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穿過岩漿旁邊的高熱高溼區域,這的確太冒險了。萬一碰上岩漿在某個地方突發性噴發,他們可能瞬間被燒成灰了。
但就這麼退回去,餘慶心裡有些不甘。他決定還是得試一試。
不過他唯一可試的機會還是在水上。水裡的溫度不可能超過一百度,只要不直接被岩漿擊中,他們就有希望。
前面的水霧雖然嚴重影響他們的視線,但高亮的岩漿就像航標燈一樣標示出了哪裡有危險。
他的車轉入手動泅渡模式,由堯丹親自操作。車在噴射的岩漿之間蛇行前進,大約走了二十分鐘便看不到岩漿了,只剩下漆黑。
藉助車燈又前行了幾分鐘,眼前出現了一片濃霧。餘慶讓堯丹關掉車燈,這時能明顯感覺到頭頂的陽光。
“冤家,朝最亮的地方緩緩上升!”
過了幾分鐘,餘慶讓堯丹再左右橫飛一下,尋找有紫色的地方。
當看到一片紫色的霧氣出現時,餘慶喊道:“再慢一點,進入紫色深處後,車頭朝上,打開車燈。”
“相公,這麼飛能量消耗很大。”
“命比能量值錢。這個通向雲仙閣的出口很可能是人工挖出來的,可能不太大,萬一車子碰到岩石上去了怎麼辦?所以我們一定要確保上面沒有障礙物!
注意,如果前面有障礙物,車燈照過去的光受到阻擋會有反射,你能仔細分辨出來這種差別嗎?”
“放心吧,相公。濃霧還不至於把我的眼睛弄成擺設了。”
餘慶也只能放寬心,相信堯丹可以小心應付。當他終於看到遠處有一扇窗戶閃現時,忙讓堯丹停下來。
“相公,飛高一點不是更好嗎?”
“萬萬不可。高的地方如果沒有攔阻設施,誰還在山下排隊呀,早都直接飛上來了。我們這是從他們屁股後面悄悄摸進來的。再低一點,找個隱秘的地方落地。”
堯丹降低高度,橫飛了一會兒,看見有一塊乾淨的地面,便斜刺着飛了下去。可是車停穩以後,餘慶下車一看,他們竟把車弄到一個大殿來了。
這都是大霧惹的一個大誤會。不過這樣也好,他們把車輕輕推到大殿的一個角落裡,以減少被人發現的機率。
看來雲仙閣是進來了。但這片建築羣面積應該不小,在能見度這樣低的地方,站在這裡依然像困在迷宮中的人一樣,不知往哪裡走。
在這兒迷了路,弄不好還不如在外面排一百多年的號呢,到時候連出去的機會都沒有了。
餘慶喚醒了二郎,想讓它先去爲自己探探路。可二郎一動不動站在那裡直搖尾巴。
餘慶自己也覺得好笑。他居然不知道如何給二郎下達具體的指令。探探路,探什麼路,得有目標指向呀,他現在自己都不知道應該去哪兒。或者有路就走,走到哪裡算哪裡?這太盲目了。
他要去的目標應該鎖定在雲仙閣那個號稱可以讓人與天地同壽的現場。它是某個藥物配發的地方還是治療的場所呢?
餘慶判斷雲仙閣肯定不是用藥物來爲人延壽。如果是藥物也用不着非要到這裡來服用。就算是針對每一個個體需要應用不同的配方和劑量,那也應該是先診斷而不是直接用藥。
雲仙閣每兩小時進入一個人,如果它滿負荷運轉的話,這意味着每兩小時要出去一個人。給一個人配製所謂長生不老的藥,從診斷,確定配方到服藥,再到產生效果,兩小時就可以完成了嗎?
當然,如果他們可以一次接待幾十,幾百個人,錯峰安排的話,一個人就可以分配到幾百到幾千個小時的處置時間。
但是他們是把人用瞬移的方法送入雲仙閣的,這需要的能量太大了,而最節約能量的方式也應該是一次進去幾十,幾百個人,而不是一次一個人。
還有,他們弄得這麼神秘,肯定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們處置的過程。如果是藥物爲主的話,他們只需把製藥的地方放在另外一個不爲人知的地方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這樣大費周章。
最合理的解釋是,他們有一套龐大的診療和手術過程,甚至還用到了數不清的器材和設施,儀器等等。這些都在工作現場,所以隱藏起來纔會這麼費事。
這樣分析下來,餘慶就可以爲二郎指定尋找的具體目標了。只要他們動刀了,那麼不可能不見人血。餘慶用匕首在自己手上劃了一道口子,讓二郎聞了聞,在它頭上拍了一下。
二郎會意,一個箭步便躥了出去。不管你是什麼品種的人,龜人也好,翼人也罷,動物的血總有一些相同或相似的氣味。二郎只要找到有血的氣味的地方,八九不離十便是他要找的目標了。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餘慶的擔心也越來越重。因爲二郎回來的時間越久,說明那個地方離這兒越遠,穿過更遠的距離去那裡,意味着要承擔更多的風險。
二郎直到九十分鐘以後纔回來。它咬着餘慶的衣服,向餘慶邀功呢。
餘慶撫摸了一下二郎的頭,示意它先坐下。根據他過去的經驗,在這樣的地方可能裝有大量感知生物移動的探頭,自己這樣大搖大擺走那麼長的距離,很難不被發現。
堯丹她們就不一樣了,她和這裡的類人姝的特徵差不多,這裡肯定用了大量的類人姝,所以她被甄別出來的機率要小得多。
於是他讓二郎領着堯丹先進一趟,把沿路的情況摸清楚,再確認一下二郎有沒有找錯地方。畢竟,垃圾桶裡也可能有帶血的遺棄物。如果他冒着大風險去看一個垃圾桶,那就成了一個大笑話。
堯丹回來後,大讚餘慶料事如神。二郎第一次真就把她帶到了一個停屍房之類的地方,後來她讓二郎繼續找了下幾個有血的地方,這纔看到恐怖的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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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慶打斷堯丹的話,說:“別急着說後面的事,一件一件的說。你剛纔講那個停屍房是怎麼回事?”
“很可怕的,一具具赤條條的屍體整齊地擺在那兒…”
餘慶打了個寒戰,沉吟道:“看來我猜的不錯…他們所謂的長生不老,是給人置換了整個軀體…”
“那不就死了嗎,還有什麼長生不老?”
“可他大腦裡的一切記憶和意識都被完整地複製出去了,然後重新裝入按照他的體貌特徵製作出來的軀體裡去,等他的意識醒來,根本不知道自己換了軀體。”
“製造一個人的軀體會這麼快嗎?不得幾年甚至幾十年啊?”
“所以他們有很多條生產線一樣的東西,各種器官像機械零件一樣先製造出來,然後連接起來。”
“可是每個人長得都不一樣…”
“你們類人姝是怎樣實現不同外貌特徵的?”
“啊,我明白了。無非是根據具體的對象把鼻子耳朵眼睛調整一下位置大小而已…”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他們也可以提前製作出大,中,小不同規格體型的軀體…方頭,馬臉…”
“可這樣似乎不需要動刀…你怎麼確定用血來找…”
“複製的不可能只是意識和記憶,他的一些生物特徵包括血型等等是不是也要適當保持一致或者近似?這就需要採血或者動刀。這還有一個好處,至少讓進來的人知道自己確實接受了延長壽命治療。不然進去後一覺睡到出去,你是不是懷疑自己有沒有接受治療呢?所以即使不需要,也要割上兩刀讓人家看看。”
“說不定他醒來的時候,還故意留個傷口在他身上呢!”
這時餘慶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堯丹:“你確定那些屍體是赤條條整齊擺放在那裡?”
“是啊,怎麼啦?這又能說明什麼?”
“這倒是我沒有預料到的。看來他們還要把那些軀體再利用起來,不然就直接處理了,至少也沒有必要剝掉衣服…還有,後來二郎又帶你去哪兒了?”
“那個地方進不去,我們只是在外面轉了一圈,好大一個房子。”
“我想…那應該就是人體工廠了…後來還去了哪兒?”
“一個院子外面,連門都沒看見,所以沒進去。”
“那麼沿路有沒有碰到什麼特別的人或事情呢。”
“特別的?霧很大,算不算特別?人是影子都沒見到一個。”
餘慶笑道:“扯淡!他大爺的,這裡可別又是一個無人工廠。”
“不會吧?憑什麼這麼說…”
“會不會很快就有答案。”
餘慶說完便招二郎過去,把它帶到了一個角落裡去了。
堯丹說:“你們去哪兒?我也要去。”
“不準過來!我們馬上回來!”
過了一會兒,餘慶走了回來,二郎卻不見了。
堯丹問:“搞什麼鬼?二郎呢?”
餘慶笑道:“它去幫我證明這個地方是個無人工廠去了!”
“它怎麼證明?你帶它去角落裡做了什麼?”
“在角落裡向二郎面授機宜唄,讓它知道該怎麼辦。”
堯丹拉着餘慶的手撒嬌道:“給我也面授一下機宜吧。”
“不行,我怕你用小拳頭打我。”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是…不太好。我拉了點大便讓二郎聞了聞,你要不要也去補上?”
堯丹說:“你真扯!這麼無聊的事…”
“誰說無聊了?二郎如果在這裡找不到別的人的臭臭味,這說明什麼?說明這裡的工作人員絕對都是機械纖維之類的東西做的…”
“可還有那些進來的人不會拉臭臭了嗎?”
“概率很小,他們進來接受的就是軀體死亡,只怕沒那個時間了。再說,即使有可能,二郎找到了那種氣味,也不影響我推理的正確性。我說的是二郎根本找不到那種氣味的情況。”
“如果碰巧今天沒人拉臭臭呢?”
“二郎的鼻子有多靈敏你是知道的。只要空氣中有一點殘留都逃不過它的搜索。”
兩個多小時以後,二郎回來了。它趴在餘慶面前,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毫無疑問,它沒有找到人的蹤跡。這就是一個全自動的無人化工廠。
如果那些在雲仙閣外排隊等待進來的人,知道自己翹首以盼的只是一堆按程序屠殺他們的機器,肯定全崩潰了。
餘慶現在陷入了不知怎麼辦纔好的困境。從內心來說,他根本不想節外生枝爲自己找麻煩。可聽任一堆機器這樣愚弄大衆,他又於心不忍,甚少應該把真相告訴大家。
其實,餘慶最忌憚的還是雲仙閣後面那個幕後主使。這個傢伙是爲了斂財還是故意愚弄衆生呢,或者僅僅只是爲了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如果自己壞了他的事,他會不會報復自己?
他想,現在還是不要草率做選擇的好。應該先把這裡的具體情況瞭解清楚再做打算。於是,他決定親自去看看。
既然這裡是個無人化的工廠,它的重點防禦又全在外面,在它的內部應該不會再有防止人類活動的攔截系統,所以他纔敢跟在二郎身後四處溜達。
儘管在濃霧的籠罩之下,他看不清這裡的全貌,可一路走下來,就憑那些迴廊水榭,曲徑飛檐,餘慶就斷定這裡簡直就是一座無與倫比的豪華莊園。
這多麼可笑,人類創造了這樣的美景,最終卻是爲了讓他們的機器用來戲耍同類的工具。
餘慶看了幾個堯丹所說的地方之後,也沒有什麼新的發現。在那個堯丹所說的大房子,他讓堯丹把自己扛在肩上,從那些透氣孔裡朝裡看了看,證實了他的猜測是對的。
那個寬大的車間裡,人體的各種器官正在流水線上像玩具一樣被生產出來。餘慶瞬間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卑。
他再也不想繼續看下去了。這樣看下去,他自己也會認爲自己連個屁都不是。
這時,堯丹突然對不遠處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充滿了好奇。的確,那棟小樓在紫色的雲霧之中若隱若現,充滿了誘人的神秘色彩。
堯丹問:“相公,這裡不是沒人嗎?可那兒怎麼看都像是人類居住的地方。”
“你說的有道理。理論上安放機器的地方更多是從實用的角度出發去建造,而不應該像那棟樓那樣,它太符合人的審美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