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白,你快放了我,不然到時候救我的人來了,我一定讓她們把你打得滿地找牙!”程綰君罵人的功夫向來不容小覷。
“喂!我說你聾了還是瞎了!聽不見本姑娘在跟你說話嗎?你這人怎麼爛泥敷不上牆啊?跟你講道理你不聽,是不是非要等救我的人來了你才知道我的厲害!”
程綰君自己也是口乾舌燥,卻是靜不下心來。光是在無仙山裡無緣無故被賀白和傅千宇抓來已經實屬無辜,還要每天跟着賀白這樣性情冷淡的人待在一起,簡直是要了程綰君的命!
賀白盤膝坐在一旁,閉着雙眼靜靜打坐,對程綰君撒潑一般的咒罵置若罔聞,這一舉動更是惹惱了陷入崩潰邊緣的程綰君。
只見程綰君僵硬的站起身來,惡狠狠的對着賀白,摒足了渾身的力氣,罵道:“喂!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我看你是窮苦人家出生的孩子,本以爲你會有一顆善心,想不到你居然和傅千宇一起狼狽爲奸!”
“難怪你這個人一生不招人待見!好不容易有個晉疏影真心待你,你還把人家害得那麼慘!”
一聽程綰君提起晉疏影,賀白鎮靜的身子猛地一顫,垂睫微微抖動,呼吸停滯片刻,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極爲複雜的瞪着程綰君:“你懂什麼?在我身邊只有傅師叔是真心待我,其他人都是虛情假意!”
“我是天機鏡,難道還看不清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嗎?你這人是非不分,活該被人利用!”程綰君罵得累了,又靠着大石頭坐了下來。
賀白臉色一沉,一怒便向程綰君出劍:“你再污衊傅師叔,我真的會殺了你!”
程綰君已經摸清賀白的脾氣,因此膽子也大了起來:“我就說你師叔,怎麼了?你師叔不如酒鬼大叔有趣,也不如江山鴻寅英俊,一看他那張臉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
“你!”賀白衝到程綰君身前,眼珠幾乎從眼眶中炸裂,手中的劍刃緊緊貼在程綰君的粉頸上,“我警告過你多次,是你不聽勸誡!若是再敢胡言,下場形同這塊石頭!”
賀白怒火中燒的劈劍斬碎程綰君身後的大石頭,嚇得程綰君猛地彈了起來,上下兩排牙齒打起架。
“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了,你這麼兇幹嘛?”程綰君抱怨的白了賀白一眼,心中暗恨賀白損人不利己,自己不痛快也就算了,還把程綰君賴以棲息的石頭斬破了!
害得程綰君只得自己坐得筆直,身後毫無依靠。
賀白雙手顫抖,目光兇殘的站立良久,才平復心情,回到遠處耐心打坐,然而這一次無論她如何平復氣息,心中都惴惴不安,只覺悵然若失。
她開始擔憂傅千宇是否像程綰君所說,只是在利用她,如果真是這樣,她該何去何從?
“不會的,師叔不可能利用我,不會的,不會的!”賀白額頭佈滿細汗,口中喃喃自語,看上去十分狼狽。
一旁的程綰君不小心多嘴:“看吧,這就是你的心魔,你太在意傅千宇是不是真心對你,所以把自己逼得神志不清,我說你啊,早點認清現實不就沒事了嗎?幹嘛要……”
說得陶醉的程綰君猛然發現,賀白正提着長劍,如同傀儡一般目光兇狠的向她逼近,這兇殘的氣勢,頓時讓程綰君頭皮發麻。
“哎!我不過隨便說說,你冷靜一點,不用這麼認真,我馬上閉嘴!”程綰君見勢態不對,連忙站起身來,僵硬的往後挪着步子。
賀白無動於衷的向她靠近,一雙杏眼銳利得如同徘徊在深夜裡的貓頭鷹。
不一會兒,程綰君便退無可退,再走一步就要跌入血色的湖泊之中去,雖然不知道這怪異的湖水到底是什麼,但看這水的模樣,也知道肯定是腐蝕人肉之類的毒水!
再往後退一定死路一條!一念及此,程綰君只有扯着嗓子試圖喚醒賀白的良知:“賀白姐姐,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就是個話嘮,而且我年紀這麼小,你就別跟我計較了!”
“對了對了,你的傅千宇師叔最帥,比誰都帥,可以了吧?”被逼無奈的程綰君只得昧着良心一通胡言亂語,糾結尷尬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賀白依舊出劍指着程綰君,一聲不吭的靠了過來。
“我說你到底要怎麼樣啊?我已經跟你賠禮道歉了,你還要殺我!你講不講道理啊?”程綰君黔驢技窮,只得發揮一貫的特長,尖聲怒罵,“你別再過來了!喂,你是不是聾了?劍要戳到我了!”
就在此時,血色的湖面倏然蕩起層層漣漪,水面冒出一串氣泡,隱約能聽到氣泡炸裂的聲音,那聲音清脆悅耳,與銀鈴頗有幾分相似。
與此同時,湖面上忽然掀起軒然大波,鮮紅的泉水劈頭蓋臉的向程綰君和賀白席捲而來,只差一點,賀白的劍便刺入程綰君的胸膛!
千鈞一髮之際,賀白終於醒過神來,將長劍收回手裡,可惜此時血湖裡的水已經將她和程綰君一同拍翻在地。
賀白身手不凡,起身自然不是什麼難事,可那被捆得像糉子一樣的程綰君卻是遭了殃,只得像條鹹魚一般在地上掙扎。
一邊掙扎,一邊對着賀白怒罵:“早就叫你放開我了,你偏不聽!趕緊過來扶我起來啊!”
賀白哪有功夫去管程綰君,只見她集中精神,緊握長劍對着血湖沉聲問道:“誰在裡頭?快快現身!”
程綰君哭笑不得的擡起頭,無奈的喊道:“你管他是誰呀!先讓我起來啊!你是不是非要把我逼死纔開心?”
賀白謹慎的執劍望着湖面,心中有些忐忑,忽聞湖中一陣咕嚕咕嚕的吞水聲,原本就十分駭人的湖面升起大片濃煙,像是燒火時的嗆鼻菸霧,眼前瞬間一片茫然。
程綰君張大眼睛望着從血湖中陡然現形的妖怪,震驚的吞了吞口水,只見一頭巨大的鱷魚從水中緩緩露出猙獰的嘴巴,發出粗糙的聲音:“喲,哪兒來的兩個俏姑娘!”
聽這聲音,原來鱷魚精是個男人!
程綰君聽鱷魚的語氣並不狂躁,於是鬆了一口氣,賀白卻是一臉正氣,叫道:“何方妖孽!趕緊給我滾一邊去!”
鱷魚精從鼻子裡冷笑兩聲,道:“你這姑娘口氣不小,有意思!”
說罷便擺着笨重的尾巴在湖面一陣拍打,片刻之後,火焰谷中血色一片,浪花四溢,湖面平息以後,霍然站在程綰君面前的竟是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
蓬萊仙島中,傅千宇悠然的徘徊在古老的蓬萊宮外,嘴邊噙着一抹怪異的微笑,他在桃花林中停住腳步,將妄念琴擺在身前。
指尖輕輕掠過琴絃,一陣涼意通透全身。
他慵懶的目光之中透着幾分戲謔,彷彿一切只是他精心策劃的一場遊戲,而他並不在意輸贏,只享受那令人窒息的過程。
琴聲幽幽響起,冷凝幽深的旋律撥動着嬌豔欲滴的桃花,花瓣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聲響,像角落裡的螞蟻搬動可有可無的雜物。
獨自撫琴許久,才見他停下手中的動作,自言自語道:“仙君這麼喜歡玩捉迷藏嗎?既然在這兒,何不出來見上一面?”
撥開一簇簇亮麗的色彩,那襲似浪花般飄然的白色衣袍緩緩呈現在傅千宇眼前,江山鴻寅目光平淡,靜靜的打量着傅千宇身前的妄念琴:“你到底想要什麼?”
傅千宇從容斂眸,輕撥動琴絃:“我什麼都要,又或者說什麼都不要。我不像妖魔想要天地對我俯首稱臣,我只想毀掉整個世界,要你,要晉疏影,要所有人永遠消失。”
江山鴻寅平靜的注視着傅千宇陶醉的雙眸:“你做得到嗎?”
“我爲什麼不能做到?你以爲你是仙君,可以圈點凡塵俗世,到頭來你又何曾做到普渡衆生?江山鴻寅,這樣活着一定很辛苦吧?被心愛的人怨恨,被天下人怨恨!很辛苦吧?”
傅千宇邪魅擡眸,手指勾勒琴絃的力量加重了幾分,琴音更加打動人心,叫人不禁沉浸在琴聲之中,無法自拔。
這是妄念琴的哀怨之聲,江山鴻寅乃是仙君之軀,不必施法,也不會輕而易舉的掉入傅千宇的陷阱裡。
“其實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因愛生恨,因妒生恨,所以纔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不過如今我不會再嫉妒你,因爲你和我一樣,只是個命運的棄子!”
琴聲節奏加快,傅千宇的聲音卻依然平靜從容。
江山鴻寅面無表情的眺望對面的青山,聲音幽幽:“你不用白費力氣,我不吃這一套。交出妄念琴,沒有人會爲難你。”
受到挑釁的傅千宇並不惱怒,笑道:“我可以把妄念琴給你。甚至可以替你聚齊所有神器,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破除天劫之日,就是你親手殺了晉疏影之時!”
“怎麼樣?你還要這麼做嗎?已經害了她一次,這一次還要她爲你而死嗎?江山鴻寅,你真自私!”
傅千宇的話語和琴聲交錯,在江山鴻寅耳邊蕩起詭異的回聲,恍惚之間,江山鴻寅的思緒有些紊亂,失去晉疏影的場景如同真實發生一般在他眼前一遍一遍重複上演,呼吸瞬間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