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眸山語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這麼生猛直接,看來只能向這位小姐做打算了。

“阿彌陀佛,我真的無心冒犯。”百里信緊緊握着手裡的紅綢,假扮笑容。喬妹一手一個雞腿,美的嘴都咧到耳朵後面了。

也許是時間太晚了,無人鬧洞房,這倒讓百里信鬆了一口氣,待人走光後,百里信先是到桌子那兒吃喝一頓,畢竟吃不飽哪有力氣幹別的活兒呀,那小姐倒是乖巧,不聲不響,坐的也端正,不歪不扭。

百里信一手往嘴裡塞山楂糕點,一隻手端着酒壺,聲音囔囔的但還是可以勉強聽清,匆忙卻不忘咽一咽堵在細嗓裡的東西,說道,“我本無意冒犯小姐,還望見諒。”

百里信見小姐不說話,放下手中的東西,用力嚥了咽,輕手輕腳地走到牀前,說道,“還是先把你蓋頭掀下來吧,這樣咱們兩個也方便說話。”百里信掀下蓋頭,發現,這小姐可真是一位美人。小姐不胖不瘦,天庭飽滿,皮膚白皙,雙頰白裡透紅,彷彿是那白雪落在紅梅上多少不一,層疊出的色彩。小姐施着紅妝,嘴巴本身又薄薄小小,使得那雙脣在那張臉上色彩格外搶眼。這張如畫的面容看的百里信感覺彷彿有一位猛漢在百里信的胸口猛捶了一下。“小姐,美貌無雙,果然名不虛傳。”小姐沒有說話,低着頭,那雙眼睛裡有藏不住的憂傷,眉頭偶爾皺一皺,我見猶憐。

“小姐,我有話可就直說了。”百里信磕磕絆絆,歪着身子企圖碰上那位小姐應允的眼神,可是,沒有!百里信拉過一個凳子坐下,“小姐,貴府今天這場繡球或者說這三天的鬧劇,是怎麼回事兒?”小姐不語,百里信故意直直身子,變低嗓音。

“小姐,我以後就是你的夫君了,我怎麼也有知道自己爲什麼被逼婚的資格吧?”說罷,偷偷瞄了瞄小姐的眼睛,企圖接收到什麼情緒信息。

“我是乾淨的。”小姐除了嘴其他地方一動未動,說話的聲音極其沙啞,聽着像是嗓子出了問題。

“什麼?”百里信沒有聽清小聲詢問。

“我說,我是乾淨的,你們這些人要我說多少遍,多少遍。“小姐扶住牀上的豎着的欄杆,紅紅的眼圈圈着眼淚,小姐死死盯着百里信,但未過多久,或許說是說完話後的一剎那,小姐就低下了頭。百里信回想拋繡球時人們的對話,心想這小姐應該是遭逢一些羞於啓齒的難處,世人的閒言碎語又攔住了她正常生活的路,而小姐的家人好面子,只能將小姐快快嫁掉。

“你告訴我你有什麼難處,我可以幫你。”百里信低下頭看着小姐。

“哼,幫我?哈哈。”小姐眼中的淚終於落下來了。

“請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幫你。”百里信把聲音放的很輕很輕。

“我憑什麼相信你,你又爲什麼會相信我。”

“我有北武閣撐腰,本可以一走了之的,可我回來了,不對嗎?“小姐不語。

“洪小姐,請你相信我。洪小姐,我知道一定有人傷了你的心。洪小姐,我發誓我一定會幫你。”洪小姐不語。

“洪小姐,你是不是想去死?“洪小姐眼皮擡了擡,”可你擔心你的母親,對嗎?”洪小姐擡起頭望着百里信。

“小姐,今天我被帶進來推辭親事的時候,如果沒猜錯的話,是你的母親躲在屏風後面哭,我們離開的時候,躲在屏風後面的人絕望地坐到了地上。說得明白一點,在這個家裡,或許只有你的母親關心你大於關心家族榮譽了。在換句話說,在這個世上,唯一不對你冷眼相加,胡亂揣測的也只有你的母親了。”百里信停下不說了,等着洪小姐的反應。

“你真的幫我?”

“真的。”

“爲什麼?”

“路見不平。”

洪小姐低下頭,一點一點地說明情況,百里信一點一點地聽着,有時咬咬牙,有時有握緊拳頭。原來洪小姐閨名“洪關關”,“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洪小姐人如其名,從小就是美人胚子,長大以後更是稱得上“回眸一笑,顛倒衆生。”

十五歲的時候,洛女鎮建成了洛河,安河,並在這洛安兩河連接處建了一座四方臺,臺的中央建上了一座洛神像,洛神手捧蓮花,每逢夜晚,人們會自發的往洛神像的蓮花心中放上蠟燭。建成啓用當天,當地官府準備了盛大的儀式,甚至請來了都城的官家舞女獻舞祈福。洪小姐自幼習舞,聽聞有都城來的舞姬,便想一睹風采。

洪小姐和母親一同外出,當時因爲正好剛到成年之齡爲避嫌便戴上了頭紗遮擋面容,卻不想人多擁擠,洪小姐的面紗被擠掉了。洪小姐急忙撿回頭紗戴好,卻也被人看到了,而這其中便有一位十九歲的少年。少年自那日後想盡辦法接近洪小姐,兩人的真正相識是源自有一次洪小姐受邀去洛神臺獻舞,原本拋頭露臉的事家裡是不允許的,但奈何這是當今君王相邀,是無數閨閣女子削尖腦袋也想要得到的機會,便同意了。少年是皇家樂隊中的樂師,他奏樂,她舞蹈,一位是媚骨天成,一位是意氣少年,難免不相互吸引。少年主動搭訕。少年打聽到洪家辦着私塾,供洪家子弟學習,便主動去見洪員外,請求給他一個旁聽的機會。而洪家小兒子正處在貪玩的年紀,讀書不認真,身邊的書童也沒有辦法,洪員外見少年長得闆闆正正,年紀又長,便請少年做了洪小公子的書童。在接下來的一年裡,少年趁便結識洪小姐,與洪小姐互生愛慕,心心相印。在之後的日子,少年辭去書童的身份,進鄉考試,一舉得中。少年回來偷偷私訪小姐,發誓不久之後就要娶她,然後再接再厲,考中都城的鼎元,讓小姐過好日子。

男子17歲成年,女子15歲成年,成年便可婚嫁,但一般家境優渥的門戶,通常會把女兒晚兩年再嫁出去。那時的小姐已然十六歲,再加之名聲在外,來家裡求親的人家都開把門檻踏破了。少年帶着鄉試甲子的獎貼和禮品去洪家求親,那時人們才知道原來這少年家是正陽鎮的大戶,父母欣然應允。

兩鎮距離遙遠,若要走最近的一條路也要走上三天,而這最近的一條路要路過一座山——眸山,可這眸山上有山匪呀!山匪時常打劫過路客商,而且不久前,還出了兩起女子遭辱的慘案。洪家不敢走這條路,可少年去說,經過占卜,這時最吉利的一條路,到達少年家時,也剛好是吉時,這少年的父親應允會請百位鏢師來護,叫洪家千萬放心。互相攀扯間,洪家也就應允了,畢竟少年的父親在當地官府任將,娶親時會有官府標識,山匪應該不敢冒犯管家。

再到後來,少年在婚前找到女子,問洪小姐是不是還擔心,少年晚上便帶着洪小姐去了眸山。少年說這山上的土匪好吃懶做,晚上不會出來行事,膽小如鼠,不敢與官家鬧事,叫小姐今晚到這裡體驗一下,等到了成親路過的時候,便也不會那麼害怕了。

那晚,月色很美,月光如銀,灑在兩個人的身上,照進兩個人的心裡。他們兩個那晚去的是眸山後山,那裡有一大片的桃花林,桃花隨風一片一片的飄落,少年吹簫,少女趁興作舞,畫面絕美。洪小姐依偎在少年肩頭,少年摟着小姐,嘴上說着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對洪小姐發誓,終及一生,唯愛關關。

他們的婚期是在秋天,成親那天。洪小姐滿懷期待,可不光接親的隊伍中沒有少年,到了眸山還出了事。當天有大批山匪攔住去路,接親隊伍中的人連反抗都沒有就跑了,送親的隊伍只有那麼幾位從家裡帶的丫鬟婆子,都被敲暈了。土匪闖進花轎,弄亂了洪小姐的頭髮,撕掉了洪小姐最外面一層的嫁衣,就離開了。

後來,婆子醒了,回去報信。看洪小姐這般面目,名聲全毀了。

至此以後,無人再見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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