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發百花宮,暮至大研城;連天西北望,雲山暗幾重?
明月公子、鳳採鈴和楚嫣然一路日行夜宿,初初幾日所到之處,山連着山,嶺連着嶺,無論清流還是急湍,跋山涉水的也不知走過多少了,偶爾能見着人煙。
可是到了後來,越往西北走,地勢越是高寒,漸漸的荒無人煙。就連暮春時節,多是山下草地綠如茵,山頂積雪如撒鹽,恍若隔世,從春到冬,也不過是一日之間。
三人騎着馬兒,虧得後面的犛牛馱着好些個行李,足夠風餐露宿。雖然踏遍遼闊荒原、清冷山間,好在多了個楚嫣然,明月公子和鳳採鈴越發不寂寞了。
每逢夜裡露宿時,明月公子總愛對着月光,浮想聯翩。被鳳採鈴戲稱作是吸收天地之精華,日月之靈氣,只有狐狸精等山靈精怪才肯拜月,楚嫣然也是一笑。
明月公子笑道:“你們哪裡知曉,傳說中崑崙羣山,與天相接,我們越往西北高寒之地走,越與天近,滿月也如車輪般大小,絢爛美妙之極。”
一連走了數日,沿路打來的野味也不知燒了幾回,好在三人都是武功法術通神,遇上野獸也只等閒過,從不當一回事兒。只是誰也沒有來過崑崙山,不知走到哪裡纔算盡頭?更不知西王母的道場在何處。
明月公子只覺着夜裡或是圓月、彎月,月牙兒也越來越大,更朦朧更美了,好在地勢雖然高寒,雪域高原,卻不似初初來時的山險水險,反而顯得空闊浩大。
是夜,三人點起篝火,架上松枝,燒上野味。鳳採鈴和楚嫣然撥着篝火,翻着野味。
明月公子依舊鋪好卷席,幕天席地,披着如霜的月光灑下的清輝,曼聲吟道:“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李太白生平縱橫萬里,本爲蜀中人卻生於西域,入仕長安,出仕後遊歷四方,足跡是踏遍萬水千山。也唯有他,才知道蒼茫雲海,長風幾萬,恰似這崑崙羣山。”
楚嫣然笑道:“我也是蜀中人哦,如青蓮居士文人墨客尚且能跋山涉水,我們踏遍八荒**追尋五色石又算得了什麼?”
鳳採鈴也笑道:“燕兒姐姐有所不知,我們在北冥是多虧了北冥神主北帝化身鯤鵬,千里萬里,往來也不過旦夕間。如今風餐露宿的,雖然跋涉辛苦,但我們三人在一起,走到哪裡也不寂寞。”
正說話間,明月公子忽然發現了什麼,忙道:“你們看!月宮仙子下凡塵。”
楚嫣然和鳳採鈴以爲他是在說笑,頭都懶得擡,還被鳳採鈴笑作是空山寂寞,做的清秋大夢。
忽見明月公子一躍而起,對着月光躬身作揖,鳳採鈴皺眉道:“好好的拜什麼月光,說過了月爲太陰星,除了中秋時節,平日價只有狐狸精女妖女鬼們才拜的。”
鳳採鈴又見楚嫣然也是擡起頭驚呆了的表情,忙往天上瞧去,只見遙遙夜空,月明星稀,從月的清輝間,赫然飄下一朵輕雲,雲頭俏立着個仙女,霓裳曳廣帶,飄拂昇天行,雖遠遠的看不清模樣兒,但仙姿灼灼,驚豔無比。
明月公子等着仙女按下雲頭,不由分說,忙深深拜倒:“小可公子明月,拜見月後嫦娥。”
鳳採鈴和楚嫣然只是飄飄萬福,看月中下凡的仙子,果然絕世的風姿,素白的衣裙,仙袂飄飄,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甚是可愛,年過及笄的少女般的模樣,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嫦娥姐姐,倒似是嫦娥妹妹一般。
那仙子走近,見明月公子的樣子掩嘴兒一笑,躲在一旁,不受他的祭拜,輕笑道:“起來吧,我不是月後嫦娥哦,莫要拜錯了。”
明月公子站起身來,滿臉疑惑,見此仙子年貌不大,果然不似傳說中的后羿之妻嫦娥仙子。明月奇道:“你是?”
“我是玉兔仙子呀,受三聖女之託,嫦娥姐姐之命,特來幫你們一把,帶你們到王母娘娘那裡。”
鳳採鈴和楚嫣然紛紛喜道:“玉兔?嘻嘻,怪不得呢。”
二女上前來左瞧瞧右看看,生怕玉兔生氣,不敢亂摸。
明月公子也是大喜,忙道:“在不鹹山霧虛村時,就聽三聖女說過玉兔仙子,呵呵。”
鳳採鈴卻道:“玉兔仙子,月後嫦娥也知我們要往崑崙山瑤池呀?”
玉兔仙子笑道:“嗯,我和嫦娥姐在廣寒宮裡,近來每夜裡都發現有人在地之高處望月,一看卻是三聖女說的明月公子,嫦娥姐知道你們尋不到與天宮遙遙相對的崑崙山瑤池,就讓我來了。”
鳳採鈴瞪了明月公子一眼,只見明月卻躬身一禮,笑道:“原來是明月驚動了廣寒宮的月後,咳咳,我們的確是正苦於尋不到崑崙山西王母的道場,還請仙子示下。”
玉兔仙子淡然一笑道:“呵呵,似你們這般走法,何年何月才能到得了崑崙山?”
楚嫣然苦笑道:“常聽人們說,崑崙山就在蜀中和天南的西北呀,傳說中與天相接,正對天上天宮,乃萬山之祖也。”
玉兔仙子笑道:“崑崙山並不是人人可以到得了的,在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高萬仞,方八百里,神仙只度有緣人,本仙子特來度你們,嘻嘻,都閉上眼了。”
明月公子、鳳採鈴和楚嫣然依言閉上眼睛,玉兔仙子捻個五行遁術,喝一聲疾,霎時間咫尺千里,連同三人、馬匹犛牛甚至火上烤着的野味一併,縮地之法,盡數移至崑崙山上。
玉兔仙子悠然道:“到了,睜開眼吧。”
三人睜眼一瞧,赫然瞧見夜色中,正在高不可及的山腰懸崖間,可以俯視羣山之巔,而三人再擡頭望去,不僅啊的驚呼成一片。
接天的山色,夜幕蒼茫中,更看不出有多高遠,只見一道飛泉瀉下,宛如銀河九天,再往上看是,天際間四壁雲天,不知是從哪裡垂下龐然巨石。
鳳採鈴怔怔的道:“玉兔仙子,那是什麼!”
玉兔仙子笑道:“你們有所不知,此泉是醴泉,崑崙山之巔便是瑤池,即爲西王母的所在。你們看到的那個瑤池上空矗立的形似尖垂鐘乳石,名爲凌雲鍾乳,夜裡看不分明,等到了白天色彩瑰麗,下方池水平靜如鏡。凌雲鍾乳吸收天地精華,百年方得凝聚一滴聖水。聖水經過百年過濾,純潔無瑕,瑤池之水先有聖水煉化,潔淨成雲,廣佈天地之間,是以成爲天地之界,此間又亦視爲一重天。而崑崙山又是萬山之祖,山場極爲廣闊,此間萬物盡有,看着倒也不遠,但我們離着山巔的瑤池還有三百里之遙,就算是王母娘娘,若非運法力普照崑崙,否則就憑着崑崙山百神,一時也尋不到我們。”
明月公子三人點點頭,連連驚歎,暗道崑崙山接天聳峙,又見山上林木長有五尋,粗有五圍,不時有夜鳥鳴啼。
楚嫣然道:“玉兔仙子只送我們到這半山腰麼?好歹送佛送上天,直接到崑崙山巔的瑤池吧。”
玉兔仙子笑道:“現在夜色深了,半夜裡去打擾王母娘娘多有不便,你們就在這半山腰裡住一晚,明早我再來送你們上去。對了,崑崙山可不準打獵哦,否則娘娘會怪罪的,只吃你們燒好的野味罷了,這裡倒掛古鬆倚絕壁,倒也安全,巨獸不會來的,我先去了,明早見。”
玉兔仙子說走就走,踏上輕雲,一陣風似的沒影兒了,漸漸消失成月影下的個小點,還回廣寒宮去覆命。
鳳採鈴嘆道:“玉兔仙子真是急性子,來去匆匆的,我還沒問她廣寒宮裡好不好呢。”
明月公子忙翻動着篝火上的燒雞野味,苦笑道::“有時候急性子也未嘗不好,瞧,都快烤焦了。”
楚嫣然只凝望着崑崙山色,臨着山崖間,遠遠望着羣山皆在腳下,再往下瞧去,迷迷濛濛深不可測,忙退了回來,苦笑道:“厲害厲害,這要是從上面掉下去了,只怕半天也見不到底兒。”
明月笑道:“來來,先吃了再說,吃飽了我們趁月色還能山上游賞一番。”
三人圍坐一處,又撿了些枯枝,撥亮篝火,開始大快朵頤,美美的飽餐了一頓。
正在明月公子享用最後一隻燒雞翅時,忽聽得山林間一聲斷喝:“何方神聖?敢私闖吾崑崙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