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想想吧,仲穎兄。”劉備笑着對他說:“開動腦筋,好好想想,對你的智力有好處。”
說完這樣的話,劉備便掀開門簾,走出了營帳。
這讓董卓非常不爽,又非常無奈。
他還想要和劉備說點什麼。但是劉備已經離開了。營帳裡只剩下他和孫堅兩個人。於是他看向了孫堅:
“那,文臺?”
“我不擅長動腦筋。”
表面上看,他一直在注視着自己的刀。但劉備與董卓的對話他都聽到了來着。
聽董卓這樣問他。他便開口:“所以我乾脆就不去想那些。反正玄德的選擇肯定是對的。他的所作所爲都有道理。我聽他的就是了。”
“你活得倒是挺輕鬆。”董卓這樣感嘆:“可俺老董不舒服啊——你說,同樣是兩個膀子一個腦袋,爲啥玄德就比俺們聰明?”
“哈哈,誰知道呢。”
說完這話,孫堅又開始磨刀。在這一會兒,這是他唯一的消磨時間的方法了。
眼看着他又開始磨刀,似乎也不準備和自己說話了。董卓雖然不爽,卻也無可奈何。
於是,他再次陷入了那難言的寂寞中難以忍耐了。
他們的斥候一直在進行情報傳遞,上一次的斥候通報,消息是:距離叛軍踏入包圍之中,大概還有三到四天。
……
與此同時。
在董卓決定去劉玄德的後勤輜重兵那裡打秋風,看看能不能弄點吃的填肚子的時候,張溫與叛軍的使者的對話,也已經進行到了下一輪。
就像是之前韓遂說的那樣,如今的叛軍的使者也在說相同的道理:
“我家主人起義兵,並非叛漢!”他信誓旦旦的說着誰都不相信的謊言:“而是爲了清君側,殺宦官!
彼輩十常侍,乃是天下動亂之源。百姓苦宦官之害甚矣!太尉身爲三公,天下仰望,難道就沒有一絲爲民除害之心麼?!”
“老夫當然有心除宦官,還天下百姓太平。只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聽對方這麼說,張溫安嘆了一聲:“果然”隨即做出無奈的模樣來,這樣感嘆道。
“——那如今,我家主人有義軍二十萬,正要殺奔洛陽,以清君側。張公爲何不與我家主人一起,興此義舉?!反倒要與我家主人爲敵?!難道張公也與十常侍有交,乃是閹黨爪牙麼!?”
“老夫豈是那等人!?只是你家主人雖嘴上聲稱是清君側,殺十常侍。誰知他心裡是怎麼想的?!空口無憑,老夫豈能信你?!”
“這裡有我家主人書信在此!”於是,那使者從袖子裡抽出信件,雙手遞上。卻不想張溫看都不看,直接丟在了案上:
“就算有書信,又能如何?”
“——我家主人說了,只要張公興義兵,與涼州義兵並舉。我家主人願奉張公爲首!涼州大軍悉聽遵命!”
對面的使者幾乎喊了出來。
“——此言當真?!”
聽對方這麼說,張溫也楞了一下,眼中閃爍着對權力的狂熱。忍不住的大聲這樣問道。
“自然是真。”
對面的使者輕笑着:“信件內寫的清清楚楚……除我家主人之外,涼州諸將都留簽押在上。太尉不信,大可觀之。” WWW▪тт kǎn▪c○
聽他這麼說,張溫這才拆開了信件,然後大略看了一下。
上面寫的自然是韓遂對張溫有多麼敬仰,然後說自己對於宦官禍害國家有多麼痛恨。再之後說只要張溫願意,那麼他就是涼州軍統帥,他願意退位讓賢。最後是他自己,以及涼州叛軍諸頭目的親筆簽名,以及簽押……
當然大部分涼州叛軍頭目都沒那麼講究,除了韓遂自己用的是印章外,其他人都是按着手印。
“這個……”
雖然還是在猶豫,但張溫手上的動作卻不慢。
他以最快速度將這封信收好。然後說:“這樣看來,文約之言,應該是真的了。”
“正是如此。”使者微笑着說道:“我家主人對太尉敬仰已久,他曾對小人言,如今天下動盪,能救天下,解黎民於倒懸着必是太尉啊。”
“哈哈哈……”
“那麼,太尉?”看着張溫眯着眼睛,笑了起來,對面的使者試探着問道:“您看……”
“此事老夫應允了!”張溫說道:“爲社稷,爲天下,爲漢室江山,老夫也不得不行此下策!”
“好,太尉真英雄也!”使者馬上誇獎着,而後又將一份書信呈上:“這是我家主人的第二封信,他要小人在太尉答應之後,便將這封信件奉上。”
“哦,這信……”
“乃是涼州義軍與太尉之間,如何配合之事——太尉如今開罪宵小,朝廷不明就裡,或要革除太尉官職……然而……哼,朝廷諸公,多半不會有人接手這個職務。所以太尉如今,仍舊是朝廷大軍統帥,車騎將軍。”
“正是如此。”張溫點了點頭:“老夫這個位置,仍舊是穩的——朝廷之兵,也仍舊有一戰之力!”
“是了,是了……只請太尉固守長安。待到我大軍前往長安時,太尉開門,迎義軍進城便是。”
“嗯,此事老夫應允了。那麼便這樣了——”
“——暫且等一下。”眼看着張溫想要結束對話,使者制止了他。然後在張溫不滿的目光注視下露出了笑容,說道:
“太尉,空口無憑,您是否也修書一封,好讓小人回去,有個交代?”
“……”
聽他這麼說,張溫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
…………
在一天之後。
山谷屯兵所在,漢軍營地,空氣的氣氛變得愈發緊張。
斥候來報。己方的輕騎潰兵,與緊追着輕騎潰兵不放的叛軍主力,距離()已經不足兩天的路程。輕騎快馬一日可至。
也就是說,最後一場與叛軍之間的決戰,就要開始了。
“沒問題吧,沒問題吧?”
軍營中,董卓好像是在問劉備,又好像是在自己跟自己說話:“應該沒問題吧?我們可是準備了這麼久。應該沒問題的吧?”
“仲穎兄,你能不在我面前走來走去的嗎?”孫堅忍不住的抱怨。
“對不住啊……”聽他這麼說,董卓停了下來。不過很快,他就又下意識的,忍不住的,開始繼續走來走去的了。
……
…………
與此同時。
漢軍的輕騎殘兵,在以相對較快的速度,向着薄落谷方向撤退。
在這段時間的亂戰中,他們丟棄了幾乎所有的輜重,一次次的留下斷後的部隊。一些傷勢太重的士兵,也主動的決定留下斷後……
這些部隊理所當然,全都被背後緊追不捨的叛軍部隊吞噬了。
到現在,原本有三千輕騎,外加救出來的數千漢軍……加起來原本近七千兵馬的殘兵部隊,已經只剩下不足五千人。而且有不少帶傷,讓人非常擔心,他們究竟還能堅持多久……
事實上,他們能做到這一點,已經遠遠超過了不少人的心理預期——原本按照正常軍事理論與經驗。他們這樣的潰兵被人連續追擊了十幾天,早就應該徹底崩潰。或者被徹底擊垮,或者四散而逃,或者轉身投降的。
但是他們還在堅持着。堅持着,不單單會咬牙堅持繼續撤退,甚至還能維持建制完整——更重要的,在叛軍攻擊時,他們還能分出精銳騎兵殿後,乃至反擊。
這簡直是個奇蹟。
而之所以能有這樣,是因爲這支潰兵之中兩員強將,張飛趙雲,天下無雙。
這十幾天時間裡,就靠兩人輪替着率領精銳騎兵反衝叛軍陣列,這才維持潰兵秩序與建制。否則的話兵士數量就是再多一倍,也是叛軍的盤中餐!
只有他們這樣天下無雙的猛將,才能完成這樣難以想象的奇蹟。也只因爲這個原因,張、趙二將如今在這支數千人的潰兵中威望極高,說一不二。
這些潰兵,不管是北軍五校的中央禁軍,還是來自幽州的白馬義從,冀州赤色鐵騎,關中三河騎士……全都將這一黑一白兩位將軍,當成神一樣的存在來崇拜……
當然話說回來,歸根結底無論張飛還是趙雲都是凡人。
儘管身手之強,讓人感到難以置信。但連續十幾天高強度的不間斷作戰,以及連續的行軍。仍舊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負擔。
在一衆潰兵中。被精銳騎兵簇擁在中間的他們,看上去風塵僕僕——不,說是“風塵僕僕”實際上太誇獎他們了。
他們的衣甲,袍袖,在數十上百次的惡戰中變得破破爛爛。因爲連續不斷的行軍,無法清理身體而顯得有些骯髒。從上到下,一羣兵士,軍官都顯得像叫花子一樣。唯一的例外,是他們的武器。
即使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他們仍舊在竭盡全力的想辦法,保養自己的弓、矛槊與長劍。以便在接下來的戰鬥中,這些武器可以繼續痛飲敵人的鮮血。
他們就是這樣,艱辛,痛苦,以及經歷惡戰直到現在。每個人的精神與身體,都幾乎達到極限……幸運的是,這樣的日子就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