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五日，冀州，大陸澤畔州兵軍營中。州牧盧植在露面說了兩句話後就自稱身體不適，離開了。
“恭送老師。”
送走了盧植，主持此事的人自然換成了劉玄德。
崔氏，耿氏，審氏，張氏，王氏……
這些世家的家主全都到齊了。並且在劉備面前露出千人一面的，謙卑到了極點的表情。
微微彎腰，止不住的行禮，一副可憐巴巴的德行。還有數不清的吹捧。簡直就好像一羣老哈巴狗。
——如果有認識他們的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驚訝到下巴脫臼。
這真的是那些雍容，風姿儀態的世家家主嗎？
如果是真的，那麼被他們圍在中間的人是誰？難道是天子？但那又怎麼可能呢？
當然。無論他們想得通還是想不通，事實都是如此。這些平均每家，欠了劉玄德十八萬貫的世家家主，在劉玄德面前就得像哈巴狗一樣，就得顯得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否則劉玄德就得殺了他們吃肉。
最開始的時候，耿氏家主仗着自己家出過三公，不把劉備放在眼裡。想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但劉備只是微笑着，說了一句：“長者好風骨啊，想必家裡不缺一把米下鍋。那貸款的事情就算了吧。”
只是一句話，對面耿氏家主一哆嗦，差點沒癱倒在地上。
兩個人就這麼對視了一下，耿氏家主就一點點，一點點彎下了腰：“小，小老兒年事已高，無意冒犯將軍虎威，還請，還請……”
“……”
劉備沉默了幾秒，在那個老頭子快暈過去之前，他才展顏一笑：“長者嚴重了，快請落座。”
發生這件事後，再接下來，劉備就是表現的再謙和，周圍的一衆世家族長也不敢再小覷他了。
“這就是隻笑面虎啊。”
“吃人不吐骨頭。”
這羣人一個兩個當然全都是老狐狸。但再老的狐狸，在一頭真正的猛虎面前也得老老實實的。更何況這頭猛虎本身的智慧也比他們更高。
“事情就是這樣了。”
劉備用謙和的態度應對他們所有人，然後毫不猶豫無視掉他們的所有語言暗示，討饒，將自己的意志完完全全貫徹下去——
冀州世家最少的要交出七成土地，最多的要交出九成。
冀州世家的財產，與糧食幾乎全部交了出來——當然那些珍寶他們還有很多——但那毫無意義。
揹負鉅額債務的同時，劉備准許世家進行一定程度的分割。也就是分家。大量世家旁支爲了減免債務，做出決定與宗家進行切割，重新登記造冊，成爲普通良家子。
嫡系是樹幹，旁系則是枝葉。一個家族想要長盛不衰就要有足夠多的優秀族人共同努力。
而這些族人分割出去後，與家族嫡系利益產生分歧，無法共事。這進一步降低了冀州世家的實力，也理所當然的降低了冀州世家的還款能力。
“不過各位也不要太擔心。”劉玄德微笑着環顧四周：“在下也不是那種無情無義，會趕盡殺絕之人。自然會留出門路，與各位共渡難關。”
聽劉備這麼說，周圍一衆世家家主咬着牙都快咬出血了，但表面上，他們還要沒口子的稱讚劉備：仁義無雙，天下英雄，世間少有……只希望這樣能讓劉備滿意。
不求他給自己什麼好處，只求他不要一個不滿，趕盡殺絕就行。
“我的意思是，冀州即將實行新政。”劉備微笑着，看着他們然後這樣說道：“冀州假官田，牛馬，農具，糧種諸事，需要大量人手組織。
冀州世家俊才何其多也。這時候正應該站出來，爲鄉人謀取福祉，不是嗎？”
“這個……”聽劉備這麼說，世家家主們當然不斷點頭附和，但同時又有些猶豫：“將軍要做什麼，小老兒自然全力支持，但具體來說……”
“薪俸，肯定會讓各位滿意的。”劉備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這很簡單嘛。自己的農業政策，除了“指導農業生產”這一項他們不會之外，其他的經過良好教育的世家子有哪個不會的？都是些瑣事啊，組織，管理，分配，生產。他們怎麼會不懂？
他們只是不想做，覺得這是濁流小吏才該做的事，還是放不下自己心裡那點架子。
所以劉備乾脆提到了別的事：“除了基礎的薪俸外，做的好的還有績效獎金，每歲考覈的前三名將獲得額外獎勵。”
這之後，他說了一個世家家主們絕對不會拒絕的數字：
“每人每月五十貫。績效獎金的表格在這裡——評爲‘中’則額外獎勵二十貫，良爲二十五貫，優爲五十貫。也就是理論上每年能得到六百貫……
不都是金、銅。薪俸的三分之二將以米糧，布匹的形式發放——這樣的話，只要他們不吃不喝乾滿三百年就能換完債務了啊！
當然了，是否錄用還需要經過一場考試……”
在劉備這麼說過之後，一羣世家族長趕忙衝了上去：
“——老朽有幾個孩子，願爲將軍門下走狗！”
“吾陳氏有子十五人，各個都是幹練之才！”
“將軍！我趙氏對將軍一片忠心——”
“好，好，好。各位。州幕府的選拔考試會在十天後開始。到時候就看各家賢才一展所長了。”劉備笑着安慰他們，然後這樣說道。
……
就這樣，各家家主千恩萬謝的離開了。就好像他們忘記了剛剛他們簽署的協議，讓他們成了州府，成了劉備的奴隸一樣。
劉備非常恭敬的將他們送走。至於離開這裡，回家之後，各世家的家主是嚎咷痛哭，還是吐血而死，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協議已經簽訂。各世家會迅速開始丈量土地，清算資產。冀州即將迎來一個全新的時代。
“從今天開始，他們都是我的奴隸了。”返回營帳的途中，劉備的心裡這麼想：
“利益鏈接，嗯，是的，利益鏈接總能保證穩定。但從沒有人說過利益鏈接一定要是‘分享’對不對？把他們變成奴隸，也是一種利益鏈接不是嗎？”
他掀開了自己營帳的門簾，走進去。
“他們會憎恨我的，恨不得我去死。但是很快，隨着‘利益鏈接’變得更牢固，他們就會發現他們逃不掉了。
雖然失羣人渣。但卻是一羣很有用的人渣。
就算一張衛生紙都有他的用處，他們總比衛生紙有用，不是麼？”
想到這裡，劉備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人口。
土地。
金錢。
資源。
冀州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了。
這樣想着的他，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久等了。”
他對營帳中的女孩子說。
這之後，營帳中等候他的人，中山甄氏的代表人物站起身，向他道了萬福：“小女子見過劉將軍。”
說話的同事，那一雙妙目好奇地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