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被周揚警告不要再跟蹤後，林漢志把情況向上反映了，上面說“你只要關注周揚的活動就行了，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了。”林漢志舒了口氣，跟蹤周揚實在是一件苦差事，那傢伙的動作太快了，神出鬼沒的，根本就盯不住。去了一趟原州，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把人給看丟了，那幾天周揚到底去了哪，到現在都沒找到任何線索和蹤跡。晚上還被人糊里糊塗地“劫持”了，雖然是虛驚一場，卻把人嚇得夠嗆。
現在好了，苦差事有別人接手了，林漢志只需遠遠看着就行。周揚去了歐洲的時候，林漢志給上面彙報了一聲，就給自己放了假，在青州家裡待着，陪陪老婆，喝喝小酒，逍遙了幾天。
兩天前，林漢志收到了上面發來的一個消息，說是德國的腓特烈與周揚一同回國，並將隨周揚到達通海，叫他密切關注。隨後發來了腓特烈的詳細信息。看了文件上的介紹，林漢志感嘆了一番腓特烈家族的富有，同時對周揚也是一陣佩服：這位周大夫真有能耐，霍金那種病都能治好，霍金要是不死的話，也許... ...
“這個腓特烈跑來東海做什麼？”想到上面交代的任務，林漢志想了一會兒，想不出原因，卻想到另一件事。前兩天喝酒時遇到了高中時的一個同學，兩人以前關係還不錯，後來因爲工作的關係，長時間沒聯繫，兩人漸漸疏遠了。見了面說起現在的情況，那個同學也許是喝多了，對林漢志倒了些“苦水”。當時林漢志也沒往心裡去，此時看了腓特烈家族的資料，就想起了老同學的事。
“這事也不算什麼機密，又不違反紀律，告訴他一聲，能不能抓住機會就看他的能耐和運氣了。不管怎麼說，也是同學一場。”仔細斟酌了一番，林漢志就把老同學叫出來，在喝酒的時候順口提了幾句。
林漢志的這個老同學就是那位許經理。許經理也沒抱多大的希望，就是抱着“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去機場碰運氣了。高精度機牀是西方對華夏禁售的商品之一，就算腓特烈家族也不能隨便把這種產品出售給華夏，不是害怕，而是家族在其中要承擔的風險太大。當然，許經理也不指望能得到多先進的技術，能有個與德國公司合作的名義，或者能把廠子的技術水平提高到國內最好就足以使廠子起死回生了。只要能拿到技術，人員和資金什麼的，自然有人支持。最後的結果，許經理可能要失望了，吳明宇受了他的提醒忽然想到“這種好事爲什麼不放在原州呢”？他主管原州的工業和經濟開發，到目前爲止還沒取得一項政績哪。
當晚，周揚的五個徒弟在瑞麗酒店爲周揚設宴接風，參加宴會的都是與周揚關係親近的人。腓特烈第一次參加華夏人的宴會，開始時還拘謹地保持着德國人的宴會風度，後來被輕鬆隨意的氣氛感染，他也放開了，該吃吃，該喝喝，只是對衆人說的漢語笑話聽不懂，少不得要請趙麗給翻譯。可惜，帶有華夏地方色彩的笑話一旦翻譯成德語，其中的幽默好笑成分少了很多，加上兩國的文化差異，腓特烈欣賞不了這種幽默，不過出於禮貌，他還是作出一副好笑的表情。他做作的表情太明顯，李濤幾個見了，肚裡暗暗發笑。
晚宴後，趙麗把從巴黎買的禮物給大家分了。給男士的是打火機，錢包，皮帶和手錶之類的；給女士的就多了，香水，絲巾，化妝品，首飾，包包等，都是世界名牌，一套下來要幾十萬元。拿了禮物，每個人都滿心歡喜，不住地對趙麗道謝，開心離去。
腓特烈和隨從被安排在瑞麗酒店休息。周揚家裡的房間給外公住了，周揚和母親打了聲招呼，帶着趙麗去了翠頂山別墅。
孫炳乾沒有從周揚那得到任何答案，心裡很煩亂。一是覺得自己一個博士生導師在一個縣城小醫生面前失了面子；更重要的是，他滿懷信心而去，卻沮喪鬱悶而返。平時，那些醫生見了自己，哪個不是畢恭畢敬的，那個小醫生竟然對自己不理不睬的。倒不是說周揚有多傲慢，孫炳乾感覺很奇怪，這個年輕的周大夫對自己的態度很冷淡，爲什麼會這樣？他確定兩人以前沒有見過面，肯定不可能有什麼矛盾。是自己的話說錯了？好像沒有啊。
因爲心裡裝着事，孫炳乾一下午都拉着個臉，幾個學生看出教授不高興，都小心翼翼地做事，怕哪出錯了惹來教授的訓斥。
晚上回到家，孫炳乾打開電腦把從網上搜集整理的周揚治療的病歷翻來覆去地看，想象着要是自己治療會怎麼樣。幾個小時後，他得出結論：若是他治療那些病人，最好的結果只能是控制病情不再發展，或是減輕症狀；要治癒，而且是立竿見影地治癒，他，做不到。而且，據他所知，沒有人能做到。
最令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運動神經元病”的診斷和治療中醫根本就涉及不到，不要說治療了，診斷都無法診斷。真要叫他來治這個病，他連從那着手都不知道。可是，周揚就用一根細細地銀針把病人治好了，雖然病人還沒康復，但作爲醫生，根據那位病人的私人醫生的描述和發佈的視頻判斷，他相信病人的康復只是時間問題。
孫炳乾翻來覆去一夜沒睡着，第二天一早，他黑着兩個眼圈打車去機場了。臨走前，他給老伴說最多三天就回來，哪知這一去就是一年。
吳明宇昨晚酒宴結束後連夜回了原州，因爲今天有個會議要開。會議內容是關於招商引資的，吳明宇就是分管經濟和財政的副市長，這個會還真少不了他。說實在的，吳明宇不懂經濟，說是分管，也就是在政策上把握好分寸，有時候籤個字、開個會，具體怎麼做，下面還有對應的部門，吳明宇聽彙報就行了。一天到晚閒得很，所以他有大把的時間跑去通海和哥幾個聚會喝酒。
市長康宏偉首先作了動員講話，沒錯，康宏偉現在是原州市長了，不過前面有一個“代”字。原來的市長年齡大了，退了。組織考察的時候，因爲在康宏偉任通海縣委書記的時候，通海的經濟發展的好，給康宏偉加了不少分，上面一研究，覺得康宏偉搞經濟還不錯，就讓他暫且代理市長，一年後看原州經濟發展的情況再定。
康宏偉講話的時候，吳明宇眼睛看着手裡的發言稿，心裡卻在想別的。昨天許經理說的事提醒了他：和揚子哥一起回來的那個德國人腓特烈到底是做什麼的？爲什麼那個機牀廠的許經理要見他？肯定不是爲了私事，那就只有跟投資，或者合作有關了。我既然分管了經濟這部分，怎麼也得弄出點成績吧。萬一以後有進步的機會，也能拿出點說服人的東西來。這次會不會是那個機會呢？昨天沒顧上問揚子哥關於腓特烈的事，今天晚上是琳琳的生日聚會，到時候一定要記得問問揚子哥。
在於志明講話後，吳明宇照本宣科地念了稿子，接着是市委書記康宏偉的總結髮言。散會後，吳明宇急匆匆地就往出走，他改主意了，現在就要去通海。按理說，應該是於志明先走，然後是康宏偉，再然後是市委副書記李德全，常務副市長韓克勤第四，吳明宇勉強排第五。但他低着頭想事，沒主意跑到前面去了。於志明因爲周揚的關係對吳明宇的觀感還不錯，但見了吳明宇的動作，心裡稍有不快，皺了皺眉，低聲說道：“明宇，你慌慌張張地做什麼？”
吳明宇一回頭，立刻明白了過來，臉一紅忙說了聲“對不起！”又對康宏偉道了歉，“對不起，康市長。”心想先和這二位通通氣也好，笑着說：“於書記，康市長，我正好有件事要和您二位彙報。”
“嗯？”於志明楞了一下，認真看了看吳明宇，不像是裝樣子爲剛纔的失禮舉動找藉口，看了眼康宏偉，說“有事啊，那去我辦公室吧。”
康宏偉點點頭，沒吭聲，腹誹了一句：我的辦公室就在旁邊，你卻偏要穿過馬路去你的辦公室，啥時候都不忘要大我一頭。可誰叫人家是書記，自己是市長，還是代理的。去就去吧，部長公子要私下彙報，說不定是重要的事呢。康宏偉要不想去也沒什麼，可萬一是好事呢，而且看吳明宇的神色，八成是好事。自己要是不去，以後有了成績，雖然也能沾上光，可其中的微妙差別造成的結果就大不一樣了。
其他的班子成員看着三人的背影，各自胡亂猜測着。吳明宇的背景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這個年輕的副市長平時爲人很和氣，和誰都能說得來，工作上只管自己分管的那一灘，從不亂插手，對“老”領導很尊重，給大家的印象很不錯。猜疑了一番，覺得不關自個的事，就都散了。
進了辦公室，於志明叫秘書給二人沏了杯茶，自己卻從抽屜裡拿出個竹筒，掐了一撮茶葉放進一個白瓷杯裡，親自沏了，身子往後一靠，看着吳明宇，等對方說事。
吳明宇這時候倒不着急了，端起茶杯聞了聞，搖搖頭笑着說：“於書記，您這茶可不怎麼樣啊。”
康宏偉聞言暗自撇了撇嘴，心道：明知故問，你沒見人家給自己沏的茶和咱們的不一樣嘛，可你也不能說的這麼明白啊，這不是當面打臉嗎？嘿嘿，老於的面子掛不住了，怕是要生氣了。
於志明聽了吳明宇說的不但沒生氣，反而點點頭，看着自己的茶杯，嘆了口氣，道：“唉，自從那次後... ... ”忽然語氣一變，“明宇，你有沒有那個茶葉？”
吳明宇明白於書記問的什麼，笑着說：“有。”
於志明眼睛一亮，剛要說什麼，就聽吳明宇跟着說了句“就二兩，都叫老爹搜刮走了。我也就喝了一次，那滋味，嘖嘖。”
“咕嚕”於志明嚥了口唾液，有些厭棄地看了眼桌上的茶杯，想倒了又有點捨不得，搖了搖頭，問：“什麼事，你說吧。”
康宏偉莫名其妙地看着兩人，不知兩人在說什麼，心說不就是茶葉嗎？說的神神秘秘的，難道一個茶葉還能喝出什麼獨特的味道來？
要談正事了，吳明宇臉色一整，先把許經理託自己的事說了，然後說道：“於書記，我想現在就去通海，先了解下情況，如果有可能的話，請腓特烈先生來原州看看，說不定有機會合作呢。您看-----”
“腓特烈？”於志明沉吟着，問康宏偉：“康市長，你知道這個人嗎？”
康宏偉搖搖頭，“沒聽說過。”
於志明又問吳明宇：“明宇，你知不知道這個許經理從哪得到的消息？”
吳明宇不好意思地一笑：“我當時忙着呢，覺着不是啥重要的事，就沒問。”
於志明也沒問吳明宇當時在忙什麼，接着道：“你說腓特烈是和周揚一塊來的，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這個，我還沒來得及問呢？”吳明宇的臉有點紅，領導問了兩個問題，他卻一個都沒有回答上來，未免有些尷尬。稍一想，他加了句：“周大夫前幾天去歐洲了，應該是在那兒認識的。”有一點他沒說：我怎麼看着那個菲特烈對揚子哥很有些巴結的意思，而揚子哥呢，對腓特烈帶理不理的；二者的主從關係一目瞭然。揚子哥開口的話，這事十有八九能成，就是不知道腓特烈的經濟實力到底怎麼樣。
於志明本來還想問周揚去歐洲幹什麼去了，卻一想，這話問出來有點像查戶口。再說了，兩人的關係也不是很熟。琢磨了下，對吳明宇說：“行，你先去通海瞭解下情況，完了及時給我打電話。要真是個機會的話，我這邊和康市長也好早作準備。”
吳明宇答應了一聲，告辭了二位領導，出來開車直奔通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