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家頓時面露懼色,隨即眼珠轉了一圈,立刻倒在苑靈脩腳下裝死:“哎喲喂,年輕人啊,你是要打死我這個老漢吶!”
苑靈脩連忙收手,更是怒不可遏:“你這個糟老頭實在可惡,騙人錢財不說,還要賴我出手打了你!要不是怕你經不起幾下打,我一定好好教訓教訓你!”
程綰君眼睛一亮,細細的平眉緊皺着,清豔無方的臉上驟然間滿是哀求之色,就連一旁的祝老伯都不得不佩服她入戲之快。
“這位大哥,我爺爺不知哪裡得罪你們了,若是他有什麼做錯了的地方,你們只管打我便是,爺爺上了年紀,你們不要爲難他。”
程綰君這番話算是說到圍觀百姓的心坎裡去了,衆人開始如同一鍋煮開了的水一般沸騰起來,紛紛對着苑靈脩指指點點:“多好的姑娘啊,你這小夥子怎麼欺凌弱小?”
“我自幼便和爺爺相依爲命,靠祖傳的丹藥維持生計,從來沒有做過什麼騙人的勾當,也不認識這位大哥哥啊!”程綰君抓住機會便開始博取別人的同情。
氣勢洶洶的站在這一老一少面前的苑靈脩,差點被四處的吐沫星子給淹死,他兩手抱在胸前,一雙大眼睛裡如同烈焰翻滾。
“才隔了三日,你就說你從未見過我,我看你是失憶了!”
事情還要從三天前說起,那日邱楊和苑靈脩一行人從大淮山客棧出發,臨走前邱楊極爲肉痛的打量了程綰君許久,實在是心疼這二十兩銀子!
程綰君笑眯眯的目送幾人出門,直到幾人走遠,才立刻從錢袋裡抖出近百兩銀子。
程綰君與祝老伯再次抱成一團,激動得熱淚盈眶:“老伯,你說幾個修道之人爲什麼有這麼多銀子?”
祝老伯努了努嘴巴,兩眼放光:“管他呢!反正這白花花的銀子現在已經是我們的了!”
程綰君喜上眉梢,隨即又立刻衝回房裡收拾東西,祝老伯見狀十分不解:“你這丫頭又有什麼鬼主意?”
“我說祝老伯,你的腦子是用來喘氣的嗎?我們偷了幾個仙道的銀子,還不趕緊收拾細軟開始跑路!難道等着他們折回來逼着我們把銀子吐出來嗎?”
程綰君翻着白眼,無奈搖頭。
祝老伯立刻心領神會,略微佝僂的身子此刻卻是比年輕人還要靈活得多,不出半個時辰,這一老一少便捨棄了這家空殼客棧,揹着一包銀子踏上了揮霍之路。
而邱楊與苑靈脩等人走了許久,直到已經步入幽州,邱楊才驚覺身上的盤纏全沒了,細細思索,一定是那大淮山客棧搞的鬼。
起初洛輕霜難以置信,程綰君這樣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怎麼會做這種偷雞摸狗之事呢?
卻又見邱楊十分肯定,幾人於是即刻返回大淮山,果然不出邱楊的意料,那客棧已經鎖上大門,不做生意了。
可想而知,那祝老伯和程綰君定是拿着邱楊等人的盤纏逃跑了!
邱楊氣得捶胸頓足,大罵自己爲何不多留幾個心眼,沒想到凡間之人居然如此膽大,連仙家弟子的銀子都敢偷!
苑靈脩雖然不明所以,卻知道這一路的盤纏已經丟光,這便意味着一路上幾人再也沒有銀子可用,最重要的是,洛輕霜如果肚子餓了,也沒有東西可吃了!
越想越氣,苑靈脩只得將氣撒在小青身上:“該死的笨鳥,我們睡覺的時候你就不能睜大眼睛提防着點兒嗎?”
小青委屈極了,尖着嗓子道:“我怎麼知道她們是壞人!再說了,我雖然是神鳥,可是也要睡覺!”
洛輕霜滿臉沮喪,這自然怪不得小青,程綰君在飯菜裡下了藥,小青又是吃的最香的那一個,當然睡的更沉了!
怪只怪凡人太過狡猾,果然是她還太過單純了。
於是幾人只得在偏僻之地四處輾轉,在山林中找些吃的東西填飽自己,過了兩日才飢腸轆轆的遊蕩到幽州城內。
上天見憐啊!苑靈脩纔到幽州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撞見了程綰君和祝老伯又來行騙,只可惜這二人十分狡猾,暴跳如雷的他倒是一時犯了難。
這時洛輕霜和邱楊從水泄不通的人羣中擠了進來,程綰君一見洛輕霜善良溫婉的臉,不由一陣心虛,眼神立刻飄忽不定。
“這位公子一定是誤會了,如果沒什麼別的事,我們爺孫倆就先走了!”祝老伯一手收着攤子上的丹藥,一手拽着程綰君的袖子就要走。
洛輕霜面若冰霜,氣勢洶洶的上前將攤子上的丹藥打開,邱楊立刻會意的上前板開祝老伯的嘴,洛輕霜一股腦的將假丹藥倒入祝老伯口中。
祝老伯雖然身材中等,還算結實,可哪裡是邱楊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人的對手!掙扎了半天沒把丹藥吐出去幾顆,還是隻得吃下。
圍觀之人看得目瞪口呆,不一會兒的功夫,祝老伯便有了反應。
只見他乾癟的老臉漲得通紅,怒視着程綰君心中暗道:“你這死丫頭也太沒人性了!連一般的材料都捨不得用,盡選些過期的東西,做出來的丹藥簡直就是瀉藥!”
程綰君眼神促狹的瞥了祝老伯一眼,捂着嘴巴偷笑起來。
卻見祝老伯終於忍不住了,使出渾身力氣撥開擋在身前的人羣,狂吼道:“哪裡有茅廁?”
衆人立刻噓聲而散,晉疏影正想上前,又見程綰君竟想趁亂逃跑。
只是她跑了沒幾步,便撞到一個醉醺醺的高大男子身上,晉疏影離得較遠,並未看清那是何人。
程綰君揉了揉撞痛的腦袋,擡眸時瞬間眼前一亮。
她的眼神有些複雜,透着驚喜而又佯裝憤怒:“是你個酒鬼!你在我店裡白吃白喝了好些天,今日正好把欠我的債給還了!”
說罷便拽着那男子的手衝到苑靈脩面前:“反正你們的錢早就被我和祝老伯用光了,你們要討債就找這個酒鬼!”
苑靈脩定睛一看,兩道眉毛立刻擠在一起,這雙多情猶若桃花的眼睛不是道癲還能有誰?
“王八蛋,馳雲殿出了大事,你居然在外面花天酒地!”苑靈脩雙手揪着道癲的衣領,眼中有淚光閃爍。
邱楊和洛輕霜也連忙上前,幾人皆是激動不已。
“師尊,太好了,終於找到你了!”邱楊衝上去抱住道癲,卻是讓一旁的程綰君頗爲酸澀,望着那風塵僕僕的酒鬼,精明十足的她竟忘了逃跑。
道癲着實吃了一驚,酒也醒了大半,木訥的在苑靈脩幾人身上掃了一圈,哈哈大笑:“怎麼少了兩個?初寒和丫頭呢?”
苑靈脩囁囁不知如何說起,忽聞方便過後回來的祝老伯在不遠處發出一聲驚呼:“晉家大小姐!”
衆人的目光陡然轉向祝老伯的方向,只見不遠處一位青衣男子身邊站着一個高挑瘦弱的女子,那熟悉的面孔,讓苑靈脩等人頓覺輕鬆雀躍,萬分感激。
“瘋丫頭!”苑靈脩立刻衝上前去緊緊抱住晉疏影,說是抱還不如說成勒,“我還以爲你已經死了,真是嚇死我了!”
晉疏影被勒得直吐舌頭,連忙掙扎道:“臭小子你快放開我,我要被你勒死了!”
道癲等人連忙上前,晉疏影微笑着一一掃過衆人,卻是在洛輕霜身上停了一下,心也猛然一沉。
顧遠風欣慰的望着晉疏影與好友團圓,又聞祝老伯語氣十分興奮:“晉小姐,你怎麼會在這兒啊?我記得你不是上無仙山找你夫君去了嗎?”
晉疏影眼裡倏然蒙上一層灰,無奈的望着這個先前在靜和城說書的老頭,原來他竟是江湖騙子!
想當初陸初寒因他一句話上山學藝,隨後他又教唆晉疏影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思及此,晉疏影不由咬牙切齒。
“死老頭,我要和你好好算上一賬!”
祝老伯卻是笑聲從容,穩如泰山:“晉小姐是想爲了三年前的話找我算賬?敢問晉小姐,我老漢所說可有錯處?你和你那夫君的緣分是否未盡?”
晉疏影噎住,一時百感交集,只在心中無比悲涼:那時是孽緣未盡,可是如今就說不定了……
“原來這個死老頭到處行騙!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替天行道!”苑靈脩實則也是想抽出馳雲劍嚇唬嚇唬祝老伯。
豈料程綰君拽着道癲一隻胳膊,雖然話語冰冷,稚嫩的臉上竟是有幾分大姑娘的綿綿之情。
“你在我客棧裡日日喝醉,祝老伯可沒少照顧你!做人豈能薄情寡義?今日你也該報恩了吧?”
道癲臉上的肌肉抽搐,只得上前攔着苑靈脩道:“靈脩老弟,實不相瞞啊,我欠了這小姑娘一筆錢,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饒了這老伯吧!”
程綰君似有幾分嬌羞的瞥了道癲一眼,眼睛深處溫柔繾綣。
晉疏影無奈的白了祝老伯一眼,對衆人道:“這位老伯也是我的同鄉,雖然滿口胡言亂語,但大家也不要和他計較,只當是行善積德了!”
洛輕霜噗嗤一笑,忍不住上前來拉着晉疏影的手,眼裡泛起柔波:“影師妹,都怪我沒保護好你,才讓你受了這麼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