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大哥哥，你到底在說什麼？”小男孩雙手按着自己的頭，有些痛苦。
聞夕樹說道：
“你簡直像是個守墓人，這一個個人洞，就像是一座座墓碑。森田御是你的什麼人？”
森田御？
很熟悉的名字，小男孩直覺這應該是一個溫暖的名字。
這個名字帶給他的感覺，是親切，溫和，值得信賴。
但他記不起來了。
聞夕樹說道：
“我剛剛經歷的人洞，是讓我扮演森田御。我一如既往，我本該死在人洞裡，要麼是被負面情緒殺死，要麼是被森田御在三個不同節點說出我好幸福而死。”
“但因爲我做了一點準備，導致我強行結束了人洞之旅。”
小男孩不懂，但還是開心的說道：
“恭喜你……大哥哥，既然活着回來了，就趕緊離開吧，你的精神狀態不太好，再次進入人洞，很可能會分不清的。”
聞夕樹點點頭：
“嗯，我已經找到了，大規模破開人洞的辦法。不過在這之前，我需要知道一件事，森田御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小男孩依舊搖頭：
“很熟悉的名字啊，像是某個我很喜歡的人……可是我也想不起來了，大哥哥，你說的對，我就像是守墓人，我的職責就是看守這裡，儘可能……儘可能勸你們離開。”
聞夕樹看着小男孩，這白色和服，跟森田御的一模一樣。只不過小了好幾號。
小男孩毫無疑問，不是正常的人類，而是人洞誕生時所構建的某種產物，類似於幽靈。
但小男孩本質是善良的，在聞夕樹看來，這個孩子沒有任何惡意，勸人離開人洞，也是善舉。
但這次扮演森田御，有太多不對勁的地方了。
第一，森田御疑似存在人格分裂。
森田御在給了賭鬼幸福後，產生了自言自語。
現在聞夕樹回想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和某個人對話。
第二，森田御多次強調，我的幸福，就是讓所有人幸福。這彷彿是在跟另一個人表達他的想法。就像賭鬼在對森田御表達，他的幸福就是獲得賭桌上的運氣。
第三，森田御的白色和服，和小男孩的簡直一模一樣。
第四，森田御吸收完了某個人的不幸，將不幸轉換爲黑色液體，放在了某個有刻度的瓶子裡……這個過程，和聞夕樹此時的行爲一樣。
第五，森田御看着越來越多的不幸，時而擔憂，卻又時而表現出某種急切。
“沒關係的，我的極限當然不會只有這麼一點對吧？”
這句話在當時扮演着森田御的聞夕樹看來……簡直像是在對另外一個人說。
你的極限不會只有這麼一點吧？你一定還可以做到更多吧？我的幸福就是讓所有人幸福，你會滿足我的吧？
那種強烈的既視感，讓聞夕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父母也對自己這麼說過。
“小樹，你還可以做到更多的吧？我們的視頻，可是要被許多觀衆看到的，你還可以笑的更開心一點的吧？爲了媽媽，你可以做到的吧？”
這種問答方式，讓聞夕樹下意識就感覺到厭惡。
第六，森田御不是一開始就有仙人之相的。森田御是忽然間有了仙人之相的。
就像脫髮的女孩有了茂密的秀髮，久輸不贏的賭鬼在賭桌上忽然戰無不勝。
森田御也是在短短几年，顏值開始大幅度改變。
一個人，的的確確可以由醜變帥，這毫無疑問。但一個人要從之前醜陋，變成帥到堪比聞人鏡的程度……那就很科幻了。
森田自己就和那些被他幫助過的人一樣，忽然改變了某些身上的缺點。
所有人的不幸都消失了，整個故事裡——森田御幫助所有人達成了幸福。但就連森田御自己，也是那麼幸福。
簡直就像，還存在一個幕後之人，滿足了森田的願望。
最難以理解的是，代價呢？
哪怕是三塔，是地堡，這些有些魔幻的世界裡，也不存在恆定幸福的概念。
哪有人獲得幸福，不需要支付代價的？單純的抽走不幸就行了？
在節點01的時候，森田御還在自言自語，說我的極限應該不止於此吧？
那個時候，藏在夢境裡觀察一切的副人格聞夕樹，還在想——森田這麼說，意味着抽取不幸是有代價的。
但到了節點02，森田直接擴大範圍，一開始的人洞村都已經不再滿足，而是擴大到了整個戶江……
可見，到了節點02，森田似乎已經不需要擔心代價了。
根據聞夕樹第一次體驗人洞“吉田小輝”的經歷，人洞裡的人，幸福程度會越發脫離實際。
“節點03的吉田小輝，非但連智力缺陷都不再有，反而智力高於常人太多，已經到了開始思考世界的漏洞的程度。”
“而結合現實裡發生的，吉田小輝因爲智力障礙，一生痛苦，最終來人洞村求得獲取幸福的辦法。”
“只是最終，人洞村那個時候，已經從十九區變成了人洞村。”
“可見，人洞村的那個仙人，沒有來得及把業務擴展到東京，就已經死了。”
“這也說明，森田御從節點02開始，就已經脫離了真實，既然不再真實，自然也不需要承擔代價。”
“那麼節點01裡，森田御是需要支付代價的。只不過那個代價，不是由森田御來承受。而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這個人，就是我面前的小男孩吧？”
這便是聞夕樹的推測。
小男孩之所以不存在，也許……是絕對幸福版本的森田御，內心對小男孩存在一些虧欠感。
因爲吸收他人不幸的代價，很可能是由小男孩承受了。
而人洞裡的森田御，必須是絕對幸福的。
所以爲了不讓人洞裡的森田御有負面情緒產生……人洞版本的故事，直接抹除了小男孩。
換句話說——
森田御之所以經常自言自語，其實是現實裡，他經常與小男孩對話，但到了人洞裡，就變成了與自己對話。
只是讓聞夕樹頭疼的是，他的一切都是推斷，得不到佐證。
“你失憶了，對麼？”
小男孩點點頭。
“從我記事起，我就和人洞爲伴。我不記得我是誰……但我記得一件事，不要讓其他人進入人洞，雖然我……我能做的也只有勸阻。”
聞夕樹說道：
“看來，我只有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知曉這一切了。”
邀請函已經出現在了聞夕樹手裡。
小男孩只當是聞夕樹要離開了，他真的像是一個npc一樣，又重複了一遍：
“大哥哥，別再進來了，好麼？”
聞夕樹沒有回答這句話，只是說道：
“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回來。”
疼痛的世界，詭異的人洞，不幸的抽離……
這些東西聞夕樹沒有頭緒，但結合之前的經歷，一切都與資質者有關。
而人洞與痛苦貨幣的存在，很可能是兩個超級資質者。
聞夕樹有一種預感，自己這次面對的存在，或許擁有着比惡土神國更稀有的序列。
……
……
欲塔，休息區。
聞夕樹朝着天元位置走去。由於這次的區域是融合區域，聞夕樹沒有得到任何任務提示。
甚至也沒有層級提示，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前往欲塔多少層。
休息區的人，明顯開始減少，因爲大吞噬即將結束。
聞夕樹也懶得理會這些精英主義們，只想着問問天元區有沒有大佬，能帶給自己一些欲塔的情報。
休息區的其他區域雖然冷清，但天元區裡頗爲熱鬧。
聞夕樹來到天元區，一看到這密密麻麻的人羣，立刻意識到了一件事。
不會這麼巧吧？又遇到了？
上一次在天元區看到如此多人，是因爲聞人鏡。
可以說，每一次聞人鏡出現，都會引來人潮。
他真的就是那種，多看兩眼都會讓人覺得賺到了的長相。
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聞夕樹在天元區看到聞人鏡，並不覺得有什麼。
在大吞噬開始後，聞人鏡就一直和荀回在解決各種旋渦。
在大吞噬即將結束，且確定會結束後——
荀回纔開始前往戮塔，聞人鏡也纔開始爬欲塔。
他們消滅的白色漩渦數量，僅次於阿爾伯特和伊芙琳。
所以此時此刻，能夠看到聞人鏡，反而意味着——大吞噬真的要結束了。
聞人鏡也很意外，居然在這裡看到了聞夕樹。
他連忙支開周圍的人羣，讓所有人爲聞夕樹讓出一條道路。
聞夕樹又一次成爲人羣焦點。
他其實一直是人羣焦點，毫無疑問，大吞噬後，聞夕樹的名聲，恐怕會直接朝着地堡傳奇那一檔邁去。
但每一次，聞夕樹都有一種感覺……只要自己和聞人鏡站在一起，自己得到的關注，就有一種像是聞人鏡施捨來的感覺。
就好像天王巨星站在舞臺上，把話筒遞給了某個觀衆，然後大家也就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這個觀衆。
和聞人鏡站在一起，聞夕樹確實像個襯托巨星的觀衆。
聞人鏡微笑道：
“看來，你的進展很順利？”
聞人鏡又對着周圍人說道：
“抱歉了各位，雖然很想繼續解答各位的問題，但我學弟來了，我得幫他。”
聞夕樹的的確確從周圍一些人眼裡看到了嫉妒。
這些人不管男人女人，看向聞夕樹的眼神，都有一種帶着奪妻之恨的眼神。
聞夕樹不得不感慨，這就是男魅魔啊。
能夠在欲塔遇到聞人鏡，自然是好事情，聞夕樹原以爲這次肯定可以從聞人鏡這裡問到有價值的情報。
但他絕對沒有想到……這次聞人鏡提供，不僅僅是情報。
“不算順利……但總歸有機會，去從源頭解決問題。我即將前往戶江。關於戶江，十九區，二十區，學長，你可知道什麼情報？”
聞人鏡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說哪裡？”
“戶江啊，學長以你的能力，應該不止一次去過了那個變態地方了吧？”聞夕樹說道。
聞人鏡皺起眉頭：
“這……你說的地方，是戶江的十九區，二十區？確定沒錯？”
聞夕樹點點頭。
周圍人也都第一次見到，聞人鏡露出這種表情。
聞夕樹似乎想到了某個可能性，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你這反應不會是在說……”
聞人鏡點點頭，露出了極爲複雜的笑容，有些欣喜，卻又有些無奈：
“我知道你的進步很快……但怎麼可以這麼快？”
“我即將前往的地方，恰好也是那兩個區域。”
“我現在……忽然開始擔心荀回了。”
最後一句話，聞夕樹第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
但很快，聞夕樹回過味來了。
“你們……同時進入的？”
聞人鏡得承認，和聞夕樹說話就是非常輕鬆。
聞人鏡說道：
“太巧了，以至於我覺得……這是不是某種三塔的機制。”
“我前往的區域，就是戶江的十九區和二十區。我的任務，是調查二十區，這個任務名字，叫疼痛回報。”
“我和荀回不久前從白色漩渦裡殺出來了。”
“然後我們都確信，大吞噬即將結束，隨後我們得到了消息，你……幾乎是馬不停蹄的，開始了第四次漩渦之旅。”
“也就是那個融合漩渦。”
“我和荀回就在想，我們也得向你學習，不然很快就會被你追上了。”
“於是，在你進入融合漩渦後大概不到三小時，我和荀回也啓動了登錄器。我進入欲塔，他進入戮塔。”
“很奇怪，我的欲塔層級，顯示本次爲六十層。”
“按理說，我應該層級比這個高。然後，我就遇到了你。結果你和我前往的是一個區域。”
“我們前後前往的時間……幾乎一致，而我剛好是六十層，荀回剛好突破了六十層，所以我猜測，他也是六十層。”
“恰巧你前往的區域，在戶江十九區和二十區，我前往的區域，也在十九區和二十區……”
說到這裡，聞夕樹徹底明白了。
“也就是說……如果這不是巧合，就代表我們觸發了某種機制。”
“所有這個時間段，能夠進入三塔的，且層級達標的，都會進入對應的層級區域？”
聞人鏡點點頭，他苦笑道：
“我很期待後來人追上我，但……真被追上了，心情還是很複雜的。”
聞夕樹搖頭：
“別，學長，我和你之間還有很大的差距呢。橙色漩渦不挑新手老手的。我只是因爲漩渦，強行來到了這裡。”
聞人鏡卻搖頭道：
“你能夠進入這裡，是拿到了關鍵道具了吧？”
“可見，你已經在詭塔對應層級裡，取得了重大突破。”
開掛也算突破麼？
如果是往常，聞夕樹會笑着承認，畢竟往常聞夕樹拿到邀請函，都是靠自己能耐。
但這一次，聞夕樹其實毫無突破。
他幾乎沒有進展。邀請函沒有拿到，是靠癲倒之骰開掛來的。
至於人洞……他才進去兩個人洞，就險些迷失自我。
第一個人洞，完全是因爲運氣好才能活着出來。
而疼痛貨幣相關的二十區，更是至今毫無頭緒。
因爲“幸福”這個主題，導致聞夕樹的經歷，沒有鹿島那麼驚魂恐怖。
但生存難度上，聞夕樹已經感覺到了，自己其實活的很勉強。
這絕對是他經歷的最難的一次詭塔挑戰。
此時此刻，聞夕樹總算心裡好受一點了。
原來——
這是把我帶到了詭塔六十層。
聞夕樹說道：
“可這個機制的意義是什麼？”
聞人鏡說道：
“兩個漩渦融合，代表有兩個區域打破了邊界……也許，出現了新的七級任務。”
“地堡歷史上，其實也有過幾次這樣的事情。”
“五元老，還有那些曾經的傳奇們，以及我們的老師，他們也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據老師說，地堡十六層的某些七級設施，就是在這種機制下，一羣人從三座塔共同努力，纔打出了七級完成度。”
三座塔，三種路線。
聞夕樹此時才明白，原來地堡那些七級設施，是這麼來的。
三個塔系的爬塔人，從三個方向努力？
戮塔改變三塔戰場某些人的氣運……
詭塔消弭與瓦解某些人的執念。
欲塔對現實的影響，是重新錨定命運……
如果短時間內，一個區域三者都達成，就能達到最高完成度。
當然，也許某些階段，比如在詭塔出現前，只需要兩座塔同時達成即可。
聞夕樹一下子來了興趣，他曾經就很奇怪——明明自己已經徹底改變了某些人的人生，怎麼就是不給自己七級完成度。
現在他開始懂了。
聞夕樹戰意滿滿。如果能夠達成七級完成度，那將是對大吞噬最好的收尾。
同樣的，聞人鏡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陰差陽錯，被動參與大吞噬的收尾。
“學長，我負責十九區，你負責二十區？”聞夕樹說道。
聞人鏡有些擔憂：
“那個區域……很危險吧？”
聞夕樹笑道：
“當然，但沒有關係，我只希望，荀回學長不會拖我們後腿。”
聞人鏡淡淡一笑：
“他很強的。六十層對於我們來說，或許很難，畢竟我們要找線索，探源頭，我們自身也沒有戰力。”
“但對於他來說，在戮塔裡，只需要做好一件事。”
還真是，戮塔沒有那些虛的，容不得半點沙子，戰力足夠強就行。戮塔的下限很高，高到沒有實力寸步難行。
但對應的，戮塔的難度上限反而沒有詭塔欲塔高。
詭塔和欲塔裡，還有許多彎彎繞繞。
周圍的人早已離開，聞人鏡說道：
“沒想到，我和荀回沾了你的光，我們欲塔見。”
聞人鏡說着話，啓動了登錄器，同時間，聞夕樹也啓動了登錄器。
不知道，在欲塔裡當着聞人鏡的面使用暴力，會不會讓他感到震驚？
聞夕樹心裡有些期待了：
“欲塔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