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遐和徐蛜閒聊了幾句後,進入正題,“家裡沒想過讓你進郡王府,但現在聖旨已下,你進郡王府勢在必行。”
“三嫂,您不覺得進郡王府和嫁其他人,根本上沒有多大的區別。”徐蛜淡然道。
妻妾之間,怎麼可能沒有區別呢?可徐蛜的名分已定,就算高榳日後登基稱帝,徐蛜被封爲貴妃,甚至皇貴妃,只要皇后還在,她就是一個妾,永遠要屈居另一個女人之下,服低做小。但這話沈丹遐沒法說,沉吟片刻,問道:“六妹妹在宮裡可見過燕郡王?”
“見過,並且交談過。”徐蛜老實答道。
“你覺得燕郡王是個什麼樣的人?”沈丹遐問道。
徐蛜擡頭看着沈丹遐,認真地道:“燕郡王是個有大志向的人,但不是良人;三嫂,您曾跟我說過的話,我沒有忘記,女人當自愛,不要爲一個男人要死要活,他若不離,我就不棄,他若無心,我便休;三嫂,您不用擔心我,我能隨遇而安,在哪裡都能把日子過好的。”
沈丹遐聽罷,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沉默良久,道:“你進了郡王府,難免會跟其他伺候郡王的女子起衝突,但你要記住,你可以跟她們小打小鬧,爭風吃醋,但絕對不可以傷害郡王的子嗣。”
“三嫂,我不會做那麼殘忍的事,小孩子是無辜的。”徐蛜笑道。
“還有,你進了郡王府要牢記自己的身份,不要去謀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管你喜不喜歡郡王,你都要用心去對待他,或者這麼說吧,你要讓他以爲你全身心的愛着他。”沈丹遐鄭重地道。
徐蛜抿了下脣,道:“三嫂,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待郡王的。”
“對於郡王的其他女人,你切不可有與之交好的想法,對正妃,不招惹她,也不用懼怕她,以平常心對她就可以了,沒事不要到她面前去閒逛,也不要出言挑釁她,絕對不要恃寵生嬌。”沈丹遐接着道。
徐蛜點頭,輕嗯了一聲。
“再就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後。”沈丹遐最後道。
“三嫂,郡王府不是龍潭虎穴,您別爲我這麼擔心,三嫂,我會守好自己的本分的。”徐蛜含着淚撲進了沈丹遐的懷裡,“三嫂,謝謝您。”只有真心實意爲自己好的人,纔會說這些掏心掏肺的話。
沈丹遐輕輕撫着她的背,道:“好好過日子,一定要好好過日子。”
“我會的,三嫂,我會好好過日子的。”徐蛜哽咽地道。
沈丹遐又和她聊了一會話,才離開。回到靈犀院,撫琴稟報道:“奶奶,剛聚寶齋又送來四本章氏手稿。”
“又找到四本啊。”沈丹遐對解開二十八星宿的事,在生了孩子後,已沒有那麼上心了,並沒有急着去看書,而是去東廂房看兒子。
兩兄弟還小,不會翻身,只能面朝天,蹬着兩條腿,嘴裡面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說什麼。沈丹遐在榻邊坐下,拿起撥浪鼓,搖着吸引兩小傢伙的注意力,“胖胖,壯壯,孃的寶貝,你們在說什麼呀,也說給娘聽聽啊。”
兩兄弟見到親孃,說得更歡快,壯壯手舞足蹈的,口水直流。沈丹遐拿過帕子幫他拭去口水,“我們壯壯怎麼這樣高興?是想到什麼美事了嗎?”
逗了一會兩孩子,把他們哄睡,吩咐婢女好生看着,沈丹遐去了西稍間,炕几上擺着四本手稿,沈丹遐在炕上坐下,隨手拿起一本翻看,上面寫着“爲人上者,使令小人固不可過於嚴厲,而亦不可過於寬縱。如小過誤,可以寬者即寬宥之;罪之不可寬者,彼時則懲責訓導之,不可記恨。若當下不懲責,時常瑣屑蹂踐,則小人恐懼,無益事也。此亦使人之要,汝等留心記之!”
整本都是這種帶着哲理一般的句子。沈丹遐放置一邊,拿起第二本,上面寫着,“人妖,人變妖魅,亦稱人魅;人狼,變化爲狼的人妖;八命,預測國事的占卜……”這本手搞上記載的全是神神鬼鬼的事。
“奶奶,該用午飯了。”侍琴進來道。
“送進來吧。”沈丹遐擱下書,淨手吃飯。
吃完午飯,沈丹遐繼續翻看章氏手稿,這第三本手稿,給她意外之喜,裡面有關二十八星宿的記載,角、亢、氐、房、心、尾、箕,春分時節在東部的天空,此爲東方青龍七宿。鬥、牛、女、虛、危、室、壁,春分時節在北部的天空,此爲北方玄武七宿。奎、婁、胃、昴、畢、觜、參,春分時節在西部的天空,此爲西方白虎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春分時節在南部天空,此爲南方朱雀七宿。
其十二屬配十二支,支有三禽,故三十有六禽。所以支有三者,分一日爲三時,旦及晝、暮也。若以意求,正應十二屬並居晝位,不應或旦或暮。今依拭經法,以氣而取,孟則在暮,仲則在中,季則在旦,是十二屬當十二辰也。
沈丹遐看完了上面所寫的,可是沒多大的用處,她更加迷糊了,這謎鎖要怎麼解?苦惱地撓頭。
傍晚時分,徐朗回來,在屋裡沒見着沈丹遐,問道:“奶奶去哪裡了?”
婢女抿脣笑了笑,道:“奶奶去洗澡去了。”
“怎麼這個時辰洗澡?”徐朗詫異地問道。
“剛大少爺解了臭臭在奶奶身上。”婢女笑道。
徐朗一怔,屈指颳了下胖胖的鼻子,“小傢伙,你今天怎麼也淘氣了?”
胖胖咿咿呀呀的叫喚了兩聲,似乎在回答他父親的問題,只是徐朗聽不懂;壯壯見徐朗只抱起胖胖沒抱自己,着急地啊啊啊地喊。徐朗笑,伸出手指頭去撥了撥壯壯那軟趴趴的小茶壺。
壯壯揮着小手,小腿蹬了蹬,像只被翻轉過來的小烏龜。壞爹爹!壯壯的小茶壺立馬直了起來,徐朗抱着胖胖往後退,避開了壯壯屙出來的尿。
“壞小子,你爹我可不會再遭你暗算了。”徐朗第一次因不知道,被壯壯的尿澆了個滿臉都是。
壯壯咯咯的笑,胖胖扭頭趴在徐朗的肩膀上,啃他的衣裳。
“你回來了。”沈丹遐走了進來,“咦,這地上怎麼有一灘水?”
“不是水,是你兒子的尿。”徐朗指着壯壯的小茶壺道。
沈丹遐湊過去,見壯壯的小茶壺的確溼溼的,笑罵道:“壞小子,又想用尿澆你爹呀。”
壯壯裂着小嘴,無齒笑着。沈丹遐看他這可愛模樣,心裡柔軟如水,彎彎脣角,摸摸小傢伙的身下的毛毯,發現沒有溼,將壯壯抱起,親了親他白嫩嫩的小臉。
徐朗把胖胖放回榻上,拿過毛巾,“九兒,你頭髮還是溼的,我幫你擦擦。”
沈丹遐“嗯”了一聲,讓奶孃帶着兩孩子去後園看花,坐在榻上,讓徐朗給她擦頭髮。
八月二十六日,燕郡王高榳在郡王府宴請宗親、勳貴以及文武羣臣,因他還沒娶親,都是男賓無女客。九月初一,欽天監用高榳和楊靈芝的生辰八字,經過七日的推算,算出了成親的大吉日,十二月初六日。
依照規矩,正妃進門之後,再由正妃決定兩位側妃進門的次序和日子,這是她身爲嫡妻的權利。
“十二月初六,那孽子就要娶妻了,你們到底是怎麼辦事的?難道你們要本宮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那孽子上位嗎?”趙後目光深沉地對站在面前的一箇中年宮裝婦人道。趙後不同意皇上爲高榳選了裴國公之女爲正妃,沒下旨之前,竭力勸阻過,可是皇上執意如此,還問她,裴國公府有何不妥之處?爲何不同意?她是有苦難言,只得眼睜睜看皇上下旨指婚。
“娘娘,請放心,還有三個月時間,足夠屬下去運作。”宮裝婦人道。
“這一次只許成功,不許再失敗。”趙後眼露兇光地道。
“上次是手下太過輕敵,再加上大皇子身邊有徐朗等人相護,才讓他逃過一劫。”宮裝婦人道。
“本宮會想辦法將他身邊的高手調走的。”趙後沉聲道。
主僕二人又商量了下細節,那宮裝婦人從窗口飛掠而出,消失在黑暗之中。
九月十一日,徐奎五十壽辰,十日之前,孫楨娘已命下人將請柬送到各府,到了宴請的正日子,徐府賓客盈門。外院大廳擺了一百桌,內院花廳擺了一百桌,在兩處皆搭了戲臺子,青角和旦角在臺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喜慶的戲碼。
因是兒子的壽辰,徐老夫人沒有出面,而沈妧妧已無法出來待客,這天招呼客人的是徐家五位奶奶。沈丹遐正和黃氏等人說着話,就見孫楨娘貼身的大婢女綠兒急匆匆地從花廳外面走了進來,臉上神情慌張。
沈丹遐眸光微閃,見孫楨娘與綠兒,走到花廳的門口去了,綠兒湊到孫楨娘耳邊說了幾句話後,孫楨娘就跟她一起走了。
沈丹遐微微蹙眉,不會出什麼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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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一直留意着孫楨孃的彭昕見狀,嘴角上揚,露出得意的笑容。
過了一會,綠兒再次走進花廳,左右張望了一下,走到莫失身邊,小聲道:“莫失姐姐,麻煩你幫我找一下三奶奶,說我有事跟三奶奶說。”
莫失看了她一眼,走到沈丹遐身邊,“三奶奶,四奶奶身邊的綠兒有事要向您稟報。”
沈丹遐對客人笑了笑,走了過去,“什麼事?”
綠兒湊到她耳邊,道:“三奶奶,廚房裡的食材不知爲什麼,全部壞了。四奶奶讓奴婢請您過去瞧瞧。”
“怎麼會這樣?”沈丹遐帶着莫失莫忘跟着綠兒匆匆趕去大廚房。見沈丹遐也被叫走了,彭昕撇撇嘴,她就不信沈氏有通天的本事,能把事解決好。
“四弟妹。”沈丹遐見孫楨娘臉色煞白地站在廚房門口。
“三嫂,我辜負了三嫂對我的信任。”孫楨娘垂首道。
“先別說這個,到底怎麼回事?”沈丹遐皺眉問道。
“今天上午,廚娘們從冰窖裡把昨兒買的菜拿出來,發現冰窖的冰全融化了,菜全壞,根本不能用。”孫楨娘急得手都在發抖。
沈丹遐擡腳走了進去,有眼尖的有眼尖的丫鬟看到了,連忙屈膝行禮道:“見過三奶奶,見過四奶奶。”
在廚房中央的大長桌上擺着各種食材,十幾個廚娘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頂替杜婆子的管事婆子姓魯,她看着滿桌的食材,在那裡唸叨,“這可怎麼辦?眼看就要開席了,可食材全壞了,哎喲喂,上哪裡再去弄兩百桌的食材,這可真是要了命了。”
錦都九月的天氣並不炎熱,就算食材擺在外面一夜,也不見得會壞掉,更何況放在陰冷的冰窖裡,沈丹遐心裡明白,這裡面必有人動了手腳,冷笑一聲,道:“好好好,四弟妹,看來是我們倆太好性子了,奴大欺主啊。”
孫楨娘亦不是蠢人,立刻想通其中關節,目光不善地盯着魯婆子,道:“魯媽媽,你是廚房的管事,如今出了事,你有什麼話要說?”
“老奴自知有不察之錯,老奴甘願受罰。”魯婆子跪下道。
“來人,將她押下去關着,等晚上,再行處置。”沈丹遐揮手道。
魯婆子沒有求饒,老實的隨丫鬟下去了。
“三嫂,這席面要怎麼辦?”孫楨娘心亂如麻地問道。
沈丹遐沉吟片刻,道:“莫失,你去寶香樓,要一百桌席面,讓他們送去外院;莫忘,你去萬福山莊,送一百桌席面到內院。”還有半個多時辰,纔到午時正,應該來得及。
莫失莫忘領命而去。
孫楨娘拍了拍胸口,道:“這事是我大意了,多謝三嫂幫我解困。”
“四弟妹,別跟我客氣了,你晚上好好審審魯媽媽,必有所獲。”沈丹遐淡淡一笑,“好了,四弟妹,我們回花廳吧。”
彭昕見沈丹遐和孫楨娘一起從花廳外面走了回來,兩人面沉如水,神情比出去時更加的難看,不由再次得意的笑了。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她倒是看看,在食材全都壞掉的情況下,她們要怎樣將今天的席面準備出來?
公爹的壽宴上出了這麼大的差錯,她們還有什麼臉面掌管徐家的中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