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受江湖
“小庭……小庭……”
明微庭夜裡是睡得比較沉的,迷迷糊糊中竟感覺有人在推自己,他翻了個身,又一隻冰涼的手貼在身上,猛的就醒來了,睜開眼睛一看,舒向晚就蹲在他身側。
“怎麼了?”明微庭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看舒向晚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也不自覺的放低了聲音,問道。
舒向晚眉眼中帶着一絲陰霾,輕聲道:“快起來,等會兒再說。”
明微庭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剛繫好腰帶,門就被推開一條縫,溜進來一個人,凝目一看,竟然是唐危。
唐危疾步走過來,“毒都解了,都在假裝中毒,現在就等他們動手了。”
“中毒?”明微庭驚訝的道:“誰中毒了?”
唐危抱臂看他,“嘖,你倒是沒中毒,化功散下在茶水糕點裡,你這麼饞,竟然沒吃?”
明微庭撓撓頭,“我吃了啊……”
唐危看向舒向晚,舒向晚一攤手,“我還沒來得及給他解藥呢。”
唐危嗤笑,“那就是因爲你功力太低,化功散都無法察覺。”
“呸!”明微庭惱怒的啐他,他現在內力是剛練,低了點,但也不至於化功散無法察覺吧。不過此時三個人都想到了,可能是神獸的異處。
明微庭道:“那毒是誰下的?是不是有人要謀朝篡位啊?”
“你還不算笨,”唐危低聲道:“就是你一個師兄,被舒大哥打壓得受不住了,狗急跳牆,在茶水糕點裡下了化功散,也不知哪裡弄來的,無色無味,端是厲害。”
“也幸好唐賢弟發現了,及時配出解藥,再晚一些夜深了,我怕蕭汩就要動手了。”舒向晚瞟了瞟外面,“已經現在只等蕭汩動手,我們便……”剩下的話他沒說,但明微庭怎麼也覺得是斬草除根。
他好奇得很,舒向晚是把人家逼到什麼地步了啊,鬧得狗急跳牆,冒着天大的危險謀逆。像今日這種一聽就不是精密策劃過的謀逆,一定是臨時被逼的無法才施展的,九成九不能成功,就算成功化去衆人的功力,使用這種手法奪權,必然會遭到全武林的追討,其中肯定也不乏一些落井下石想乘機討點好的人士,到時東來閣就完了。
現在的情勢,分明是蕭汩被逼得主動交了把柄在舒向晚手裡,讓他可以名正言順的除人,這一次後,恐怕東來閣裡就再也聽不到反對舒向晚的聲音了。
越想明微庭就覺得舒向晚還真是厲害,恐怕唐危不發現化功散的存在,說不定他也早有準備。
舒向晚忽然道:“回牀上。”接着便和明微庭、唐危一起蹲到牀上,將帳子放下,一片黑暗中隔着紗帳窺伺外面。
房間外隱隱可見火光,但是一點聲音也沒有,這是一些輕身功夫好的人,在悄無聲息的舉着火把移動。
不知過了許久,應當不長,那門就被人“嘎吱”一聲推開了。
蕭汩舉着一盞燈籠走進來,站在屋子中央,陰測測的道:“出來吧,師侄。”
舒向晚拉開紗帳一個人走下來,“師叔……”
“你真是好樣的……逼得師叔走上這條路……”
舒向晚誠摯的道:“師叔,回頭吧,現在還來得及,我會向師父求情的。”
蕭汩面目猙獰的大笑起來,“到現在了,你覺得有可能嗎?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師叔,你冷靜一點。”舒向晚邊說邊將枯荷劍出鞘,劍刃在月光下流淌着銀白的冷冷光輝,映得舒向晚面容冷峻,笑意冰冷,與平日的模樣截然不同。
明微庭在心裡罵了一聲,這倆人出去打纔好,在這裡真怕誤傷無辜啊。
不知他們是否真的聽到明微庭的心聲,果真前後出了門,在外面打去了。
明微庭長舒一口氣,坐了下來。
唐危側目看他,“你擔心嗎?”
“有什麼好擔心的?”明微庭奇怪的看他一眼,“他們倆要是都死了我纔開心。”
唐危哼了一聲,往後一躺,閉上眼睛。
“喂,你幹什麼?”
唐危眼睛也不睜,不耐煩的道:“睡覺。”
“這種時候你也有心思睡覺?”明微庭完全不能理解,反正他自己是緊張得睡不着,這玩意蕭汩走狗屎運,贏了呢?他還害蕭汩丟了臉呢,肯定會被大卸八塊的。
唐危還真安心的大睡起來,明微庭坐在一旁心焦氣躁,怎麼也安不下神,最後一撩簾子,準備出去看看。
他推開半掩的門,外面有兵刃交接的聲音,但是他一推開門,就沒了。
藉着月光凝神一看,外面的院子裡竟然站着很多人,都是東來閣的弟子,華閣主就站在前面,帶頭圍觀舒向晚和蕭汩決鬥,明微庭推門的一霎那,舒向晚就一腳把蕭汩給踹飛,方向正是明微庭這邊。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明微庭和空中的蕭汩。
明微庭瞳孔猛地一收縮,退了一步就去關門,奈何動作慢了一步,蕭汩一飛過來,就撞開門餘力不減砸在他身上,兩個人摔作一團。
“啊!”明微庭痛叫一聲,倒地後就想一個懶驢打滾爬起來逃開,結果被蕭汩順勢將劍架上脖子。
“別動!”
“好好我不動我不動,你也別動啊!”明微庭牙齒直打顫,嗅到了蕭汩身上的血腥味,他……他是真怕死啊!腿直髮軟。
蕭汩扯着他出去,氣息不穩,不太有把握的衝舒向晚道:“你別過來……”
他本來根本不抱期望能威脅的到舒向晚,想着頂多找個墊背的,誰知道舒向晚竟然沉聲道:“你不要動他。”
蕭汩心中一喜,覺得有門,一緊胳膊,“你……你……”
他似乎很激動,磕巴了半天也沒說出句囫圇話來,許久纔出乎大家意料的,沒有讓舒向晚放他走,而是說:“你放下劍,過來!”
舒向晚一皺眉,“你幹什麼。”
明微庭在心裡破口大罵,蕭汩是不是蠢啊,舒向晚怎麼可能爲了他過來當人質,看蕭汩的樣子,搞不好是覺得現在逃跑也免不了被追殺,還不如弄死舒向晚,乾脆赴死,也不算冤。
明微庭倒沒猜錯,蕭汩還真是這個想法,但他手心冒汗,確乎沒什麼把握,手一顫,都把明微庭脖子上劃出條血痕。
明微庭疼得低叫了一聲。
然後“叮”的一聲舒向晚手中的枯荷劍就落地了,華在音臉色一變,“向晚,你做什麼?”
“沒事的師父。”舒向晚微笑了一下,空着手往蕭汩那邊走。
蕭汩反而退了一步,“等等!”
“怎麼了?”舒向晚問。
“你……你想耍什麼花招!”蕭汩根本不信舒向晚會乖乖過來,他覺得肯定有鬼。
明微庭心中卻也和他一樣,不大敢相信,這還是舒向晚嗎?太不可思議了,要不就是他另有準備,要不……也沒別的可能了吧?總不可能還真的日久生情了?明微庭完全不信!演技,別忘了舒向晚可是僞君子中的極品!這肯定還是在演!
轉而明微庭又想罵蕭汩了,膽小!人家都上門了還不敢接着。
舒向晚對明微庭說:“小師叔,你別怕,我把你換過來。”他臉上還帶着笑,但心裡卻是一片陰沉,誰也不知道舒向晚此時在想些什麼。
面對舒向晚這副神色,蕭汩崩潰了,他眼中漸漸升起一股絕望之色,“你還有後手……肯定還有……”他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勝算,沒辦法逃出去,也沒辦法弄死舒向晚。
“你……”蕭汩一咬牙,與其算來算去最後還是一個人死,不如現在就拉這小子墊背!他想着就猛地一擡手,將手中劍往明微庭胸口扎!
“不要!”明微庭只聽得舒向晚大叫了一聲,然後驚嚇之下自己也忍不住“啊——”的尖叫了一聲,接着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異變正在此時突生,明微庭尖叫一聲後,蕭汩的手便猛然頓住,然後從喉中發出“嗬嗬”的怪聲,眼睛瞪得老大,不過幾息,便慘叫一聲,七竅生煙,漸漸冒火,不久胸腹間也燃起了火,再過一下,整個人就如同一團火球,伴隨着乾澀淒厲的慘叫,只一會兒功夫,便化作一團灰燼,連骨骸都不剩,靜靜的堆在明微庭一旁。
骨灰落下,也露出了站在他們背後,被擋住的唐危。
唐危微長着口,瞪着蕭汩的骨灰,手中的藥瓶似傾非傾。
所有人都看向了唐危,唐門少主,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果然名不虛傳啊!這毒如此厲害,燒得人骨頭都沒有,簡直聞所未聞!
唐危舉目四望,帶着一絲茫然兩分不解,用小到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困惑的道:“我還沒來得及下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