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雲層之上，數十米長的龐大紅龍由虛化實，從扭曲的空間中飛躍而出。
“往太陽那邊直接傳送居然會受到阻礙...”懸停在高空的紅龍看了眼下方微縮的、有着弧度的球殼大地，隨後若有所思的擡頭打量着正上方的刺目太陽。
思維急速運轉的紅龍只是略一思索，就從蒐集到的空間環境數據中分析計算出了他目前遇到的障礙的本質。
略微調整了一下龍軀的高空間維座標後，紅龍的視野頓時發生了扭曲變化，他再次低頭望去，就見到之前呈現出星球模樣的位面變成了一塊不規則的平面。
透過蜷曲拉伸間不斷波動的空間，擡起頭的紅龍就看到了原本處在他正上方的太陽已經變幻到了遙遠的位面邊沿，與之相對的方向還存在一顆皎潔的月亮，這兩者正在高空同一條環形軌道中慢慢旋轉。
通過數學層面的變幻來扭曲自身空間視野，從而發現了位面真實模樣的紅龍嘆道：“難怪傳送無法抵達，直接飛行又無法縮減距離，這個位面的多維空間結構被改造的很有趣啊。”
琢磨了一下這個位面非自然空間結構的設計思路後，紅龍雙翼一震向着太陽飛去，在扭曲變幻的空間中拉出一道撕裂雲層的衝擊波紋。
結合了座標移動與噴射引擎的超速飛行，讓軌跡彎彎曲曲的紅龍很快就接近了位面的邊界，他在空間結構上接近位面屏障後停下身形，近距離打量着面前“鑲嵌”在位面屏障上不斷移動的巨大太陽。
說是巨大，也只是相對於這個位面的生命而言，這邊大小不過相當於大型島嶼的太陽，論橫向對比的體積，它自然是無法與內域世界那種恆星相提並論的。
彷彿無窮無盡的元素洪流從太陽中源源不斷的爆發而出，如果不是紅龍通過多維空間操縱從正常空間“側身”避開了正面接觸，他那強度與抗性超常的龍軀也會很快被這純粹的暴力摧毀的。
透過空間解析與靈魂真名近距離觀察太陽的紅龍，很快就搞清楚了這玩意兒的運作機制。
要形容的話，這東西的作用有點類似傳奇精靈法師迪奧曾經給他掛上的重力Debuff，不過這太陽是通過高空間維扭曲將整個位面的背景元素洪流收束了起來。
這個太陽與對面的那個月亮應該是一套的，它們彷彿過濾層般將收束起來的元素洪流進行分類，並對其中一部分進行了微妙的性質轉化，最後還截留了一部分轉化後的透過高空間維傳導到其他地方去了。
性質轉化那部分紅龍只能確定是將一些元素反應鈍化削弱了，暫時無法深究其目的，不過透過空間傳導走的那一部分紅龍就心下了然——那部分被這個位面魔網在物質層面的子網絡吸收走了。
嚴格來說，這太陽的功能有一部分與紅龍體內的魔力熔爐很像，他看到這個也就大概明白爲什麼魔網法師施法只消耗次數不怎麼消耗魔力了。
“太陽月亮和魔網是配套的體系？但兩者設計和架構上的畫風有點差異啊...”
搞清楚太陽的具體結構後，學習到了一些細節知識的紅龍一邊改造體內的魔力熔爐一邊思索：“記得魔網是有對應的神靈的，日月這種重要的標誌物如果有着對應的神靈，那兩者之間一定有什麼聯繫。”
順着高度聚焦的元素洪流閃爍飛行，紅龍在頃刻間來到了月亮所在的位置，他觀察了一下後，發現這東西除了屬性外功能和太陽差不多，於是沒待一會兒他就從這離開，開始向遙遠的大地墜落而去。
元素洪流從日月進入位面，後續的流向在紅龍觀測中應該和精靈族那個位面差不多，都會在位面的大地底層流出。
從高空墜落的紅龍沒有絲毫減速的一頭扎入了厚實的大地，維持着四維側身的他從元素與空間的間隙中穿過，如同虛影一般飛速深入，很快就接近了這個方向的位面邊界。
略過因土元素高度擠壓而出現的土元素位面門扉，紅龍在大地最深處發現了位面屏障上的元素洪流出口。
從天空落下的各種形態的元素，除了製造重力場的惰性元素外都被萬物吸收轉化過，堆積到這個深淵般的出口的都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萬物代謝產物，性質和太陽那邊有着微妙的區別。
紅龍觀測並做了一些小實驗後，往空間深層的洪流出口探頭看了看，他不出意料的發現呈現蜷曲趨勢的空間外面滿是繁星。
“之前在星界沒有看到元素洪流，原來是存在於單獨的蜷曲四維空間中麼...”
在腦海裡模擬推演了一下目前觀測到的數據後，紅龍心底的散亂星界地圖，每個星光點就延伸出一條纖細的線條連接到另一個星光點。
在給線條加上代表元素洪流流向的箭頭後，紅龍心底的星界地圖就變幻成了一個充滿奇異美感的網絡。
“不，不是網絡...”紅龍沉吟了一下，“從我目前能觀測到的這一部分星界來看，元素洪流的入口可以有多個但出口唯一，那麼整體上是在收束的，就像樹木的枝椏一樣向着主幹匯聚...”
——如果這種匯聚趨勢不變，那麼元素洪流最終會匯聚到一個點或者說一個位面上...那裡就是所謂的世界樹主幹位面嗎？如果越過了那個位面，元素洪流的出口多於入口，那麼軌跡就會逐漸發散成“根系”？
紅龍對所謂的主位面有了點興趣，不過想了想後他覺得這事不急於一時，還是繼續按原本的計劃行動比較好。
反正他根據當前發現的星界網絡可以大幅度優化傳送法術，以後進行星界旅行就簡單了很多。
雖然沿着元素洪流這條高速公路進行星界移動走會繞一些路，但安全性與速度都會高上不少。
不斷上浮的紅龍很快脫離了位面邊界的特殊空間，隨後他停在原地，身影一陣扭曲模糊就縮小變幻成了銀髮紅瞳的精靈，隨後他就直接將萊西當做錨點使用了傳送法術。
在位面邊界晃了幾圈的紅龍似乎沒花費多少工夫，但觀測研究過程相當繁複，而且特殊地域的時間尺度存在一定的扭曲，相對萊西那邊而言，那已經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了。
......
安格爾維持着禮貌的微笑將來訪的客人一路送到城堡大門外，他注視着對方馬車離開後，纔有些頭疼的嘆了口氣。
最近疲於處理怪物攻城相關遺留問題的他，已經接待了兩三波這樣的客人了。
這些人基本都是附近其他城邦的勢力代表，從妄圖兼併這座城市的掌權者到想在這傳播信仰的牧師各種都有。
顯然他們是瞧準了龍脈術士家族力量衰退接近消亡的時機過來的，如果不是城裡好歹還住着傳奇強者，怪物軍團與黑龍被收拾好的屍骸又擺在那裡，恐怕上門的就不是態度友善的說客了。
安格爾倒也有着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過是人假龍威的小角色，這座城市真正控制者並不是他。
雖然萊西那一方似乎不在意這些事情，但涉及大量利益的問題終究不是他可以輕易決定的，他給自己的角色定位，只是幫她們解決一些麻煩瑣碎的事項而已。
話雖如此，但只要回想起一些高貴來客眼底對並非超凡者的他的那絲輕蔑，安格爾就不由得有些咬牙。
“權利這東西有癮卻也有毒啊...”返身離開城堡大門的安格爾瞥了眼兩側對自己象徵性行禮的護衛，心底暗自搖了搖頭，“必須想辦法儘快獲得力量，或者在惹到麻煩前放棄現在手頭這點權位，又或者...
“與那邊建立起更深層的關係。”
行走中的安格爾陷入了沉吟——從那位傳奇強者的一些言語細節來看，他觸動召龍契約時看到的那位紅龍、也就是其所信仰的那位卡薩大人，觀念脾性並不像一般的五色龍那樣混亂邪惡，而且...
對方似乎已經成爲了半神，正在向真正的神靈進軍。
——這樣的話，在信仰這方面加強聯繫，應該可以嘗試一下...
......
然而，滿懷某種期望的安格爾，在向萊西述說自己的想法後遭到了無情的打擊。
“和那條紅龍建立信仰連接？別做夢了，人類。”
城堡內改造出的藏書館中，無奈微笑的萊西肩膀上，二頭身的艾維抱着精緻的小點心對安格爾搖頭道：“如果是一般的半神，你想建立信仰不過是高呼幾句名號、改變一點觀念、踐行一下教義，但那條紅龍...”
有些古怪的瞥了眼身側好友的大腦袋，艾維嘆了口氣繼續道：“我也想建立起和那條紅龍的信仰連接，以前他不是半神建立連接難一點我也認了，但現在他已經成了半神...
“在這種情況下，我哪怕能同步共享這位紅龍信徒的一部分思緒，都沒有一點點成功的跡象。”
“呃，”安格爾有些遲疑的道，“信仰對於觸及神之領域的存在來說不是多多益善嗎？居然...”
安格爾沒有說完，但意思就很明顯了——信仰連接的建立是雙向的，一般信徒自願就可以建立，但紅龍的信仰如此艱難的話...這個世界上居然有刻意給信徒製造入門難度的神靈嗎？
要知道信仰連接這種東西，哪怕是抱着信仰可有可無這種念頭的泛信徒也是有的，就算很淺很不穩定，但那也是建立成功了啊。
如果不顧慮成本與形象的話，那些神靈教派的牧師，可是恨不得直接撒錢讓滿大街的人都高呼神名的。
想到這裡的安格爾心底一滯——他記得確實是有個涉及金錢的神靈的牧師幹過這種事情的。
“雖然紅龍設置的門檻高了點，不允許泛信徒那類淺薄信仰連接的存在，但說到底還是因爲信仰內容存在矛盾的原因。”
小小的精靈艾維啃了口酥脆的點心，咀嚼着皺眉思索了一下後，她擡頭對安格爾說道：“打個比方，你現在心底想要獲得力量吧？別否認...
艾維兩口吃掉剩餘的點心，鼓着腮幫含糊不清的說道：“和那條紅龍建立信仰的過程，就好比告訴你——只有你完全的、真心的放棄獲得力量的機會，你才能夠獲得力量。”
安格爾聞言呆了一下，隨後臉上露出了莫名其妙、難以理解的神色。
嚥下點心的艾維將肚子裡的東西分解成元素吸收掉，隨後盯着安格爾緩緩解釋道：“紅龍的神性領域，是對於更深層真理的追尋，在於一種敢於對任何現象說出‘爲什麼’的精神...
頓了頓後，艾維嚴肅的道：“這種爲什麼，自然也包括了神的領域，試問——
“當你對一個神靈的存在與力量保持着質疑之心、滿心都想着剖析神靈深層本質的時候，你是否能將自我與信任完全交託給這位神靈？”
這不是完全矛盾的嗎？安格爾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下一瞬，意識到了什麼的安格爾打了個冷顫，他背後驟然被冷汗浸透，不由得帶着一絲恐懼的看向面前一大一小兩個精靈。
手腳冰涼的安格爾有點結巴的問道：“如，如果那位大人真的想要擴散信仰成就神靈...”
“你猜得沒錯，”萊西接過話頭攤手道，“卡薩大人這種信仰如果成功擴散出去了，其他神靈恐怕會一致敵視他吧。”
看着臉色蒼白的安格爾，萊西搖頭道：“你沒必要害怕，除非大人決定走信仰道路併成功成爲真神，否則這種難以建立的信仰並不會被其他神靈教會重視的，更別說敵視了。”
“不過話都說到這裡了，你還打算試試與那位半神紅龍建立信仰嗎？你真願意的話，當一個參考實驗的目標也不錯。”艾維對安格爾最後說了一句，隨後就化作一道光華融入萊西的身體消失不見。
在安格爾坐立不安的猶豫中，萊西身邊驟然出現了一個容貌俊美的銀髮尖耳人影。
紅龍看了眼被驚了一下了安格爾，隨後側頭看向萊西笑道：“關於神格我有一些有趣的發現，說不定你們這個關於信仰的課題，後面還真有必要嘗試一下...
“不過現在不急，先把黑龍的屍體處理了，然後我們去拜訪一下其他神靈，再說後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