的事,如果被人脅迫,或者厭倦了修行,打道回府,及早回頭,而不是像剛剛那條影子一樣,自己猶豫不決,卻被另外一種力量推着去死。深井之下,傳來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怪聲,似乎地脈深處有某種**已經沸騰,即將噴發出來。一般來說,如果有**,就一定是岩漿,希望亭子能及時放下來,能夠讓我和嬰兒躲過一劫,我忍不住焦躁起來。
甬道深處的旋風越來越猛烈,一次次從我身邊捲過。
“難道那邊另有洞口嗎?否則風從哪裡來?”我不禁納悶。
三樹的誦經聲再次響起,而且不斷接近,看樣子,他一邊誦經,一邊向上攀爬,要來這裡跟我會合。
“希望大家都會沒事,平安回到地面上,修行是一件急不得的事兒,更不能孤注一擲,像賭徒一樣。”三樹能夠幡然醒悟,讓我甚感欣慰。
“夏先生,夏先生。”我耳邊突然響起了輕呼聲,而且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奇怪的是,那聲音來自於甬道深處。
我向左邊望去,空蕩蕩的,並沒有任何人出現。
“誰在叫我?”我大聲問。
那女子並未回答,而是繼續叫着:“夏先生,夏先生。”
我在腦海中搜索,發現這聲音非常陌生,無法跟我認識的人匹配。更何況,甬道深處是那個石室,之前沒有人,現在也沒有人,不該有女子發聲。
我冷冷地哼了一聲,低聲叱喝:“邪魔外道,休要猖狂。”
“夏先生,夏先生。”那聲音鍥而不捨地響着,似乎就在二十步之外的拐角。
我緊盯着那個方向,一瞬間,似乎拐角處的地面上出現了人影,晃晃蕩蕩,動來動去。既然有人影,有聲音,那此人就在拐角後面,我沒有輕舉妄動,只是仔細觀察。
就在此時,三樹從右側的甬道口爬上來,目無表情,精神恍惚。
“三樹,你來了。”我向他打招呼,不過他根本沒有看我,而是從我身前經過,走向甬道深處。
“三樹。”我察覺情況不對,提高了聲音大叫,“不要過去,有蹊蹺。”
三樹並未停步,身體搖晃,腳底拖沓,彷彿一個夢遊症患者。
“三樹,不要過去,停下。”我必須分心照顧嬰兒,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起身阻攔,
“夏先生,夏先生,到這裡來,快到這裡來。”女子的聲音又響了。
我提氣怒喝:“何方妖孽?膽敢用妖術誘人?”
這種情況下,襁褓在手,我的戰鬥力已經大打折扣,無法照顧三樹。我相信,三樹也聽到了那種誘惑的叫聲,只不過叫的是他的名字,所以他纔會從下面的甬道里爬上來。
甬道深處,彷彿隱藏着無數惡魔,正在以各種蠱惑人心的姿勢,向三樹發出致命的誘惑。
作爲藏傳佛教的修行者,如果換成其它時刻,如果三樹的身體和精神都很正常的時候,絕對不會出現被誘惑的情況。可是,重傷之下,三樹的精神已經出了問題,無法控制自己,纔會身不由己地走向聲音來處。
我看看懷裡的嬰兒,再看看三樹,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取捨。
遲疑之間,三樹已經走到拐角處,再走一步,就要消失在我視野中。
我咬了咬牙,單手撐地,一躍而起。
就在此時,深井之內那亭子再次落下來,我無法抱着嬰兒涉險,因爲他只是個剛出生的毫無抵抗能力的人,反觀三樹卻是一個成年人,而且是奇術修行者。兩者比較,我更應該守護嬰兒。
“三樹。”我提起大叫,“你堅持住,我先把嬰兒送上去。”
我走出甬道,站在亭頂,嬰兒也似乎知道即將離開危險之地,在我懷中變得異常安靜。
我回頭望,三樹已經消失在拐角,甬道里空蕩蕩的,只剩下夜明珠青色的光芒。
“他會沒事的,他會沒事的。”我低聲安慰自己。
不過,僅僅在十秒鐘之後,甬道那頭傳來一聲慘叫。
“是三樹。”我猛的一驚。
慘叫聲接二連三地響起,彷彿有一個甚至是一羣歹徒正在用利刃穿刺三樹的身體,以至於他的叫聲越來越急迫,越來越慘烈。
我重重地頓足,必須回去救人,但這嬰兒怎麼辦?如果我把他放在亭頂,任由他自己上去。不行,他只是個嬰兒,出了任何問題,哪怕是一小塊石頭,也會造成遺恨終生的傷害。
三樹的慘叫聲持續地響着,我長嘆一聲,抱着嬰兒,衝向甬道。
既然兩難割捨,那就合併在一起戰鬥吧,至少在我的保護之下,嬰兒的安全性更高一些。
轉過甬道,令我吃驚的是,視線之內仍然沒人,想象當中的鮮血遍地的慘景並沒有出現。
“三樹。”我揚聲大叫,卻得不到任何迴音。
我拔腿向前,連續過了三個拐彎,終於聽見了三樹的聲音。
他在誦經,說的全是梵文,時斷時續,似乎在跟某個人對談,語氣忽而高揚,偶爾低沉,忽而詰問,忽而爭辯,竟像是在寺廟鬥經場上,與同伴鬥經一樣。
我再向前走,一直到了石室入口處,看見三樹站在石室的中心,仰面向上,粗大的喉結不停抖動。
他雙手攥拳,抵住左右太陽穴。通常,一個人只有在全力思考的時候,纔會做出這種動作。對於修行者來說,這樣的動作卻十分危險,因爲修行者思考的每一個問題都非常深邃,答案千變萬化,沒有止境,當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某一個問題時,一旦腦力枯竭,腦神經就會受到永久的損害,無法恢復,瞬間變成植物人或者是腦癱者。
石室裡只有三樹一個人,沒有女人,甚至連另外的人影都沒有。我明白,一切聲音都是誘惑,來自於心魔,心魔一起,十界誘惑都起,心魔一滅,外界誘惑蕩然無存。一切的一切,都在於人的本心,就像最古老的禪語那樣,風不動,旗不動,是人的心在動,一旦人心平靜,風也不動,旗也不動,大千世界,波平浪靜。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投入一切,追求的會是虛空嗎?連一陣風一片雲一塊雪都沒有,只是虛空,那麼所有前人的智慧呢,甘丹寺三百零八位老僧虹化之後,身體變爲舍利子,那些舍利子是真實存在的,這無可辯駁,至於他們的靈魂去了何處,那已經無從查考,但是,你不能告訴我,我們的追求皆是虛空。”三樹說。
石室頂上是空的,但三樹對着那裡發聲,表情嚴肅,目光熾熱,彷彿那裡坐着一位得道高僧,能夠給他最深的智慧啓迪。
“如果你否定我的修行,那就是說,否定了我甘丹寺所有僧侶的修行,你有什麼根據?說我們的未來皆是虛空,你向我展示的豈非也是另外一種時空,如果你要我相信你的道,就必須讓我看到實際的東西。”三樹又說。
“嘻嘻嘻嘻。”我聽到了女子的笑聲。
石室內出現了無數條影子,顏色雖然只是單調的青灰色,但那些影子身段曼妙,翩翩起舞,煞是好看。漸漸的,她們聚集在一起,把我和三樹隔開。
“在這裡忘掉一切,盡情享受,你要的一切,我都能給予,這裡與世隔絕,可以任由你做任何事,哪怕是最原始的慾望都會得到盡善盡美的滿足。外面的世界有太多條條框框,所以你不能做你自己,現在,只要你想,你就是最原始的山民,沒有任何禮法的束縛,你的一切出於天性……”那女子的聲音幽幽的響起來。
我低聲回答:“把一切幻象都收了吧,對於真正的修行者來說,這些毫無意義,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不管你因爲什麼原因隱居此地,那都與我無關。我們是不速之客,找到想要的東西就走,絕不過分打擾,請收了幻象,放了我的朋友。”
那女子又笑起來:“你是個聰明人,能夠看透一切,令人欽佩,但這也未免太無趣了,人生苦短,譬如朝露,不如及時行樂,那纔不枉此生。”
我皺着眉回答:“人各有志,何必強求,好好商量,不行的話,那就得罪了。”
那女子大笑:“怎麼得罪?”
我懶得跟她解釋,大步向前,穿過那些影子,走到三樹身邊。
三樹顫得很厲害,額頭青筋暴跳,,胸口起伏不止。
“三樹,我們走了。”我說。
從外面看,石室頂上的確空無一物,當我跟三樹並肩而立的時候,卻發現頂上出現了繁複精緻的藻井。那藻井不是一幅畫,而是真實存在,似乎那裡有一個巨大的洞口,通向更遙遠的世界。
我微微一怔,情不自禁地想到,如果從那裡進去,或者稱之爲出去,是不是就能到達某個極樂世界。現實生活壓力太大,求神拜佛者都是在祈求內心的平安,如果真能找到一個心靈的庇護之所,我相信任何人都會毫無猶豫地躲進去。
“那你是什麼?那裡是哪裡?”我問。
“那是人類追求的最終目標,無論什麼人都將有所歸宿,那裡就是歸宿,一切的一切,萬事萬物,最後的終結點。”三樹回答。
藻井之內,繁花盛開,花瓣上下,無數飛鳥和昆蟲穿梭其中,那是一個生機勃勃之地,與現實世界有着根本的不同。
“三樹,那是假的,是幻象。”我說,“我們在極深的地底,不可能看到這些,既然是幻覺,早脫身,早安全。”
“你說它是假的,世間又有什麼是真的?修行者追求的是精神上的極高境界,你不也是假的,完全存在於思想之內,假的和假的,還有區別嗎?我進入那裡,或者修行至百年之後進入另一個地方,有區別嗎?”
他這樣問,證明他的心已經亂了,失去了最根本的原則。
我知道,在所有宗教宗旨當中,提升自己,有了巨大的能力之後澤被蒼生是最高追求。如果單純追求個人修行的極致,那就太自私了,只會越來越自我,全身心封閉,猶如蟬蛻,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貢獻。就像張全中那樣,他活着的最根本意義,就在於要和靜官小舞一起永生,逃離時間之外,既然有這種極端自私的目標,那麼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這件大事的鋪墊,與地球上的數十億人民毫無關係,這樣的修行沒有意義。
當下,三樹的言行表明,他即將踏上與張全中一樣的道路,這是非常悲哀的一件事,因爲只要他走上岔路,半生修行,就全都廢棄了。
“三樹,上天賜予我們生命,不是任由你揮霍的,每一條生命都對應着不同的責任,我問你,你已經盡到你的責任了嗎?無論在甘丹寺還是其他地方,你所做的都已經問心無愧了嗎?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我馬上就走,甚至根本就不應該進來。”
在我和三樹對話期間,四周一直有影子穿梭舞動,擾亂着我們的視線,我視而不見,但三樹肯定受了影響,雙眼不停地眨着,可見心情已經,混亂不堪。
“我在甘丹寺……”三樹終於低下了頭,視線離開了藻井,“我在甘丹寺,還有一件事,沒有了斷。”
“是什麼?”我問。
“後山之上,有一棵兩人合抱的菩提樹,常年開花,繁花滿樹,每年到了夏天,山上冰雪消融之時,石縫裡的冰泉流出,正好沖刷樹根,我從七歲起,每年夏天的九十多個日子裡,我都會每天三次到菩提樹下,清掃冰水,竭盡全力,減少冰水對大樹的危害。如果我死了,那棵樹也要死了,這是我今生最大的牽掛。除此之外,萬事萬物,與我無關,”三樹說。
“既然有牽掛,那就絕對不能在此時此地了斷,否則,你的死就帶來了連鎖反應。”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