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最後一點利用價值！”
當劉玄德制定計劃，漢軍諸部上上下下，預備與叛軍拼死一戰時。叛軍之中，韓遂在與馬騰交談時說出了這樣的話。
“誰，還有最後一點利用價值……哦，兄長說的是張博慎？”
馬騰若有所思，然後恍然大悟。在看到對面韓遂愉快的笑容後，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是的，那傢伙——你說那傢伙損失了這麼多軍隊。再接下來，我大軍就要再逼近長安！
這一會兒漢軍手上有兵，有勢力的是劉玄德，董仲穎，孫文臺三部兵馬——這三位將軍都與張博慎關係不佳。
如此一來，朝廷逼迫，下屬再逼，你說張博慎那人應該怎麼做呢？”
“與我們合作？可是這個……”
馬騰還是皺着眉，他無論如何也有些難以想象，一個朝廷三公會主動投靠叛軍。
“很快，我們就不是叛軍了——不，我們現在也不是叛軍，而是義軍！我們是爲了誅滅宦官，清君側的義軍啊！壽成，你務必要記住這一點。”
聽韓遂一臉認真地說出這樣的話時，馬騰真的要很努力，才能忍住不笑出聲來。
“當然除此之外，我會將義軍統帥的位置交給他。”
“哦。哦。”對於韓遂說的話，馬騰半點都不相信……只因爲在獲得了對周慎的一場大勝之後，韓遂在叛軍中威望大增，已經開始對叛軍頭領們拉攏，分化，收買，開始真正着手組建自己的班底部隊了——甚至他的屬下都被韓遂收買，拉攏了些許。馬騰對此知情，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
這樣的傢伙對權力看的比命還要重。說會讓出叛軍統帥的位置給張溫，是絕對的說謊。
“他會相信嗎？”想到這裡，馬騰問道。
“他信不信重要麼？”韓遂這樣反問。
“原來如此。”馬騰點點頭。張溫是否相信，其實並不重要。他要相信的只有兩件事：第一，就是在漢軍之中，他的政治生涯已經到頭了。再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第二就是，如今叛軍再出西涼，大有攻破長安，席捲天下之勢。倘若他能夠順勢而爲的話……那麼他的前途，卻是意外的，大有可爲。
這樣兩相對比，如何取捨，張溫自然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至於說忠誠？
對漢室的忠誠？
對於漢室的忠誠，會讓他在背叛的時候有所猶豫？
開什麼玩笑。那種人真的有那種東西嗎？
……
叛軍的首腦二人，就這樣做出了拉攏張溫的決策。再接下來，便是對他們眼前的叛軍，以及劉備與董卓主力的判斷了。
“如今劉玄德、董仲穎與麾下數萬大軍，已經全部撤出了涼州。”
馬騰平靜的說道：
“我們的斥候不知道，他們具體撤到了哪裡。但是想必在涼州內，我們不會再遇到什麼大規模的戰事了。”
“也不一定。”聽馬騰這麼說，韓遂擺擺手，然後這樣說道……
他的這樣的發言，讓馬騰的心跳速度，稍稍加快了一點點：“兄長，何出此言呢？”
“這個……”韓遂楞了一下，然後哈哈一笑：“或許二賊會在天子逼迫下繼續作戰，也未可知呢。”
“原來如此。”聽他這麼說，馬騰這才鬆了口氣，繼續保持着笑容：“不過就算這樣，漢軍大敗了一場，必然膽寒，我們正好再敗一場，將漢軍全滅在涼州。方便我大軍向前，進取長安。”
“是啊是啊，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韓遂笑着說：“不過我料此二賊膽小如鼠，必然不敢回頭再戰——你看，我大軍追趕漢軍敗兵，如貓戲鼠。也沒見二賊派出一兵一卒來救。
此二賊必定已經離開涼州，回長安去了。”
說到這裡，他好像因爲自己的話感到很好笑，很開心，於是便不由得“啊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了。
“是的，一切都如兄長所說的。”在他身邊，馬騰也湊趣的說道。
在這之後，韓遂笑的，自然就更加開心了——而再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的沒營養的對話。不止一次的，韓遂向馬騰許諾，在這場戰爭之後，馬騰究竟能獲得什麼……
事實上這樣的話韓遂已經無數次的對他說過了。封侯拜將，財富，土地，名譽……他的這套說辭，馬壽成甚至已經可以背誦出來。
但就算這樣，馬騰仍舊要裝作感激涕零的樣子，要裝作非常感興趣的樣子，很認真，很認真的聽，並且附和着他的話……
這會讓馬騰覺得厭惡，但同時也會讓韓遂覺得滿意。
他們就這樣兄弟同心了好一會兒，韓遂纔算滿意。並且再次確認了他們的目前的戰術。
繼續追擊，務必要將面前的這支漢軍消滅。
只因爲韓遂已經探聽清楚，他們前面的乃是漢軍最精銳的一部騎兵。
董卓的涼州鐵騎與劉玄德麾下的一部白馬義從全都在這裡。
只要能將這支騎兵消滅。那麼接下來再與他們兩個對陣，仗就好打了三分。
更何況劉備，董卓兩人的親信勇將也在其中。董卓的女婿牛輔，劉備的義弟張飛，愛將趙雲都在其中。將他們消滅，必然能讓兩人膽寒。
“是的，一切都不出您的所料。”馬騰再次對韓遂的軍事才華表示歎服。最後拒絕了韓遂的一起吃晚飯吧的邀請，轉身離開。
第一是因爲，他在與韓遂相處的時候，會本能的感到厭惡。另一個原因就是，最近一段時間，他已經知道了那個——韓遂在“吃飯”的時候，比起他們這些“兄弟”“屬下”更喜歡和那些西域舞姬在一起。
“果然，一切都不出你的所料。”
在轉身，離開韓遂的營帳時，馬騰低聲喃喃自語。
與之前他在韓遂面前奉承他的話略有不同。這句話他這時候說起來，顯得更加誠懇，甚至歎服。
……
時間在一天後。
當劉備、董卓所部，在升頭山各處山谷埋伏軍士，預備礌石，構築營地的時候。當漢朝四處的使者，以最快速度向地方州郡前進，要他們貢獻更多的財富，人力，軍隊，糧草，以組建軍隊，防禦長安時。
同時也實在韓遂愉快的邁向自己的人生巔峰時。來自叛軍的使者，出現在了焦躁不安，五內俱焚，覺得自己就要死了的張溫，張博慎，張太尉的面前。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營帳內，張溫惡狠狠地看着對方。事實上他也的確有這個能力。只要他一聲令下，營帳外的親衛兵士們，便能在最短時間內衝進來，將這個他怎麼看，都覺得不爽的混蛋切成肉餡。
“怕，當然怕。”
對面的使者雖然說着“怕”什麼的。但是在張溫看來，他卻沒有一點兒害怕的意思。甚至，他的眼中還帶着一點諷刺與戲謔，好像在嘲諷着他這個大漢太尉。
這讓張溫覺得很不滿，又很無奈。
雖然還想要與這個混蛋鬥嘴一下，但是他實在是沒心情。於是最終，張溫決定停止這個話題，繼續對話。
他繼續保持着太尉的固有的傲慢，繼續對他說道：
“那麼，你家主人派你來我這裡，是因爲什麼原因？難道說他幡然悔悟了，知道抗拒朝廷天兵是錯，所以要投降了嗎？”
“哈哈哈哈哈！”
在聽到張溫的話後，對面的使者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我笑，自然是太尉你——現在還是白天呢，太尉怎麼說起夢話來了？”
“你——”張溫更加氣憤：“那你說說，本太尉怎麼說的，就是夢話？！”
“我家主人統領涼州精兵二十萬，虎步天下！方敗周慎於榆中，五萬大軍喪命。再敗孫堅於泥陽，江東子弟不知歸處。如劉玄德，董仲穎，俱是將才，卻在我大軍面前倉皇鼠竄。
如此之姿，如此之威。我家主人爲何要投降呢？”
“哼！不過逞一時之雄！”
聽對方這麼說，張溫忍不住說道：
“朝廷不過一時挫折。我大漢雄兵百萬，良將千員，爾等草寇，反掌可破！”
“是，是，朝廷天兵自然厲害得很，反掌可破，反掌可破。”
在張溫說出這樣的話之後，本以爲對面的使者會再說出什麼來反駁他。卻沒想到對面的使者不但不反駁，反而一副深以爲然的樣子，連連點頭，附和着他的話。
這讓張溫覺得很奇怪。
不過在他驚訝，奇怪的想要問問爲什麼之前，對方就給出了一個讓他無語的問題：
“但是，太尉，到時候統兵的人會是誰呢？”
在張溫還沒回答他時，他就自顧自的回答道：“無論如何，不會再是太尉了吧。”
“你——”
“——我家主人固然會被朝廷天兵剿滅，然而無論如何，太尉，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啊，剿滅我等的人會是誰呢？劉玄德？董仲穎？
據說太尉與此二君關係不睦啊……到時候，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會顧念太尉曾是他們的上官，爲太尉說情……或者說，他們會報復太尉呢？哦，對，對那時候，太尉早已不是太尉，而是一無足輕重的田舍翁了。哈哈哈哈哈哈……”
“……”
雖然很想要斥責他，想要對他大喊，耍威風什麼的。
但是根本沒力氣，甚至說沒有勇氣——對方說出了張溫心中最深的夢魘。讓張溫一時癡了。
當然，也只是一時而已。
“就算是這樣吧。”
他笑了笑：“所以呢，老夫有愧皇恩，被革職爲民，也是理所當然。至於之後的事，老夫也就顧不上了。”
“這……”
聽張溫這麼說，反倒是對面的使者開始發愣，有些不知所措——想來，張溫這樣的反應並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哈哈哈哈……”於是這一回，輪到張溫愉快的發笑了。
“太尉，難道就甘心麼？自家如此命運，仇敵卻揚眉吐氣，太尉難道就要這麼算了？”
在這種情況下，對方咬着牙，這樣問道。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張溫這樣問道。
“甘心，太尉直接下令，殺小人便是。若是不甘心——太尉何不與我義兵呼應，共謀大事？！”
……
…………
也就是在張溫與他的“客人”商量“大事”的同時。
劉備與董卓麾下的部隊，已經做好了伏擊的預備。
營地安插完畢，部署在山路兩側上的兵士們也已就位。再接下來，就要看他們的騎兵，能否將敵人引誘到預定的伏擊地點了。
而在這個過程中，就是忍耐，無聲的，難言的忍耐。
忍耐積雪，忍耐寒冷，也忍耐寂寞，忍耐後方的不穩定。
“所以啊，玄德。”
在這樣的寂寞與寒冷下，兵士們必須保持安靜，必須保持着自身的位置不被暴露。即使是說話，也必須是小聲的。
這讓人難以忍耐。二在這樣難以忍耐下，就算是董卓這樣的人，也忍不住的有點想要沒話找話：
“玄德啊。”
他就這樣，對看着外面的皚皚白雪出神的劉備說——至於孫堅，他之前就在磨刀，磨刀之後就給自己的刀上油，上了油之後就對着刀看得出神。像有毛病一樣，董卓覺得比起他，還是劉備更好交流一點。
“你說，這場戰役我們會勝，還是會敗？”他問。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劉玄德如此迴應，讓董卓有些掃興，於是他又問出了另一個問題：“那麼玄德，你之前說過，要殺張溫，究竟怎麼殺啊？”
聽他這麼說，劉備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還有，你說，不單單要殺他，還要讓他身敗名裂來着，這個究竟是怎麼做的。能不能給說一說呢？”
看着董卓很期待的目光。劉備笑了笑，然後說道：
“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
董卓嘟囔着劉玄德說的話，好像抓住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想不出來。
於是他終於放棄了思考：“——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別裝深沉麼？！”他忍不住的對劉備大聲抱怨：“直接告訴俺多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
於是，最終，劉備被董卓的話逗笑了。笑的非常愉快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