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慶對那棟二層小樓也充滿了好奇,打算過去瞧瞧。
爲了謹慎起見,他還是讓堯丹先過去看看有沒有不尋常的地方。
堯丹過去轉了轉,回來說:“相公,沒什麼異常。不過那裡大門緊閉,門縫裡還長了一棵草,應該很多年沒有打開過。”
“也就是說,這是一處廢棄的住宅了。不知當年是什麼人住在這個地方,真是個世外桃源。可惜現在被禍害得面目全非了。”
“那我們還進去嗎?”
“似乎意義不大。現在地球上被人類遺棄的城市數都數不過來,一處廢宅想來也沒什麼可觀賞的。”
“不過那個門上的對聯倒是挺有意思的,右邊九個字,左邊卻有十個字,你們說怪不怪?”
“有什麼怪的,右邊掉了一個字唄,年久失修了。”
“絕對不是掉了一個字,那是刻上去的,兩邊還對得齊齊整整的,好像是故意爲之。”
“啊?那我倒要見識見識,對聯還有這種玩法。”
餘慶隨着堯丹走近大門一看,果然如她所說的,右邊刻的是九個字,左邊則有十個字,兩邊的第一個字和最後一個字對得齊齊的,顯然不是漏字了,而是故意的。那對聯寫道:
“八萬里長藤孰花非吾果,兩百年孤叟此曲他笙。”
老實說,餘慶看了半天也不知是何意。世上人們一時無法解開的謎底多的是,你不可能事事都能弄清楚。
不過他從“孤叟”這兩字猜想,曾經住在這裡的可能是一個獨居老人。至於其他的意思,必須知道他的生平經歷才能猜透。
要不要進去一探究竟?餘慶一時拿不定主意。他可不想爲了一點點好奇心而耽誤了自己的大事。來這裡已經是節外生枝了,再在這上面浪費時間那就是枝外又生枝了。
而且那門看上去也透着古怪。一般門都是平面的,可這裡的兩扇門竟然是兩根半圓形的大柱子。開啓的方式應該是兩根柱子轉動到直徑垂直向外,從而在中間形成一條間隙。
但是沒有發現開啓大門的機關。堯丹前去推了推,可紋絲不動。對此餘慶打了退堂鼓。他現在很厭煩這種故弄玄虛的東西。
“算了吧,我們走吧。”餘慶說。
堯丹臨走時,忍不住隨手把那棵野草拔掉了。誰知那竟不是一棵真草,正當她疑惑時,門前的的燈突然全亮了。
不過,也僅此而已,再也沒有其他的動靜。堯丹推了推那兩根柱門,什麼反應也沒有。
“相公,這是什麼意思?”
餘慶笑道:“也許是光線不足,它想開燈看看誰這麼調皮。”
但餘慶很快意識到事情沒這麼簡單。它突然開燈應該有明確的目的。這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讓堯丹讓開,自己走過去觀察了一下,也沒什麼特別的。他望了一眼那紅彤彤的燈,正在若有所思之時,忽然響起了一段歡快的曲子。這把他嚇了一跳。
在音樂聲中,門頭上開始噴出水來,清洗兩根柱門。接着整棟樓一下子燈火通明,在濃霧中彷彿一朵朵鮮豔的花競相開放。
灑掃門扉,張燈結綵,這不是迎接貴賓的儀式嗎?這讓餘慶更加疑惑不解,自己也不過偶然路過這裡而已,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時,兩根門柱轉動,大門開啓了。裡面嫋嫋婷婷走出來一排類人姝,站在了餘慶的兩旁。接着又走過來一個雙手捧一枝彩花的類人姝,笑盈盈獻給了餘慶。
餘慶有些不知所措。這時,那類人姝笑道:“歡迎回家!”
“回家?”餘慶問,“我這裡有家嗎?”
“是的,主人,你是這裡的第八代繼承人。”
餘慶驚問道:“這裡是先祖餘雲山的故居?”
“是的,主人。我們在這裡休眠了快兩百年了,一直在等待你的出現。按照故主的遺囑,第一個來到這裡的後人將繼承他的一切財產。”
看來剛纔他看那個紅彤彤的燈時,他的生物特徵已經被識別出來了。這個老祖宗還真是煞費苦心。
餘慶踏進大門的時候,感到自己腳下有點飄。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給他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當他來到金碧輝煌的大廳時,不得不爲它的奢華由衷驚歎。這時他眼前浮現出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正在寂寞地徘徊的場景,難怪他要說自己是孤叟了。
顯然他知道自己有子孫,不然也不會設計這一切。可他生前爲什麼寧可做一個孤叟而不與他們聯繫或往來呢?
這時,類人姝在他耳邊輕聲說:“主人,請跟我去書房,故主要見你一面。”
餘慶聽了十分吃驚。既然是故主,又如何能見他一面?難道他和進入這裡的人一樣置換了一副新軀體…長生不老?
餘慶惴惴不安跟在類人姝後面上了二樓書房。但是書房裡空無一人,類人姝關上門,也輕輕退出去了。
他只是匆匆掃了一眼滿屋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收藏,便走到書桌對面的沙發上自行坐了下來。
他眯上眼睛,思考着等會兒這個祖宗進來之後,自己應該如何應對他。從血脈傳承來講,自己應該對他感到親近,但實話說此時自己除了感到突兀和陌生,就只有一些畏懼了。
突然見到一兩個世紀以前的先人,換了誰都有點膈應。
可餘慶等了幾分鐘,也不見那個先人進來。
他有點後悔走進這棟樓裡來。他可從來沒有想過,要做一個在世的人的繼承人。他不希望有人限制他的自由。再說,他也不喜歡這裡的環境,想想那些人體器官的工廠,他心裡就不爽。
他站了起來,無聊地研究沙發後面那幅和他一樣無聊的古畫,誰知道畫家在表達什麼,神經錯亂而已。
突然,他身後傳來渾厚的男低音,說:“孩子也喜歡這幅畫嗎?在所有超現代主義的作品中,我最喜歡這一幅。它表達了對這個迷宮一樣的世界的絕望。”
餘慶慌忙轉過身去。畢竟他現在還在享受先人的恩澤,讓他有經濟能力負擔一路的費用,所以應該誠惶誠恐向先人致意。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後面根本沒有人。
這時,書桌上的一個地球儀轉動了一下,裡面又傳出來一個男低音的話語:“孩子,別找了,我在這兒。我一直在觀察你的一舉一動。你和餘潛那小子當年的神態簡直一模一樣。”
餘慶吃驚地看着那個地球儀,囁嚅道:“老祖宗,這是…”
地球儀:“不用害怕,我的確不在人世了,但臨死前把意識和記憶都上載到這個地球儀裡來了。”
“不是可以再複製到一個新的軀體裡去嗎?”
“是呀,可我們研究了很多年也沒有成功。孩子,難道現在的世界已經具備了這樣的技術了嗎?”
餘慶心中暗暗吃驚,這說明外面正在進行的一切老祖宗並不知道。在他生前,軀體置換術還沒有取得成功。可現在要不要告訴他這一切?也許,先等等。
餘慶答道:“我聽說有人正在研究這樣的技術。”“如果成功了,你一定要來告訴我。我再也不想困在這裡了。我把公司交給他們來打理,他們竟然再也不向我彙報工作了。”
“老祖宗,這裡的一切都是你的產業嗎?”
“是的,這個凌雲山莊,乃至整個長溪幾乎都是我的產業。我的產業遍佈全球。”
餘慶遲疑了一下,說:“這裡他們改名叫雲仙閣了。長溪也不叫長溪了,叫瓊山。”
“改幾個名字搶不走我的任何東西。我設立了一種機制,只有我的後人才能繼承它們。如果我的後人沒有來,就需要我每十年授權一次,否則它們就會被平均分配給全人類。”
“老祖宗,你困在地球儀裡,怎麼去授權…”
“每十年我會給他們一組特殊的密鑰,打開一個電子保險箱或者一個實體保險箱,授權書就在裡面。我準備了一百個這樣的箱子。”
“可是他們可以像蛀蟲一樣掏空一切。我剛從第一樂園出來的時候,就找到了您留下來的一份產業,但是已經沒什麼了…”
“他們敢偷我的東西!不過,大多數東西他們偷不走,我另外安排了一個監督機制,他們的收益和我的產業價值掛鉤,偷我的相當於偷他們的。”
餘慶笑道:“恕我直言,世上沒有萬無一失的事情。如果他們相互勾結,這樣還是阻止不了…”
“我雲山的後人就是聰明!所以我還請了一個審計機構,如果他們發現監督機構失職或者舞弊,那麼他們就可以追繳監督機構歷年收益的百分之五十作爲獎勵…”
“聽起來十分周全…”
“現在好了,你可以接管這一切了。孩子,你走近一點,我告訴你終極密鑰,你會得到全部授權。”
餘慶走過去,把耳朵貼近地球儀,聽取老祖宗告訴他的最大秘密。但是他很擔心,這會給他帶來災禍。
老祖宗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說:“你放心,沒人敢加害你。只要你公開露過面,這個資訊就會通知到律事團,假如在一年之內你不再出現,所有利益相關人就會立即喪失所有權利和利益…”
“如果律師團裝聾作啞呢?”
“不會。他們會在你順利完成繼承後獲得百分之十的權益。他們做夢都想你出現呢。”
餘慶不知道要不要告訴老祖宗,這個世界已經變了,大家各自爲政,沒有那時的統一律法可遵循了,是個鬆散的社會。況且,當年的那個所謂的律師團或繼承者,誰知道還在不在人世呢!
這時他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還是讓老祖宗回來自己處置吧。他對繼承這些沒有興趣。他有些後悔剛纔沒有講出全部實情,現在改口又有點尷尬了。
他試探性地問:“老祖宗,如果軀體置換技術成熟了,我該怎麼做?”
“馬上悄悄告訴我。”
“僅僅只是告訴你嗎,是不是把你的意識和記憶複製到一個新的軀體上去?”
“不行。你只能悄悄告訴我。我沒有軀體鏈接參數,強行復制過去,也只是一個植物人。”
“那個…參數在哪裡呢?”
“他們說是拿去實驗,一直沒有再拿回來。”
“爲什麼不整合在一起呢?”
“當時的技術不允許啊。”
這時房間裡的燈光忽然都變暗了。從窗口往外看,外面的燈光也全熄滅了,只有濃霧依然。餘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孩子,你得馬上離開了。我這裡早已被各方勢力監視了。他們暫時可能不敢傷害你,但可以想辦法把你困住,讓你永遠去不了總部,以期永久控制我的財富。
在我桌子的抽屜裡有一個打火機,外表看它只是一個打火機,但它的暗格裡有一個粒子,裡面詳細記載了我的財產清單,你能用U式閱讀器打開它。”
餘慶打開抽屜,找到打火機,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與此同時,書房的門已經打開了,帶他進來的那個類人姝走了進來。
“娥英,從今天起你就跟着新主人,一路保護他。現在帶着他馬上離開!”
“老祖宗…”
“別囉嗦,馬上走!”
名叫娥英的類人姝猶豫了一下,拉着餘慶就向外面走。此時整棟樓裡幾乎是漆黑一片,有幾次餘慶差點被什麼絆倒了。
出了大門,餘慶和等在那兒的堯丹,二郎會合,匆匆離開這棟樓房,往他們停車的地方走去。
可走到一半時,娥英停了下來,說:“我們走錯了,下山的路應該在那邊。”
餘慶問:“你有多久沒有走出那棟房子了?”
娥英答道:“一百…二十三年。”
餘慶搖頭說:“可下山的路早已不通了呀。”
娥英說:“那我們走緊急通道。”
“能通過一輛車嗎?”
“這…不太清楚…”
餘慶說:“那你先去查清楚,我們在這裡等你。”
等娥英走後,餘慶讓堯丹和自己立即趕往泊車地。
堯丹問:“這人是誰呀?你幹嗎要騙她?”
“我才走進那棟樓不久就走漏消息了,難道不是那些類人姝中的某一個乾的嗎?娥英的真實身份讓我生疑。”
“那我們還是原路返回嗎?”
“是的,趁現在沒被發現,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