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雲深無跡

時光飛逝,三十年後,鬼域靈妖谷鬼朙礦,渾濁猩紅的血霧籠罩了整片山谷。

數十里外,一處滿是殘垣斷壁的道觀中,藏着一頂黑漆漆的轎子,轎子中藏着一個冷酷的男人,此人雙眸如刀,目光冰冷,白皙的面龐上掛滿威嚴,威嚴中又帶着惆悵。

做了三十年的刺客首領,衛莊累了,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尤其是一個上位者。與死神共舞,踩着滾燙的鮮血,頂着夜色,在刀光劍影中穿行三十年,任誰都會改變。

時光硬生生將一個嬉笑無忌的小白臉,變成了威嚴冷酷,人見人怕的二爺。衛莊帶着他親手組建的不祥之刃浴血三十年,終於打下了一片不朽的基業,締造了一個龐大鐵血的刺客帝國。

獲益於當初的招納政策,如今不祥之刃已經是一個擁有上萬刺客的龐大組織,金丹刺客就有六十餘名。旗下產業不可勝數,光城池就有三座,坊市七個,礦藏十三個,生意做的極大,其中又以黑市生意做得最好,西南亡者森林幾乎成了水月平原最大的銷贓寶地。

作爲溝通鬼域、水月平原、西蠻三地的橋樑,亡者森林有着極佳的走私條件,衛莊花了十年時間,打下了一個統一的亡者森林,隨後以此爲基礎,建立起了整個水月大陸最龐大的黑市,西蠻的軍火、傀儡,鬼域的鬼物、巫器,水月平原的靈藥、寶材......等等寶貝都在這裡聚集,轉手......

被烏雲與黑暗籠罩的亡者森林,吸引了大量亡命天涯的散修,前來銷贓,不論是大門派弟子的法器,還是從某前輩高人弟子身上劫掠的靈藥,只要是贓物,就沒有吃不下的......

強大的夜莎羅,成了這個黑市帝國最大的倚仗,金丹境的夜莎羅便已是名滿天下,號稱可以刺殺元嬰大能的頂尖刺客,結成元嬰之後夜莎羅,自然更加可怕。

異人,既有人的智慧,也有近乎於妖獸的種族天賦,同等境界,同等修爲,妖獸最強,異人次之,人類最次。人類不借助法器基本上是打不過妖獸的,而異人既有相當於妖獸的種族天賦,又擁有人的智慧,可靈活使用法器,所以正常情況下,異人才是上天的寵兒。

夜莎羅作爲夜遊人的聖女,自然擁有着最純正的夜遊人血統,也擁有着最強大的種族天賦,再加上名滿天下的神器星魂,同等境界幾乎罕有敵手。結成元嬰的夜莎羅已經成了氣候,她的命運,已經不再由其他人掌控。

她的強大也成爲了夜遊人崛起的倚仗,成了不祥之刃的靠山。

衛莊是個善於借勢的人,不論是無極生還是夜莎羅,他們的優勢就是自己的優勢,握着無極生這張不算底牌的底牌,他都敢硬撼景雲宗,有了夜莎羅,他便敢撼動整個西南。

對於衛莊,夜莎羅給予了足夠的信任,所有事情都交個他擺平,他若擺不平,就換成夜莎羅親自上門,這個美麗的女人,既擁有人族女子的嬌豔,也擁有着異人的殘酷,她就像一朵美到令人窒息的黑蓮,既有着震驚世人的美麗,也有着毒死所有人的毒素......

她是一朵不祥的黑蓮,她的美,只容許遠觀,不容許褻玩,一旦她登門,漆黑的花苞便會綻放出猩紅的花朵,毒倒一片,屠戮一空,我花既盛,百花凋零......

在夜莎羅治下,不祥之刃成了一面旗幟,暗夜森林的奴隸們望旗而歸,飄零天涯的異人,紛紛來投,尋求庇護,夜莎羅爲他們遮風擋雨,他們也爲不祥之刃貢獻出自己的力量,共同去組建一個新的刺客帝國,在自由的號召下,他們正一步一步地把亡者森林變成一個新的,沒有壓迫的暗夜森林......

但是這個帝國註定無法長久,西蠻嚐到了戰爭的甜頭,殲滅了流沙國,又花了十年時間,平定整個北漠之後,西蠻聯盟終於將觸角指向了水月平原。

二十年間,從西北打到西部,如今又打到了西南,西蠻聯盟的蠶食戰略,正在一步一步地穩定開展,距離打到亡者森林並不遙遠。

不祥之刃就是再強大,也打不過整個西蠻聯盟,大勢所趨之下,他們不得不考慮遷徙,或者投降,但無論是哪一種選擇,他們的基業都無法保住,這些靠着鮮血搶回來的城池、礦脈、地盤遲早都會落到西蠻手中。

這些年,他們大發戰爭財,從軍火、藥材交易到情報買賣,只要有市場,就沒有他們不做的,戰爭讓他們賺的盆滿鉢滿,但戰火卻也在時刻威脅着他們,如今這把火就要燒到他們身上,好日子顯然就快到頭了。

是降是逃?衛莊一直在糾結,這個決定向一座大山一樣壓在他身上,他已經三年未曾笑過。作爲不祥之刃僅次於夜莎羅的決策者,他的壓力,遠比旁人要大很多......

生存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很想結束這一切,回到三山宗,繼續過着平淡的修煉生活,偶爾陪着宗槿逛逛街,陪着洛塵、宗勇喝酒吹牛,陪着安孜晴彈彈琴,陪着絕塵子練練劍......徹底結束這陰暗的刺殺生活,但他......

沒得選。

人終究要受感情羈絆,這世間最鐵的幾種關係就是: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坐過牢,一起嫖過娼。

除了沒一起同過窗,他與這些老戰友可是真真切切地一起坐過牢,一起扛過槍,一起偷看過姑娘洗澡,一起從死人堆裡爬出來......

正是因爲這份情誼,無極生、龍天麟、潘森、任思雨才一直沒有回宗門、家族,選擇整天跟他們鬼混,這是些有情有義的人,而白粉婆、立花瞳卻早就走了,這二人跟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他們這個圈子,衛莊纔是核心,他如果走了,這個圈子就散了。而且熊小蠻未必肯走,這個大屁股女人比他還要重情義。

逍遙遊就在手裡,在手裡捂了近四十年,只要熊小蠻願意,他便可以用聚寶盆再複製出一個,帶着她遠走高飛,三月桃花,二人一馬,明日天涯。

只可惜,她......

不願意。

她相信命運的安排,既然命運安排了她,途經一朵花的綻放,她就願意在此駐足,花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她站着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信馬由繮,既然註定了要漂泊,那就隨風吧......

衛莊覺得,她就像一朵雲,美麗卻遙遠,明明就在他眼前,但卻似乎隨時都能飄走。他的心在雲那裡,雲的心也在他身上,但這個羈絆卻異常脆弱,總有一天風會把雲吹走,山盟雖在,雲去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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