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午休時間,田月夕和胖子膩歪的在蘇東陽面前互相餵食,讓本來就心事重重的他更加觸景傷情,看到失去往日風采的他,田月夕忽然說,“東陽,你們倆不是知道她家住哪嗎,雖然她轉學了,但是她肯定不會搬家吧?”
蘇東陽靈光一現的看了眼胖子,“可是那些別墅都長一樣,我記不清是那一棟。”
“打電話靠譜些。”胖子說。
田月夕眼珠一轉,說道,“如果我是齊婧萌,在家門口見到你,總好過聽到你的聲音,畢竟,你看她的眼神,別人給不了,還有就是有些話一定要當面說清楚,反正女生就是這樣,只要你哄她,其實不需要解釋什麼,一句話,我只喜歡你,就夠了。”
話音未落,只見那個風一樣的男子消失在食堂,留在田月夕和胖子面前的只有一份沒有動過的午餐。胖子似乎想到了什麼,說,“如果誠心躲他,估計不會給他開門的。”
“那就死皮賴臉啊,男生都應該練這招武林絕學,百試百靈。”田月夕捂着嘴偷偷的笑,像一隻偷油喝的小老鼠。
胖子寵溺的按下她的頭,接着從盤子裡夾一塊青菜給她,“你不能只吃肉,要營養均衡。”
蘇東陽記得那棟別墅的花園裡有一架鮮花編織的鞦韆,他一直想和齊婧萌一起坐那個鞦韆,但是他一直沒好意思開口。以前來到這裡都是坐車,這次要一幢一幢的找,他才知道這裡有多大,一直到看見那鞦韆,他確定自己找對了,他站在門口,時間已經是下午,她應該沒放學吧,他蹲在別墅門口。
過了一會,那輛他坐過幾次的奧迪汽車朝着他的方向駛來,他看清裡面是那個司機,一直到汽車停在他的面前,他沒有看到齊婧萌從車裡下來,只見到一位個子不高,穿着西服,梳平頭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看上去氣場很強,雖然他身材並不魁梧,但卻腰板筆直,走路帶風,經過他的時候,銳利的眼神停留了片刻,開門,進了齊婧萌家。
大概過了半小時,那個男人穿着一件便裝,走到蘇東陽身邊,溫和的語氣和齊婧萌很像,對他說,“你是蘇東陽吧。”
蘇東陽聞聲馬上站起身,禮貌的回答,“是。請問您是?”
男人拉着蘇東陽的手,朝屋裡走,邊走邊說,“我是萌萌的父親,叫我齊叔叔吧。”
“齊叔叔你好。”蘇東陽連忙行禮。
“外面冷,張姐說,你在外面凍半天了,進屋吧。”齊峰將蘇東陽請進屋,叫保姆張姐爲他倒一杯熱檸檬茶,遞給蘇東陽說,“萌萌很喜歡喝檸檬茶,冬天夏天都喝,家裡沒有別的飲料,你將就吧。”
“謝謝叔叔。”蘇東陽確實冷,三月末的天氣,說不冷是假的,他也後悔沒有一點準備就來了,幸虧運動員的底子才讓他在這兩個小時沒有凍傷。
“是來找萌萌?”齊峰開門見山。
手還沒有完全捂熱的蘇東陽立刻放下溫暖的水杯,儘管屋子裡的暖意剛剛讓他緩和過來,他站起來,“我喜歡你女兒。”
齊峰愣住片刻,接着和張姐對視後大笑,“這小子真夠實在的,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嘛,是不是張姐。”
張姐打趣道,“他可比你年輕的時候俊多了。”
蘇東陽沒有因爲大人的對話而改變,依舊筆直的站着,他故意說的很大聲,是希望或許在樓上的齊婧萌能聽到,或者,他只是想給自己壯膽。
“逃學了吧小夥子?”齊峰仰起頭看蘇東陽,“你坐,別站着,這裡不是學校,沒人罰你站。”
蘇東陽淺淺的坐在沙發上,幾乎是靠雙腿的力量支撐着整個身體,他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沒來由的說出那句話,也不知道眼前這個氣場強大的男人會不會立刻將自己轟出去,但是他就是喜歡齊婧萌,就是想再見她一面,僅此而已。
齊峰從新打量這個眼前的大男孩,年少的孩子總以爲老人看不起自己,總認爲老人在倚老賣老,卻不知道,他們只是早早經歷過自己正在經歷的一切。古話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其實是老人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走自己的彎路而已。齊峰似乎想到了什麼,依舊平和的對蘇東陽說,“你憑什麼喜歡我女兒?”這是20年前,他的岳父問他的話,今天,他問了眼前的男孩,不知道男孩會不會如他當年那樣。
蘇東陽思慮很久,一整杯檸檬茶喝下,喝不出味道,是的,他憑什麼喜歡齊婧萌?這樣的房子,自己給不起,她是個想要什麼都有的女孩,她表面上看來的與世無爭,其實是沒有真的看在眼裡吧。
齊峰沒有在蘇東陽眼中看到當年的自己,他不想打擊一個男孩的勇氣和骨氣,畢竟他也曾年少過,他語重心長的說,“這是20年前,我岳父問我的話。當時我也就你這年紀,是個木匠,給萌萌的母親也就是我太太家裡打過一張牀,一對沙發就把她騙到手了。我太太人很善良,但是她有先天性心臟病,所以很少見人,不過她對所有能見到的人都很溫和,她很美。”齊峰按動開關,從棚頂下落一塊黑色的浮屏,是一張女人的照片,優雅高貴,那是齊婧萌的母親。
蘇東陽看向那張照片,難怪他沒有在這房子裡見過她父母的照片,原來都在這裡,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電視從天而降。“是很美。”
“不過她三年前去世了,幸好萌萌沒有遺傳她的病,你放心。”齊峰拍拍蘇東陽的手,興致勃勃的在茶盤前擺弄起茶道,那種平和,讓人看着心裡特別舒服,他一邊沏茶一邊說,“20年前,我對我岳父說,我會用一生呵護她。”說完,他沒有看蘇東陽,從茶海中倒出兩杯茶,一杯放在蘇東陽面前,一杯喝下肚,喝完放下茶杯,對蘇東陽說,“但是我說道沒做到,苦了她很多年,累了她很多年,所以,她早早離我而去。”
蘇東陽像是被感染一樣,那男人眼中柔情的目光,似乎是爲那畫中的女人,他伸手去拿起酒盅大小的茶杯,他仰頭一口喝光茶水,他做夢也沒想到那麼小的茶杯裡,能有這麼熱的水,瞬間感覺自己的舌頭被滾燙的水燙得生疼,卻又故作鎮定的看着齊峰不說話,他已經說不出話了。
齊峰又爲蘇東陽倒了一杯,這次他沒有倒很多,爲自己倒滿後,慢慢品味。
蘇東陽以爲是齊峰在考驗自己,就拿起茶杯忍住滾燙的液體在自己的舌頭上翻滾,一股子17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架勢,猛的仰頭,又喝一杯,喝完,從嘴裡哈出一陣暖氣。
齊峰皺眉道,“這可是有價無市的大紅袍,你這樣喝,浪費了。”
蘇東陽憋紅了臉,有苦說不出的看着齊峰,心想叔叔,你早說啊,我感覺舌頭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齊峰搖頭皺眉,“我和你說這些不是要給你製造什麼九九八十一難,也不是要你表態或者其他的什麼,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青春無極限的想一出是一出,要不是三年前我太太去世了,我也不會後悔自己太早遇到她。”
“叔叔。”蘇東陽舌頭有點僵硬的打斷齊峰,使勁咽口水,慢慢的說,“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會打籃球,已經是體育大學的預備學員。可能今天17歲的我,和您說這些有些不自量力,但我喜歡齊婧萌這件事是真的,我就是想來告訴她,我喜歡她,問她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在一起。”
齊峰右手一擡,“兩小時以前,她已經坐上去倫敦的飛機了。”
蘇東陽忽然腦中一片空白,原本一切想說的話,都卡在嗓子,怎麼也說不出了。
齊峰站起身,拍拍蘇東陽的肩膀,走到門口,蘇東陽以爲他要送客,卻看到他從大衣口袋拿出一封信,接着他將那封信遞給自己,是齊婧萌的字跡。
“萌萌說,如果你來找她,就讓我把信給你,沒想到,你今天就來了。”齊峰拍了拍蘇東陽的肩膀,離開了客廳。
信封上貼着一張紅色的笑臉,寫着蘇東陽收四個字。
“蘇東陽:你還好嗎?
能看到這封信,說明你來找我了。
那天你說要看天下無雙,我買了光碟,本來想找個適當的時機找你來我家一起看,不過,現在看來,是沒那麼快了。原諒我一個人先看了,在你和她親吻的第三天。電影很好笑,好多畫面讓我想起了你,當你經常歪着頭看我的時候,我也像電影裡的女主角一樣,深情的望着你,不過我覺得,還不是時候。你那麼優秀,是我不夠好。
父親和我說,如果你真的用獨有的目光看着我,那麼,一定是喜歡我。所以,我相信胖子的話,你不會親她。原諒我的自信,其實你見到的小眼鏡,收斂了不少,我的驕傲,可以落下其他人幾條街。
經過兩天的時間,我還是決定按照父親的意願,去英國讀書,那天沒能和你一起去看電影,其實就是爲了去辦簽證,當時我還沒有下定決心,一直到那個吻。
我開始認爲,兩顆年輕的心靠在一起很容易,但是堅持下去會很難,僅僅是高中的我們,就會面臨那麼多未知的誘惑,未來的路那麼長,我們來一場考驗吧。
我會在距離你8888公里的地方想念你,而這種想念也會化作動力,讓自己變強,強大到不畏懼任何優質敵人的時候,再一次突然出現在你面前,希望那時候,你也在想我。
雖然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但是一想到你那麼懶,萬一嫌煩不想看下去了怎麼辦。所以,我決定惜字如金。
最後奉上神秘禮物,記得好好保管哦!
再見了,加油。”
蘇東陽傻笑出聲,他仔細的摺好信紙,塞進李懷兜裡。
齊峰從樓上下來,拿出一支金色派克鋼筆,“這是萌萌讓我給你的,她也有一支。至於你以後有什麼打算,不用告訴我,自己知道就好。”說完,對蘇東陽很欣慰的點點頭,似乎滿意這個男孩。
蘇東陽看着鋼筆上刻着的字,“蘇東陽and齊婧萌”,想起當時在桌布上兩個人各自寫下自己的名字,最後他悄悄的在中間寫下的and。他握緊鋼筆,對齊峰禮貌的行禮,“叔叔,我該回去了,謝謝。”
齊峰安排司機送蘇東陽走,但是蘇東陽拒絕了,他想從這裡走回家,他想記住這條路,就像齊婧萌說的一樣,兩個年輕的心靠在一起很容易,堅持下去會很難,他想從這裡開始,堅定的走下去,一直到她回來,他會努力,除了想念她,他也要變得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