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曉促狹的笑意幾乎要從單眼皮的細長眼睛裡溢出來,她故意拖長調子:
“誒呦~‘囡囡’叫得這麼親熱?啥時候官宣一波呀?讓姐妹們磕個糖?”
江夏的臉頰瞬間飛上兩朵紅雲,她急急擺手,聲音都拔高了些:
“沒有的事!秦曉你別聽他瞎叫!陳舟他、他就是開玩笑的!”
陳舟眼疾手快,伸出兩根手指,精準地捏住江夏校服後衣領那一點布料。
像拎只不聽話的小貓,輕輕鬆鬆就把她拽回自己身邊。
他對着秦曉無奈地嘆了口氣,語氣裡帶着點恰到好處的苦惱:
“唉,別提了。下午不小心把這位小祖宗得罪了,正吵吵着要我大出血請客賠罪呢!”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示意江夏配合。
秦曉的五官不算精緻,但勝在爽朗。
單眼皮笑起來時會眯成兩條彎彎的月牙縫,透着股沒心沒肺的敞亮勁兒。
她看着兩人這“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架勢,嘻嘻哈哈地揮揮手,語出驚人:
“行行行!去吧去吧!祝兩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啊!”
“曉——曉——!”
秦曉纔不管她,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自言自語道:
“唉,這同桌真是沒法做了,重色輕友啊!居然狠心丟下孤苦伶仃的孤寡老人,獨自去和青梅竹馬親親我我……”
那哀怨的調調,活像被拋棄的小白菜。
看着秦曉的背影,江夏積攢的羞惱瞬間找到了宣泄口。
她猛地轉身,一記灌注了“洪荒之力”的天馬流星拳精準地轟在陳舟的肩膀上:
“陳舟!你一天天的,我真該把你打包快遞到龍虎山,讓老天師開開眼,看看你是不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附體了?”
“嚯!”
陳舟誇張地揉着被捶的地方,臉上卻滿是笑意:
“可以啊江夏同學!這修爲增長速度,是偷偷吃了十全大補丸吧?攻擊力飆升啊!”
江夏氣鼓鼓地抱起胳膊,把頭扭向一邊,只留給他一個氣呼呼的後腦勺和微微發紅的耳尖:
“還不是多虧了某位‘大仙’?近墨者黑,都是跟你學的!”
陳舟低低地笑出聲,極其精準地抓住了江夏垂在身側、還沒來得及握拳的小手。
“行啦,我的錯我的錯。再不走,校門口的店真沒位置了,酸菜魚走起怎麼樣?”
江夏像是被燙到一樣,指尖猛地一縮,觸電般想把手抽回來。
奈何陳舟早有防備,五指收攏,將她微涼的手包裹得更緊。
她耳尖那抹紅暈迅速蔓延到脖頸,聲音帶着急切的羞意:
“你……你拉我手幹嘛!學校里人來人往的,快放開!被人看見了多不好……”
話是這麼說,她那象徵性的掙扎力道卻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
兩人熟門熟路地鑽進那家招牌都快被油煙薰模糊的小店。
空間不大,只擺得下五六張桌子。
繫着油膩圍裙的老闆一擡頭,臉上立刻堆起熟稔的笑容:
“喲!兩位吃什麼?”
“大份酸菜魚!”
陳舟響亮地應了一聲,拉着還有些扭捏的江夏徑直走向他們常坐的靠窗卡座。
等上菜的間隙總是有點無聊。
陳舟拿起桌上的菜單:
“要不要再加份你最愛的幹鍋土豆片?”
江夏忍不住舔了舔嘴脣,小聲補充:
“嗯……酸菜魚裡……再加份寬粉吧?”
她的話音還沒完全落下,陳舟已經揚起了頭,喊道:
“老闆!酸菜魚加寬粉!再來份幹鍋土豆片!謝謝!”
菜單被“啪”一聲丟回桌上。
陳舟利落地站起身,順手又極其自然地撈起江夏的手腕:
“走,趁魚還沒好,去搞杯奶茶drunkdrunk,解解膩!”
動作流暢得彷彿演練過千百遍。
夕陽的餘暉溫柔地灑在鋪着石板磚的人行道上,拉長了一雙並肩而行的影子。
校門口林立的奶茶店多是些名字花哨的雜牌軍。
像古茗、CoCo這類連鎖大牌,得走到遠處的商場纔有,外賣也不方便送到校門口。
因此,“咿呀呦”這家價格親民、味道也還算靠譜的小店,就成了學生們的心頭好。
點單、付款、等待。
動作一氣呵成。
兩杯奶茶很快遞了出來。
江夏接過屬於自己的那杯楊枝甘露,迫不及待地含住吸管,用力吸了一大口。
冰涼的、混合着芒果香甜和西柚微酸的液體滑過喉嚨,瞬間撫平了心頭的燥熱。
她滿足地眯起眼睛,發出一聲小小的喟嘆:
“呼——活過來了!這大夏天的,簡直救命!”
旁邊的陳舟則拎着那杯“女王奶綠”,皺着眉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
“嘶……這什麼味兒?怎麼是苦的?說好的女王呢?坑爹啊這是!”
江夏看着他那副表情,忍不住得意地笑起來:
“看吧看吧!像我這種聰明人就從來不挑戰新品!楊枝甘露yyds!經典永不過時,懂不懂啊你?”
她故意晃了晃自己手裡那杯誘人的金黃。
陳舟誇張地撇了撇嘴,眼神瞟向江夏手中那杯色澤誘人的楊枝甘露:
“嘖,失策了……感覺還不如你這杯好喝呢。”
話音未落,他的手已經極其“自然”地伸向了江夏的楊枝甘露,目標直指吸管。
“想得美!”
江夏反應極快,像護食的小獸,猛地將奶茶往身後一藏。
“自己點的毒藥,跪着也要喝完!休想打我的楊枝甘露主意!而且我都喝過了!”
她仰起小臉,故意把奶茶舉得高高的。
陳舟挑眉,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他突然毫無徵兆地向前傾身,作勢要撲搶!
“啊!”
江夏嚇得輕呼一聲,下意識地慌忙後退躲避。
電光石火間,陳舟的左手已經極其“順手”地環上了她的腰,固定住她後退的趨勢。
同時,右手快如閃電,穩穩地搭在了她高舉的奶茶杯上。
江夏的身體瞬間僵住,連呼吸都屏住了:
“陳……陳舟!你……”
“就一口!嚐嚐味兒!”
陳舟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帶着一種無賴又親暱的耍賴腔調。
話音未落,他猛地低頭,像餓了好幾天的鯨魚發現了浮游生物羣,腮幫子一鼓——
“咕咚!咕咚!咕咚!”
憑藉着驚人肺活量,這一口下去,楊枝甘露那金黃的液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嘩啦啦地下降了三分之一還多!
“你——!!!”
江夏這才從震驚中徹底回神,臉頰瞬間漲得通紅,又羞又氣,用力推搡着陳舟那結實得像堵牆的肩膀:
“強盜!土匪!誰讓你喝這麼多的!一口?!你這叫一口?!我的楊枝甘露啊!可惡!!!”
陳舟心滿意足地擡起頭,看着江夏炸毛的樣子,笑得像個偷腥成功的貓。
他伸手,極其自然地揉了揉她頭頂被風吹得有點亂的髮絲:
“小氣鬼,喝你點奶茶怎麼了?大不了……”
他晃了晃自己手裡的“女王奶綠”:
“我這杯賞你了?雖然難喝點,但好歹也是新品,嚐嚐鮮?”
江夏護着楊枝甘露,警惕地瞪着陳舟。
她瞥了一眼那杯名字浮誇的奶綠,眼神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嫌棄:
“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個坑!‘女王奶綠’?哼,中二病!我纔不稀罕呢!而且……”
她聲音小了下去,帶着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嬌嗔:
“而且……你都喝過了!”
陳舟聳聳肩,一臉無辜加理所當然:
“咱倆誰跟誰啊?你那楊枝甘露你不也喝過了?你看我嫌棄你沒有?”
江夏的臉“騰”地一下,從臉頰紅到了耳根,連小巧的耳垂都像熟透的櫻桃。
她羞惱地跺了跺腳:
“那……那不一樣!你……你這是間接……間接……鵝心!實在是鵝心!”
情急之下,江夏舌頭都打了結。
陳舟故意裝出一副驚訝萬分的樣子,瞪大了眼睛:
“哇!江夏同學,你這口味……有點重啊!鵝肝也就算了,居然還想吃鵝心?這愛好挺別緻啊!”“我不是草船!你的箭別往我這兒放!”
江夏又羞又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陳舟看着她這副氣鼓鼓又無可奈何、連頭髮絲都透着“我很生氣但我不說”的模樣,不禁笑了笑。
他再次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揉了揉她的發頂:
“好好好,不逗你了,再逗真炸毛了。”
這個親暱的動作太過熟稔,彷彿做過千百遍。
江夏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最終卻沒有像之前那樣躲開。
兩人繼續朝着飄散着酸菜魚香氣的方向走去。
江夏刻意和陳舟保持着大約半臂的“安全距離”,一邊小口小口地嘬着所剩不多的楊枝甘露。
夕陽把她纖細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晚風調皮地拂動她額前的碎髮。
陳舟突然快走半步,極其自然地伸出手,精準地握住了她垂在身側的左手。
江夏渾身一僵,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就想把手抽回來。
然而,陳舟帶着笑意的、低沉的聲音適時地在頭頂響起,帶着點揶揄:
“在學校裡你說人多眼雜,現在都出校門兩條街了,總行了吧?”
“還是說……你怕我?”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
“誰……誰怕你了!”
江夏梗着脖子反駁,試圖用力把手抽回來,卻被他更緊地包裹住。
陳舟順勢藉着這股力道,輕輕往自己這邊一帶。
江夏猝不及防,整個人被帶得往前踉蹌了小半步,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到幾乎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
“那你躲什麼?”
陳舟微微歪着頭,故意晃了晃兩人緊緊交握的手。
“我記得……小時候玩過家家,某人可是哭着喊着非要當新娘子,怎麼?現在長大了,連牽個手都不行了?”
江夏她猛地別過臉,聲音又急又羞,帶着濃濃的鼻音:
“那……那是小時候!不懂事!現在……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你……你快放手!”
她只顧着羞惱,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手指,正不自覺地回握住了他的手指。
陳舟嘴角的笑意幾乎要滿溢出來,突然毫無徵兆地鬆開了緊握的手。
掌心驟然失去的溫度和包裹感讓江夏心裡猛地一空。
像踩空了一級臺階,茫然和一絲說不清的失落瞬間涌了上來。
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這突如其來的空虛感意味着什麼。
下一秒,腰間就被一條結實有力的手臂緊緊環住!
陳舟的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蹭了蹭她柔軟的髮絲:
“既然牽手不行……那我只好抱着你走了。這樣總行了吧?”
“陳舟——!”
江夏又羞又急,像只受驚的兔子在他懷裡徒勞地掙扎。
她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顫音:
“你快放開我!街上這麼多人看着呢!丟死人了!”
“那就讓他們看好了。”
陳舟的手臂收得更緊。
江夏的臉紅得能滴出血來,掙扎的力道卻越來越小。
最後,她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帶着無限羞赧地服了軟:
“……那……那你還是……牽着我吧……”
聲音細若蚊蚋,幾乎被街上的嘈雜淹沒。
陳舟低低地笑出聲,如她所願鬆開了手臂,但下一秒,卻再次抓住了她的手——
這一次,不再是簡單的交握,而是與她十指相扣!
江夏驚呼出聲:
“不是……不是這樣牽的!”
陳舟側過頭,一臉無辜加疑惑地看着她:
“嗯?不是這樣牽手?那還能是怎麼牽手?教科書裡沒教過別的姿勢啊?江老師教教我?”
他故意裝傻。
江夏被他看得心跳如擂鼓,羞得說不出話,只能低着頭。
這是陳舟第一次……
用這種十指相扣的方式牽她的手。
然而,這份悸動和羞澀還沒持續幾秒,前方拐角處就傳來一陣熟悉的、屬於同班女生的談笑聲!
江夏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擡起頭。
只見幾個熟悉的身影正有說有笑地朝他們這個方向走來!
她瞬間慌了神,幾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氣,將手從陳舟那鐵鉗般的掌心裡抽了出來:
“同學……是我們班的……”
陳舟看着江夏那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忍不住低笑出聲:
“嘖,牽個手而已,怎麼搞得跟地下工作者接頭似的?咱們這算偷情嗎?”
他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抓住江夏還沒來得及藏好的手,重新扣緊!
甚至還故意挺了挺胸膛,一副“老子光明正大”的坦蕩模樣。
“你懂什麼!”
江夏急得直跺腳,耳尖紅得像要燒起來,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被同學看到……背後還不知道要怎麼說呢!快放開呀!”
她徒勞地扭着手腕,卻再次被牢牢鎖住。
可惜,她的掙扎和抗議都晚了。
幾個女生已經走到了近前,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兩人那緊緊交纏的手指上,臉上瞬間寫滿了驚訝和“哦~~~”的瞭然。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秒。
好在幾個女生還算識趣,沒有當場起鬨,只是互相交換了幾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容,加快腳步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
但那壓抑不住的低笑聲和頻頻回頭的目光,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完了……”
看着同學們遠去的背影,江夏深深地嘆了口氣,聲音充滿了絕望:
“我的一世清名……全完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陳舟被她這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逗樂了,伸手戳了戳她鼓起的臉頰,調侃道:
“行啦,江夏同學,你都跟哥混了這麼久了,還有什麼清名可言?”
江夏猛地擡起頭,用一雙寫滿了“我認栽了”的死魚眼瞪着他,破罐子破摔道:
“……行吧。你這麼說……好像也沒什麼大毛病。”
兩人回到酸菜魚店,酸菜魚已經端上桌,熱氣騰騰,酸香四溢。
看到美食的江夏重新恢復活力,眼睛亮晶晶地拿起筷子。
開始乾飯!
兩人大快朵頤時,窗外的天色正悄然蛻變。
方纔還泛着橙紅的晚霞漸漸黯淡,像是被無形的手潑上墨汁,雲層邊緣暈染出深沉的紫。
陳舟擦了擦嘴,看着天色說道:
“等下你先去班上,我要去田徑場訓練。”
江夏心滿意足地靠在椅背上,摸了摸渾圓的小肚子,說道:
“加油沉澱啊,陳舟同志,你可別到時候實力不濟,發什麼‘一場大雨毀了我的體育夢’。”
陳舟擦汗道:
“別陰陽我,我只是興趣愛好,高考不一定走這個。”
江夏訝異問道:
“那你還練?都高三了大哥!”
陳舟聳聳肩,說道:
“相信哥,沒意外,區區高考,手到擒來。”
江夏無奈道:
“得得得,strong哥附體了屬於是。”
陳舟無奈道:
“什麼strong哥,你能不能學點好詞?”
江夏扭過腦袋,哼聲道:
“我這叫精準形容!”
說着,她看了眼店裡的時間,問道:
“對了,你晚上幾點訓練來着?”
第一天晚上訓練的陳舟也有點忘了時間,他回想道:
“6:30吧?”
江夏連忙指着牆上的時鐘道:
“不是啊大哥,就剩兩分鐘了,從店裡到校門都不夠啊!你還要到體育館……”
陳舟也是猛然驚醒,連忙起身跟江夏道:
“那我先過去,你路上慢點!”
說着,陳舟便開了疾行,一路往田徑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