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巧巧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
深深的一道刀痕,幾欲入骨。
傷處不但紅腫了,而且還有了腐爛的跡象。
艾巧巧驚駭不已。
“你的手是怎麼弄的?”
夜離殤的食指被她握在手裡,臉上卻笑意悠然,“不妨事,那天製藥時不小心切到了手。”
艾巧巧睜大了雙眼。
製藥時切了手?騙人,他是誰,神醫夜離殤!
就算切了手也不可能會讓傷口爛成這個樣子。
她想起父親以前曾告訴過她,若是被刀傷了手必須馬上處置傷口。不然便會引起腫脹等症狀,還能引起身體高熱……嚴重時甚至會因此而喪命。
艾巧巧打了個冷戰。
她跟他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怎麼可能讓他在這時候有事。
她放開他的手想要從榻上起身。
誰知夜離殤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要去哪?”緊張的竟像是怕她跑掉似的。
艾巧巧不覺有些好笑,“我去給你找個大夫來。”
“你難道忘了我是何人?”
又是那個貌似孤傲的語氣,可在這個時候,這種語氣帶不起他身上半分氣勢。
艾巧巧安撫道,“我知道,你是神醫!你是最厲害的。行了吧?”
她還是掙脫開他的手,來到門口喚來聽風聽雨,讓他們去益草堂找個大夫來。
兩個小童驚訝不已。
聽風結結巴巴道。“我,我們公子從來不肯讓外人給他瞧病瞧傷的。”
彷彿對夜離殤來說,那就像是污辱似的。
艾巧巧噓聲道,“我讓你們去便去,出了事算我的。”
兩個小童只好跑去了。
進屋的是一名五十多歲的老大夫,擅長的是外傷處置。
聽風聽雨幫他提着藥箱進來,老頭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榻上夜離殤的臉色。
以前夜離殤手腕傷了時,別說是讓其他人給他看傷了,就連進他的門都要低着頭。
可是今天他看到了什麼?
他們的東家,那個脾氣古怪的夜神醫竟然安安靜靜的靠在那裡,看着他的夫人無奈的笑着。
老大夫拱手施禮:“見過公子,夫人。”
夜離殤一直都沒有開口。不管艾巧巧說什麼,他只是面帶微笑的看着她。
大夫將夜離殤手指的傷處做了處置。
艾巧巧光是坐在邊上看着就覺得疼,用藥清洗傷口時夜離殤卻連眉頭也沒動過。
“……不疼嗎?”她忍不住問了句。
“不疼。”夜離殤淡聲道。就像那手指不是他的一樣。
艾巧巧皺着小臉看着大夫開了藥,又叮囑了聽風聽雨,讓他們依方子去煎藥給夜離殤退熱。
夜離殤卻突然叫住了大夫,“等一等,你幫夫人也看一看。”
艾巧巧愣住了,“看我做什麼,我又沒傷。”
夜離殤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似乎不怎麼相信。
艾巧巧咯咯一笑,張開兩臂在原地轉了一圈:“你看我像傷了的樣子?我纔沒你那麼笨呢,連制個藥都會切到手,以後你再製藥我幫你切藥材吧,我的刀功可好着呢。”
夜離殤望着她。眸子裡滿是柔光。
“好。”他輕輕吐出一個字來。
老大夫回去後,聽風聽雨把煎好的藥端了來。
艾巧巧接過藥碗,坐在榻邊,聞了聞碗裡的藥味。
好苦的感覺。
夜離殤垂着眸子,好像隨時都能睡過去的樣子。
“喝了再睡。”艾巧巧催促。
夜離殤睫毛抖了抖,睜開眼睛。“那你餵我?”
“好。”
艾巧巧站起身,在夜離殤回過神來之前,她一手從後面扶住了夜離殤的頭,一手拿碗正對着他的嘴。
咕嚕咕嚕……一口氣灌了下去。
聽風聽雨站在邊上看着,驚的嘴巴張的老大。
我的乖乖,這藥喂的也太……痛快了。
放下藥碗。夜離殤臉色發青。
“咳咳咳!”這真的是在喂藥嗎?爲什麼有種快要溺水的錯覺。
艾巧巧把碗藥放下,端來清水給他漱口。
夜離殤下意識的伸手接了杯子,“我自己來……”
艾巧巧體貼道,“還是我來喂吧。”
“不不不,我自己就好。”夜離殤自己接了杯子漱了口,然後像塊木頭似的。僵硬的躺下去。
說好的喂藥呢,小妻子溫柔的對待呢。
怎麼居然變成了灌藥!
心裡有些受傷啊。
艾巧巧拿過毯子蓋在他的身上,在他耳邊噓聲道:“晚上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心裡剛剛生出的那點傷感轉眼就不見了。
夜離殤抓着她的手,“你陪我躺會,等我醒了再幫你梳髮。”
艾巧巧沒有拒絕,陪着他躺了下去。
嘴角還帶着尚未散去的笑意,轉眼間,她就睡着了。
看着生龍活虎的。其實她早就累了吧。
夜離殤愛惜的摸着她的鬢角,修長的手指順着她的秀髮伸進去,細細查看。
然後便是她的後頸。抽去她的腰帶,解開衣裳,順着肩膀向下。寸寸巡視,就像野獸在守護着它的領地。
懷安城中謠言四起時,他不是全無懷疑她是否安好無恙。
身處亂軍之中。任何一個女子都可能被捲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些。
他曾不止一次的問自己,如果她真的失了名節,他要怎麼樣做才能消去她的不安與傷害,仍然把她留在身邊。
艾巧巧一直都在睡着,直到他巡視遍了他的領地,仍然睡意沉沉。
夜離殤用毯子將她裹住,只露出一側的胳膊。
胳膊上留着長長的一道傷疤。
傷口不深,但是很長。
夜離殤將額頭貼在她的胳膊上,輕輕閉上了眼睛。
她的傷口恢復的很好,雖然留了些傷疤,但是隻要現在塗了他特製的藥膏便可以慢慢將它們消去。
他的小妻向來知道該如何照顧她自己,她不會莽撞,也不會衝動。
她是他的驕傲,但是也讓他心疼。
他希望能好好的護着她一生,但現實卻是,她變成了他的支柱,奪去了她,就是奪去了他的命。
艾巧巧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
燦爛的陽光照進窗子來,雨已然停了多時。
夜離殤睡在她的身側,纖長的睫毛微合着,呼吸平穩。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雖然還有些餘熱,但已經不曾昨天那麼燙手。
她爲他掖好被角,悄悄起身下牀。
她要去給他做一份和心意的早飯。
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日子總要繼續向前。
就像他曾在背後爲她做了那麼多的事一樣,她也想爲他做些什麼,哪怕簡簡單單的,只是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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