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遠離了家的時候,心裡很容易感到孤獨。
尤其夜深人靜時候,滿腔思念,洶涌澎湃。
過了凌晨,再不睡,便註定是一個失眠的夜晚了。
慕以晴感到腦子裡面的亂七八糟零零碎碎的想法快要將自己給淹沒。
她沉溺於一片汪洋之中,水中到處都是顧墨堯的影子。
從記事起,她就未曾對誰有過這樣強烈的感覺,包括曾經她自以爲深愛的宋宣也不曾有過。
凌晨一點。
四周過分安靜,她只聽見自己體內慢慢加速跳動的心臟,砰砰砰的……
打開音樂,慢慢的聽,眼眶不自覺的就泛酸了。
顧墨堯,再見了,或許將是再也不見。
“醫生,怎麼樣?”
今天下午,她不小心摔了一個跟頭,然後小腹就一直疼,隱隱的,她感覺很不安,於是立刻來了醫院。
“沒事,孩子很健康,只是飲食方面稍微注意一下,有些小感冒,但考慮到你腹中的孩子,就不給你開藥了,本身沒大礙,多注意休息多喝水。”
“謝謝醫生,我知道了。”
離開醫院,天氣晴朗。
慕以晴手搭在小腹的位置,嘴角微微上翹。
腹中孩子興許是上天的恩賜,她很欣慰。
即便將來的日子多難熬,爲了孩子,她也一定會好好的。
母親病情在惡化,那段時間,只有慕以晴知道自己是怎麼挺過來的。
她不敢輕易給父親打電話,害怕他問起,她沒有照顧好媽媽,她很自責。
她試着聯繫過晚晴,可晚晴的號碼無論如何都打不通。
那段時間,她忽然很想念顧墨堯。
“木醬,我爸爸的事情,拜託你了。”
郵件發送,很快,對方就有了回覆。
“嗯,自己在外,好好照顧自己。”
合上筆記本,慕以晴看着天邊那一輪皓月,眸光漸漸變得深沉。
父親的事情她會弄清楚的,當初的失蹤,以及後來一系列的詭異事件,她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以證父親的清白。
她堅信,父親在法院忽然認罪一定另有隱情,至於是什麼,她不知道,可她有預感,一定是有人在暗箱操控,她勢必會揪出那個人,一定!
四年後。
S市,機場。
從倫敦飛往S市的航班降落,慕以晴穿着一件紅色的大衣,繫着白色的圍巾,多年不見,愈發有女人味了,舉手投足也成熟了許多。
明梔子上前便是一個狗熊抱,開心十足。
“死丫頭,知道回來了,我想死你了!”
慕以晴注意到一旁的段宜恩,嘴邊慢慢勾起一抹上揚的弧度。
她只是一個眼神,來回於明梔子與段宜恩之間,明梔子竟然紅了臉,嬌羞的低下了頭。
這倒還是頭一回,慕以晴真心替明梔子高興。
她終究還是從那個人帶來的痛苦裡面走了出來,重新相信愛情。
三人找了一家就近的餐廳吃飯,段宜恩顯得特別紳士,落座以前先替明梔子拉開了椅子,而他們彼此對視的眼神,滿滿的都是愛,羨煞旁人。
“恭喜你們。”
以水代酒,慕以晴舉着手中的杯子,笑道。
“謝謝。”
段宜恩優雅的笑了笑,同樣舉杯。
一向臉皮厚的明梔子再次露出了害羞的表情。
“這些年過得好嗎?伯母怎麼樣了?你是爲了伯父出獄纔回來的嗎?還有……你交了新的男朋友了嗎?”
明梔子張口便問了一通,慕以晴真不
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個。
“一言難盡,回去後,慢慢和你說,好不好?”
慕以晴微微一笑,眼角眉梢卻有着淡淡的憂傷,因爲她不經意的,想起了某個人。
放在餐桌的手機忽然響了。
慕以晴用餐巾擦拭了嘴角以及手指,看了看屏幕,擡頭道:“接個電話。”
然後便拿了手機走到了一旁。
“段宜恩,你說,她和顧墨堯還有機會嗎?”
明梔子看着接電話的慕以晴笑得甜蜜,心中不免感慨。
畢竟她曾經十分看好慕以晴和顧墨堯之間的感情的,卻沒想到,兩人最終會分開。
“不清楚。”段宜恩淡淡的答,也隨着明梔子的目光看向在窗戶旁邊接電話的慕以晴,眸光深邃,若有所思。
沒一會兒,慕以晴回到座位,見兩人都望着自己,笑道:“怎麼了?”
“和誰打電話呢,笑得這麼甜蜜?”明梔子壞笑着揶揄道。
慕以晴只是微微一笑,並不作答。
慕家。
將父親接回來以後,她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在國外,爲了照顧母親,她學了一手的好菜。
慕父蒼老了許多,坐在餐桌前,看着女兒,由衷欣慰。
只是,想到女兒與顧墨堯已經分開的事情,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他不清楚,不管慕以晴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也都會支持,只是,離開顧墨堯的,她真的幸福嗎?
“你媽媽她……”想起自己的妻子,慕父眼中有自責。
“媽媽臨走前說,嫁給你她從來沒有後悔過。”看着父親,慕以晴眼眶也慢慢的溼潤。
“我對不起你們。”慕父動容道,聲音發顫,最後低頭捂着臉,泣不成聲。
這是慕以晴從小到大第一次見到父親哭,她心目中的父親,高大威武,像是一顆永遠屹立不倒的大樹。
可現在在她面前的父親,容顏蒼老,脊背不堪生活的重量慢慢彎曲。
他的滿眼滄桑,讓她心疼,卻無能爲力,只希望,往後的生活,他們一家人能夠慢慢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嗯,我知道,明天我就回來,麻煩了。”
慕以晴掛了電話走出臥室,父親還在沙發上捧着相冊看得出神。
時間不早了,她上前對父親道:“爸爸,牀給你鋪好了,去睡吧,明天我帶你四處逛逛。”
父親點點頭,將相冊合上,慢慢起身。
看着父親有些佝僂的背影,慕以晴心中泛起的苦澀鋪天蓋地。
她重新拿起那本相冊,那本相冊的外殼已經很老舊了,卻承載了他們一家當初所有的快樂和幸福的日子。
慈愛的母親,乖巧的晚晴,威嚴的父親……
這一切,於今天來說,如果不是有那一張張真實的照片爲證,慕以晴會以爲是一場夢。
不知道晚晴,現在身在何處,是否還對她存着埋怨。
第二天一早。
慕以晴起牀的時候,沒看見父親的人影,便以爲他還在睡覺。
她原想去喚他,卻在推開門的瞬間發現牀上鋪的整整齊齊,卻不見父親的人影。
父親沒有帶手機,出門也沒給她說一聲,會是去了哪?
她忙忙碌碌的梳洗以後,正要出門尋找,卻見父親手裡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從出租車上面下來。
她舒了一口氣,忙上前接過父親手中的袋子,道:“您應該讓我和你一起去的。”
或許,父親真的是老了,臉上的皮膚慢慢顯現的紋路,無不是時間雕刻出來
的印記。
她感到一陣心酸,將自己漸漸淹沒。
午飯,父親堅持要親手做給她吃。
他說:“你還沒吃過父親給你做的菜吧,今天試一試。”
“爸,這些年,你受苦了。”
視線,被水霧模糊,一顆顆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奪眶而出。
父親笑望着她,拍拍她的肩膀,笑話她:“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而這竟讓慕以晴的眼淚愈發來的洶涌不止了。
午飯後,父親說:“以晴,帶我去看看你媽媽吧。”
“嗯。”看着父親,慕以晴點了點頭,心中微微鈍痛。
母親是兩年前去世的,所以,兩年前,她回來過。
母親說不喜歡國外,所以她不忍心將母親葬在她陌生的城市,特意送她回來。
只是,當時她回來並沒有任何人知道,包括明梔子和沐梓。
聽明梔子說,父親的事情,沐梓幫了不少忙。
沐家和慕家是世交,慕以晴不在的這幾年,沐伯伯會時常去探望父親。
這不,得知慕父出獄,沐家專程打了電話過來邀請慕以晴和慕父前去做客。
“沐伯伯好。”到了沐家,慕以晴禮貌的與沙發上與父親同歲卻明顯比父親看上去要年輕的沐天佑打招呼。
“嗯,幾年不見,以晴你更漂亮了。”沐天佑稱讚道,隨後將目光移向慕父,“你說說,出來了也不給我個電話,如果不是從我家丫頭那裡聽說,還不知道咧。”
“一時忙,忘了。”慕父淡淡的回答,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看了一眼父親,慕以晴抿脣,心情也漸漸變得複雜。
其實,仔細說來,沐天佑與父親之間,亦敵亦友,兩人之間的恩怨糾葛也是複雜至極的。
不過,兩人吵得面紅耳赤的那些年,沐伯伯從來不會背地裡使絆子,並且在慕氏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甚至施以援手,而不讓慕以晴知道。
如果不是某次沐梓說漏了嘴,慕以晴是怎麼都想不到沐天佑竟然會出手幫自己的‘仇人’。
“以晴,這次來了還走嗎?”
“嗯,晚上的航班。”
“這麼趕?沐梓兩天後纔回來,你們豈不是見不到了。”
“不打緊,用空我會常回來拜訪的。”
“哎,好吧。”沐天佑有幾分感慨,頓了頓才又問:“那你父親跟你一起去嗎?”
“沐老頭,你管我。”慕父聞聲,瞪了沐天佑一眼。
“喲喲喲,還聞不得了,你個老東西,忘了在牢裡都是誰來看你的了。”
兩人開始鬥起嘴,慕以晴坐在一旁,萬分尷尬。
等到兩人都各自氣紅了臉,場面快要不受控制,慕以晴才連忙拉着父親,匆匆對沐天佑道:“沐伯伯,時間不早了,我們以後再來拜訪,您照顧好自己,沐梓回來讓她打我電話就行,再見了啊。”
話落,忙不迭的拽着父親離開沐家。
雖說見慣了兩人吵吵鬧鬧,可沒想到,現在兩人還是如此。
看着父親還紅着的臉,慕以晴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慕父蹙眉望着她,沒好氣道:“好笑嗎?”
慕以晴誠實的點點頭。
“你這丫頭,站誰的隊呢?”慕父埋怨的盯着她,請並不是真的抱怨,而是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的語氣。
“當然站爸爸你的隊啦。”挽着父親的手,慕以晴燦爛的笑道,眼睛彎起,瞳孔如閃爍的星星,明亮清澈,幸福不已。
生活若是經歷了太多的波波折折,便會渴望平平淡淡,慕以晴享受現在的簡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