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全國冠軍,到商界奇才,這個飛躍式的跨度,恐怕只有吳童一個人做得到。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他像是傳奇一樣頻頻出現在各大雜誌上。
周華昇走出機場在一張碩大的廣告上看到了那個他曾有一面之緣的男人,很多年前,周華昇在首都機場遇到吳童,當時的他因爲不會英文而緊張登機的場景,周華昇寫了一張紙條給他。沒想到當時那個毫無自信可言的男孩,今天居然成爲了被人仰望的男人,他再次望向那張廣告中的人,感嘆道,“這世上只有兩種人會經歷蛻變,一種是一無所有,一種就是曾經擁有。”
“怎麼,你認識他?”齊婧萌走到周華昇的身邊,問道。
“一面之緣。”
“那麼,他是哪一種人?”
“一無所有。”
“他是東陽以前的隊友,一個可以主宰比賽的男人。”
“其實比賽,不過就是另一種征服和滿足罷了,但是我想這個人,一定更希望可以好好打籃球,做個普通人吧。”
“學長,我拋給你一個問題,你可以考慮一下,再結合實際回答我。”
周華昇點頭。
“如果一個商人可以隨便絆倒一個官,那麼,這個商人有沒有本事改變比賽的結果呢?”
周華昇有些吃驚的看着齊婧萌,這是他不敢想的事情,畢竟在英國很多年的他根本就接觸不到所謂官官相護的事情,再加上商人的介入那更是天方夜談。
“其實莫凡對我說出蘇東陽離開球隊,我就猜到了一些,緊接着,那個隊伍拿了冠軍,然後那個人又從籃球天才轉變成商業新星,無形中間接肯定了我的想法。”
“沒想到國內的水,這麼渾。”
“所以說,你回來,如果只是做做學問,追追女孩子,也就罷了,要是真打算走另一個層面,必定不會幹乾淨淨的。”
“你呢?聽說你打算去你父親的公司了,準備好做一個有良心的商人了?”
“良心就是保證我們的房子蓋得結實,住的安心,最後,我會盡可能的不讓我的房價高過百姓能承受的範圍。”
“這點我沒有發言權,你知道,英國人是不買房子的。”
“但這裡是中國。”
“之前有一篇報道,說人們寧願將錢存進銀行,也不願去投資一套房子。”
齊婧萌信心滿滿的笑道,“我跟你打賭,未來的二十年甚至更久,中國絕對不會出臺政策給住不起房子的人,而且中國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住不起房子。”
周華昇沒有說話,只是搖頭。他相信父母對於改革政策的提議是真誠地,並且會被高級領導者採納,他相信時代再變革,華夏民族的傳承不會改變,他相信憑藉自己和團隊在國外的多年學習經歷可以將真正適用於當前社會的思想實踐。那時他是相信的。
曾經在球隊的日子,雖然每天都是重複的訓練,但絕不會讓蘇東陽趕到乏味,而今每天重複的工作,和過去不同的是,鬥志在逐漸的減少,安逸的生活和平穩的感情讓他漸漸失去了追逐的心。年輕的心,不僅是活力,還有憧憬和嚮往,然而當他確定齊婧萌的家庭註定不是他能夠超越的,他也開始安於現狀。
一直到那天晚上,送老闆去和客戶見面,他看到了脫掉運動服,身穿名牌西裝的吳童。很顯然,吳童已經按照約定接手了秦菁父親的公司,雖然蘇東陽清楚的知道,那一切並非是吳童情願的,甚至他還在想,如果真的有一天吳童知道了背後的那些勾當,會是怎樣的心情。
或許蘇東陽是這場交易中最不幸的人,但是他經過這場交易卻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和生活,即便不在光彩熠熠,至少不愧於心。相比之下,被矇在鼓裡的吳童和許北辰就像是生活在童話故事中的王子們,或許他們永遠看不到皇帝的新衣,又或者,他們會變成接受新衣的人們。
吳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蘇東陽,他不是沒有懷疑過東陽的離開,但是緊張的訓練讓他沒時間去好好想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樣的。秦菁走後,他們更是很少聯繫,他不知道蘇東陽竟然一直住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再次遇見,吳童看到蘇東陽依舊向着陽光的笑容,不自覺的也跟着笑了。他和蘇東陽的老闆寒暄幾句,藉故離開一下,走到停車場,站在蘇東陽的車前,笑道,“好久不見。”
蘇東陽下車後看着帶有距離感的吳童,他沒有像對胖子一樣親切的擁抱,而是從兜裡拿出一盒煙,遞給吳童一支,然後自己點燃一支,“其實也沒多久,比賽我有看過,挺精彩的。”
吳童眉頭微皺,顯然他對東陽此刻故意保持距離有些失落,畢竟他們曾經並肩作戰嚮往着冠軍的寶座,他從來沒有質疑過蘇東陽的技術,也絕不相信他會是一個藉助外力取勝的人。看到現在幾乎只能用落魄形容的他,吳童心中有些遺憾,“你怎麼能當個司機?”
蘇東陽憨笑道,“當司機就不錯了,還是給老闆開車,挺好的工作了,本來我只是想當個保安的。”
“爲什麼當時不和秦菁一起走?”
“這問題有點深奧了。”
吳童看了下時間,說,“來我公司吧,和我一起創造另一個奇蹟。”
奇蹟?蘇東陽苦笑,看來吳童根本不知道真相,他搖頭對吳童說,“我們老闆人很好,和他能學到不少東西,而且,這份工作很適合我。”
“東陽,時間不多,我不想和你說沒用的話,我的電話沒變,有什麼需要就打給我。”
“好。”
吳童轉身離開,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曾經他以爲在籃球隊的日子時間不夠用,原本以爲來到公司會有時間去思考有關過去發生的種種,但是他錯了,到了公司,他發現要學的東西更多,時間更加不夠用。而那些過去的事情,也就真的過去了。如果不是見到蘇東陽,他幾乎沒有時間想起。
老闆帶着幾分醉意回到車裡,一改平時的沉默寡言,“東陽,你知不知道今天本來我約的人是老秦,約了他很多次都沒機會,終於約到了,他居然找個黃毛小子和我談,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那小子算什麼?開口就是百分之七,比老秦還黑,拿我當什麼,我他嗎不過就是個用腦子混到今天的窮人,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走到今天的窮人,他憑什麼跟我獅子大開口。”
蘇東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開車,他清楚喝醉以後的人說的都是真心話,但是這種真話,只能對他這種永遠不會開口的人說。
“我是會計出身,怎麼了?到了今天這個位置,誰還關心你是什麼出身,在乎的不都是能往自己兜裡揣多少錢嗎?我和他不一樣,我們太不一樣了,公司裡一百多人要養,家裡老婆孩子要養,我他嗎的窮過,我知道吃不上飯的滋味,我能讓那些跟我幹活的人一起窮着?”
“實話實說他當我放屁,百分之五的利潤,我給他三還不行,沒想到秦越人居然教育出這麼混蛋的狗犢子……”老闆在一旁罵了一會就睡着了。
蘇東陽想起吳童之前和自己見面的場景,或許人的轉變,也只是一瞬間。他不清楚老闆說的三和七是什麼概念,但是他明白老闆心中的苦楚,他們是一樣的人,再怎麼努力,也不過就是爬到了人家的起點而已。
出身,究竟什麼纔算是好的出身?如齊婧萌、吳童還有馬孝川?但有一點,蘇東陽很清楚,無論起點在哪裡,奔向終點的路上,都要靠自己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