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北到了B市, 陌生的環境讓他無所適從,卻也讓他安心。這裡沒有人認識他。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往,他可以重新開始。
葉曉媚將他接到了自己的家, 那是一棟別墅。富麗堂皇, 帶了花園游泳池。蘇城北像從貧民窟驟然進到了天堂。感覺很不可思議。
那位秦叔叔待他很親切, 讓他以後就把這裡當自己家。叔叔的兒子對他有些敵意。蘇城北覺得可以理解, 自己就像一個入侵者, 侵佔了他人的地盤。自然不是很招人喜歡。
蘇城北被送到了自己房間,他躺在那張豪華大牀上,望着頭頂的天花板, 腦中空空的,什麼也沒想。他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這個家, 慢慢來吧。還能怎麼辦?
蘇城北轉到了和秦飛洋一個學校, 一個班級。秦飛洋是秦叔叔的兒子, 蘇城北法律上的弟弟。兩人的關係不好不壞,維持着表面的和平。
蘇城北比秦飛洋大一歲, 對於這個空降的“哥哥”,秦飛洋自然有些鬱悶。好在家裡房子大,只要他不礙着自己,秦飛洋打算當他是隱形的。
蘇城北一直表現得很安靜,從前他就安靜, 現在變得有點自閉了。不愛說話, 不愛和人交流, 縮在自己的殼裡。在家他總共也沒說幾句話, 在新的學校誰都不認識, 坐在後面,更是一個字都不說。
蘇城北身上, 大概有一種很招人的氣質,他看着白白淨淨,柔弱可欺。即使沒有主動招惹誰,都有人看不慣他,想欺負他。
蘇城北轉來新學校的一個星期過得還算平靜,但很快就有人在校門口堵他了。
蘇城北看到他們,腦袋就要炸。噁心的往事瞬間涌上心頭,他禁不住全身發抖。腦袋一片嗡鳴。爲什麼還是躲不掉呢?爲什麼還是有人要欺負他?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爺爲什麼要這麼對他?
幾個男生推搡着蘇城北要把他拉走,秦飛洋出了校門正好看到這一幕,皺了皺眉頭。
“你們幹嘛呢,”秦飛洋上去挑釁地看了他們一眼,“欺負人啊?”
“幹你屁事,滾。”一個男生衝他吐了一口唾沫。
“媽的,”秦飛洋當即就炸了,上去一腳就踢飛了那人。
其他人見了,放開了蘇城北,紛紛圍了上來。秦飛洋一個人對四五個,也沒露怯。
蘇城北嚇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看着他們的方向,視線卻一片模糊。他的眼淚不知不覺就下來了。看到秦飛洋的一瞬,他感覺自己得救了,可是看到他和別人打架,他就內疚不已。自責不已。
他又連累別人了。
“走!”蘇城北還在哭得不能自已,秦飛洋忽然上來一把拉了他就跑。
學校保安過來了,還有老師,地上躺了好幾個,秦飛洋身上也掛了彩。相比於身上的傷,他更擔心兩人被逮到,到時被通知家長,就免不了挨家裡一頓說。
蘇城北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只是被人拉着跑。
等跑到了安全地帶,秦飛洋才停了下來,看着他,皺了皺眉,“你哭什麼?”
蘇城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此時鼻子嘴巴只顧喘氣,來不及答話。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吸了吸鼻子,半晌才道:“對,對不起……”
“他們要欺負你?”秦飛洋很是不解地看着他,“你纔來多久啊,就跟人結仇了?”
“我不認識他們,”蘇城北低聲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找上我……”
秦飛洋看着他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有些恨鐵不成鋼,一個男生長得那麼秀氣幹嘛,不就是讓人忍不住想欺負嗎?被欺負了也不懂還手。
“行了,別哭了。一起回去吧。”秦飛洋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管他的事。蘇城北是哥哥,也沒哥哥的樣。秦飛洋心裡很是不服,卻又無可奈何。
兩人一起回家,葉曉媚看到兩人神色異常,不由問,“怎麼了?洋洋臉上怎麼受傷了?”
秦飛洋無所謂地道:“沒事,不小心磕的。”
“趕緊擦藥吧。”葉曉媚擔憂地看着他。
“嗯。”秦飛洋應着上樓去了。
葉曉媚又問蘇城北,“小北,你眼睛怎麼腫腫的?出什麼事了?”
“我沒事,媽。”蘇城北不願意多說,也上樓去了。
蘇城北去到秦飛洋的房門口,敲了敲門,裡面問,“誰啊?”
“是我,”蘇城北應着。
“幹嘛?”
“你需要幫忙嗎?”
蘇城北想着幫他擦藥什麼的。
秦飛洋裸着上半身來開門,看到他,問,“幫什麼忙?”
“擦,擦藥。”蘇城北看到他光着,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忙低了頭。
秦飛洋身上也有傷,特別是後背,他自己擦不到,想了想,對他道:“那進來吧。”
蘇城北第一次進他“弟弟”的房間,眼睛也不敢亂看,秦飛洋拿了跌打藥給他,“幫擦後面。”
“哦,好。”蘇城北接過藥,目不斜視,坐在牀上幫秦飛洋上藥。
兩人一直沉默着。空氣中漂浮着一股藥香。秦飛洋感受着後背輕柔的動作,像羽毛掃在上面,又疼又癢。鬧心得不行,又不好叫停。只得忍耐着。
“後面好了。”蘇城北對他道。
“前面也擦一下吧。”秦飛洋轉過身來,面對着他。
蘇城北點了點頭,掃了一眼他身上的傷,垂着眼手上沾了藥,給他擦着。蘇城北的臉紅紅的,感覺很不好意思。都不敢正眼看他的身體。
“你的臉怎麼紅了?”秦飛洋奇妙地看着他。
“有,有嗎?”蘇城北聽了,全身冒汗,“屋裡太熱了……”
“20°的空調。”秦飛洋示意他看空調的溫度。
蘇城北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因爲熱而臉紅,可他怎麼說得出口,他看到男生的身體也會臉紅。
蘇城北沒吭聲,繼續擦藥。秦飛洋看着他擦藥,沒再說什麼。
蘇城北擦完了藥,就急急忙忙想走了。秦飛洋也沒攔他,快到門口的時候,蘇城北又想到什麼,轉身對他道:“今天,謝謝你。”
“沒什麼,一家人嘛。”秦飛洋應着,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們在法律上就是一家人。
秦飛洋知道會有人欺負蘇城北,這之後,下課就跟他一起回家了。本來家裡安排了司機接送,但離得也不遠。不是很有必要。
那些找茬的人見蘇城北有人護着,秦飛洋打架又很不要命,就再也沒什麼人敢來挑釁。蘇城北過了一段太平日子。
很快期末考試,接着就是放暑假。
放了暑假就變得極其無聊。蘇城北起先爲了避免出來見人,就躲在房裡做暑假作業,他這麼刻苦用功,暑假作業很快就做完了。蘇城北做完了暑假作業,無事可做,只得把教科書又看了一遍。
蘇城北整日躲在房裡不出來,秦飛洋倒是見天往外面跑,四處去玩。
暑假過到一半,秦飛洋也沒見過蘇城北幾面。
秦飛洋回來有時想起蘇城北來,不由在開門進去時,看了一眼蘇城北緊閉的房門,想着他在做什麼。秦飛洋之前是要把蘇城北當隱形人的想法,但在期末短暫的一段接觸之後,又把這人記住了。覺得他也不壞。
這天秦飛洋沒出去玩,早上一家人吃了早餐。秦爸上班去了,葉曉媚逛街去了。蘇城北迴房看書,秦飛洋無事可做,就敲響了他哥的房門。
房門打開,蘇城北奇怪地看着他,“怎麼了?”
“你整天躲在房裡幹嘛呢?”秦飛洋好奇地問,然後眼睛看向屋裡。
“沒幹嘛,就看看書,準備高考了。”蘇城北輕聲說着,把他讓了進來。
“哦,打算考去哪裡啊?”秦飛洋順口問。
“還不知道。”蘇城北對未來還是有些迷茫,不知道去哪裡,不知道哪裡纔是他的歸宿。他對B市沒有感情,卻也不急於逃離。
“不着急,慢慢想。”秦飛洋自來熟地走到他的書桌看了看,“你真在看書啊?”
“嗯。”蘇城北走了過來,收拾了一下桌子。
秦飛洋看着他收拾,問他,“你不想出去玩嗎?”
“不想。”蘇城北老實回答,他對外面的世界不是那麼感興趣,在房裡才讓他覺得安全。
“你喜歡什麼?有沒有什麼感興趣的東西?”秦飛洋不死心又問。
“沒什麼感興趣的。”蘇城北淡淡地道,“你去玩吧,我,我就是個無趣的人,很無聊的。你不用管我。”
秦飛洋聽他的話,確實覺得他是個無趣的人。但看到他的臉,又覺得不是太無趣。他還沒見他笑過,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越是這樣,就越讓人想探究一番。
“哥,”秦飛洋走到他牀邊坐下,對他道:“我們一起出去旅遊吧。”
“旅遊?”蘇城北有些意外,“爲什麼想旅遊?”
“在這裡待膩了啊,也沒什麼好玩的。”秦飛洋對他道,“網上不是有一句話嗎,從自己待膩的地方到別人待膩的地方去,這就是旅遊。”
“那你和你朋友……”
“我也和他們待膩了,現在我就想和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