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到,老幼盡開顏。倒數聲聲天地響,騰星點點世人歡。守夜不思眠。”齊婧萌望着窗外漫天的煙花和耳邊從未停息的鞭炮聲,有感而發。
“這是你出國後第一次在家過除夕。”齊峰手裡握着茶壺走到窗前和齊婧萌一起看向窗外。
“父親,我這個女兒算不算不夠孝順,一走就是幾年。”
“回來就好,整理心情,回公司幫我吧。”
“再給我一年時間,我去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然後就回到您身邊,做個乖女兒怎麼樣?”齊婧萌挽着父親的胳膊,枕着父親的肩撒嬌道。
“那你不再看書房裡的那些信了?”
“看完了,已經回信給他了,想順便去那個城市看看。”
“這次不會選錯了?”
“選什麼,只是感激他而已。”齊婧萌拉着父親走到沙發前坐下,然後放下母親的相片,望着過世多年的母親輕聲說,“以前我以爲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是母親,因爲她得到了你一生的牽掛,就像我說的那樣,我羨慕你們那代人,一生只愛一個人。當我意識到蘇東陽的改變時,我只是一心想要回來挽救這段感情,可是當時我錯了,如果一段感情只是單方面的想要挽回,那麼這段感情已經沒有挽回的必要了。當蘇東陽對我說出對不起的時候,我好像就釋然了,甚至還有點感謝他沒有用一個善意的謊言來挽留我。上天對我總是格外的偏愛,他帶走了一個我深愛的男人,又賜給我一份來自遠方的牽掛。那份默默的牽掛本不會被我知道,但是有可愛的人們善良的將那份牽掛告知我,我該謝謝他們。但感激不是愛,我還沒本事立刻從上一段感情中走出來,現在,我不會選擇誰,而是去試着先放下過去。所以,纔想要走出去看看,看這時代的變遷,看這千古的文明,我怕真的有一天,當我走到某一個曾經文明的地方,卻只看到被人遺忘後的殘骸,趁我還美麗,趁我還年輕,趁那些文明還在,我要走出去。”
齊峰聽到她的話,心中是酸澀的,他看着自己愛人的溫婉相片,默默地對照片中的人說,“你看到我們的女兒,已經長大了。”
已經隨着隊伍來到烏魯木齊的馬孝川,收到來自原部隊轉寄過來的信,其中一封信的發件人署名是齊婧萌,他有些驚訝的看着信封,再看向其他來自蘇東陽和家人的信,他心情複雜的打開。
“胖子:
多年不見,甚是想念。
當我收到那一封封寄託着對小眼鏡思念的信時,不免想起那年冬天的我們,謝謝。
那本書好看嗎?當初爲了方便你閱讀,特意買的電腦給你,恐怕你也沒有機會好好利用吧,這還要怪我想的不夠周到。
你給田月夕的信中也有提到你在部隊的點點滴滴,我想借用書中的一句話來鼓勵你。
‘世上沒有幸福和不幸,有的只是境況的比較,唯有經歷苦難的人才能感受到無上的幸福。必須經歷過死亡才能感受到生的歡樂。活下去並且生活美滿,我心靈珍視的朋友。永遠不要忘記,直至上帝向人揭示出未來之日,人類全部智慧就包含在兩個詞中:等待和希望。’
希望你能夠真正理解,並且真正的受用到,我不清楚你在部隊裡將會面對怎樣的變故,但我相信,你都會一一應對。
加油,遠方的朋友,期待你迴歸的一天。”
胖子留下兩行熱淚,這封信來的太及時了。他走回病房,三天前的實戰訓練中,他爲了掩護裴清肩部中彈,受傷的那一刻,他以爲自己會這樣死去,醒來時已經在病房裡,他很久沒有拿起那本書了,沒想到小眼鏡給自己這本書的意義就是希望讓自己在面對困境的時候更多的堅定下去。他感覺哪裡不對,找到蘇東陽的信,一封封翻閱,一直到最後一封,他讀到一半就讀不下去了。
“孝川:
好久沒有你的消息,不知道你過得怎麼樣。
難道是軍校的課業太繁重所以連回信的時間都沒有?
還是說,你也和萌萌一樣,感覺到我變了?
還記得高考那天你對我說,別辜負她嗎?
我沒做到。
從秦菁的出現開始,好像我變了,變得經不起誘惑,變得猶豫不決,變得不負責任,但這一切都只能怪我自己,我對不起萌萌。
她忽然回來,滿懷希望的走向我,當她指向我的心,問我有沒有想她的時候,我的心,卻在想着另一個人,我不想騙她,更不敢騙她,因爲我知道繼續欺騙她是對她更大的傷害,我甚至不敢擡起頭看她。
莫反對我說,我早晚會和她分開,因爲我追不上她的腳步。是啊,我愛不起她,卻自私的佔有了她。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混蛋……”
馬孝川帶着複雜的心情躺在病牀上,肩上的疼抵不過心底的痛,蘇東陽終究是負了齊婧萌,他緊緊閉上眼睛,想着那張記憶中平和的臉,好像時光回到5年前的一個晚上,有個女孩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給自己,隱藏了她的哀思。
坐在開往齊齊哈爾的火車上,齊婧萌望着窗外,像是將有關蘇東陽的回憶一幕幕回顧再一點點遺忘。在她過去的幾年中,學習生活,都圍繞着他,想要給自己和他一個美好的未來,卻忽略了他和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十幾個小時裡,她幾乎將過往的那些回憶想完了,真正面對一段過去,也不過才短短的十幾個小時而已,更多的畫面是周華昇對她的幫助,還有那個多年未見的胖子對自己的想念,她會心一笑,想到生命中還有更多可愛的人,她暖暖的靠在窗前。
走出火車站,她像是感受到三年前走在這裡的馬孝川,每一步都向着新的人生。她深深的呼吸着那裡的空氣,寒風吹向她,身體是冷的,但心是熱的。那份沉甸甸的思念,像天然的屏障爲她驅走嚴寒。
“我來了,明天。”
三年前的馬孝川下火車的第一時間,也說着同樣的話。
齊婧萌經過一間新華書店,看着書店的標語,“生活就是閱讀,書籍成就人生。”她莞爾一笑,走進書店,想着自己多年來對歐洲文化的瞭解,反而作爲一箇中國人,卻沒有更多的瞭解中國,她做了一個決定,“請問,這裡招人嗎?”
被錄取後的她格外的輕鬆,一份可以免費讀書的工作,她相信那生活,那人生,在這裡,重新開始。
工作之餘,她除了讀書,大多數時間穿梭在齊齊哈爾的歷史遺蹟以及自然景觀,她去了聞名中外的丹頂鶴故鄉,也去了距今有六七千年的歷史,昂昂溪古文化遺址,還去了由草亭改建爲磚木結構的望江樓等等。每一段路中都會遇到形形色色的路人,她記錄着那些人的快樂與悲傷,也將自己的感悟寫在她的遊記中。短短的幾個月,她送走了寒冬,迎接復甦的春天。時間太多,就像一天有24小時,一年有365天,時間又太少,就像四季變換,春去秋來。
在準備離開齊齊哈爾的前一天,她拿着寫着地址的信封,走到馬孝川的部隊門口,她站在大門外向裡面看,那些正在操練的軍人各個英姿颯爽,她忽然期待着與馬孝川的見面,想到那個畫面,她不由自主的笑起來,帶着盎然的春意,帶着釋然的青春,帶着感激的心。“再見,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