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錦然躲開了媛兒的手。
“姐姐一定是同我生氣了。”媛兒伸出的手一僵,最後收了回來,整個人偎在永安王爺的懷中,“媛兒不是故意的。”眼睛裡是潤澤的水意,彷彿一眨眼淚珠就會滾落。
“我知道。”永安王爺很吃媛兒的這一套,聲音很是柔和,“媛兒不是成心的。”
“我不知她是成心還是有意。”秦錦然淡淡道,“這位姑娘應當喚我趙夫人當是,而不是一口一個姐姐。”
雖然買下了媛兒,永安王爺卻從未把媛兒當做是婢女,他有過各式的美人,卻從未見過如同媛兒一般的,現在正是新鮮,見着秦錦然一口一個趙夫人,心中有些不利爽,眸色沉了沉,“說得沒錯。”丟下這樣一句就大跨步往前走去,繞過了秦錦然。
媛兒經過秦錦然的時候,鼻尖嗅了嗅,看着秦錦然的目光一閃。
清歡依然是在樹下,閉着眼手指微動,像是在無聲奏琴一般。等到一雙手撫在虛空之琴上,面上露出了淺笑,“秦姐姐。”同時眼睛也睜開。眼裡的笑意在觸及到永安王爺的時候,一瞬間凝固,眼眸裡的光彩淡了些,櫻脣上翹的弧度卻更大,“王爺。”
永安王爺先前見到清歡淺笑的驚豔目光還沒有退卻,此時見到清歡換了笑容,便覺得俗套了,“你像剛剛那樣笑一般,再笑一次。”
清歡從善如流,露出了見到永安王爺的笑容。
秦錦然看着清歡,嘴角微勾,清歡剛剛第一抹的笑容,掃盡了一切的陰霾,如同暖暖旭日初昇,帶着暖意和飄然欲仙的出塵之意,而後的笑容則是媚俗了,同絕世的容貌相比,顯得有些般配不上。
永安王爺的眉心攏起,心中有些煩躁,而媛兒姑娘抿脣一笑,脆生生地說道:“清歡姐姐,錯了呢,就像是剛剛以爲是趙夫人過來時候的笑容,就像是見到了情郎一般。”捂嘴一笑,“說起來,趙夫人身上的藥香味道我也十分熟悉,總覺得像是嗅過一般,現在看來,豈不正是前些個日子,替趙將軍看診的王大夫?”
永安王爺的眉頭簇得越發厲害,“渾說,大夫身上的味道都是差不多的。”
媛兒此時有些後悔,當時就應該揪掉秦錦然面上的鬍鬚,此時只能夠順着永安王爺的說辭,“趙夫人就是一開始給清歡姐姐看診的人?”
“不錯。”永安王爺說道,“將軍夫人身上沾染了藥香,許是和那位王大夫肖似的。”
秦錦然並不說話,也不開口解釋,唯有手心裡濡溼了一片。此時看來,這位媛兒姑娘表面上一派天真,實則是和清歡有什麼舊怨,就連洞悉力也是敏銳。這樣一來,想要裝扮一番,做了清歡的奴僕,恐怕是不成了。
頓了頓開口說道:“現在王爺託我給清歡姑娘看診,我今日裡過來正是給清歡看診的。”
永安王爺看着清歡,她的面色依然蒼白而縞素,眸子如同一泓秋水,其內盛滿了含蓄的柔情,前些日子對清歡的重視和在意,他還記得,此時卻覺得這般的才名遠揚的清倌也不過如此罷了。
媛兒擡眼看到了永安王爺的眸色,嘴角微微翹起,“清歡姐姐生了什麼病症?前些日子不是還到了王府裡頭,向王爺推薦那位王大夫嗎?若不是那王大夫美鬚髯髯,我還以爲是清歡姑娘的……”餘音微微勾起。
永安王爺是見過王大夫的瘦小和乾枯,並未認爲清歡會看上王大夫那般的人。並沒有把媛兒後頭的話放在心裡,不想讓小產之事污了媛兒的耳,雖然日日把媛兒待在身側,也曾親吻和褻玩,卻並未真正的佔有媛兒的身子。“既然將軍夫人是來給清歡看診,那便看診就是。”
看來永安王爺是不準備走了,秦錦然便跟着清歡姑娘入了內屋。而媛兒姑娘也不肯離開,跟着進入到了屋內,口中說的是,“我還從未見過女大夫給人看診,媛兒的身子很好,以往也沒有女大夫給媛兒看診過。”
永安王爺正寵着媛兒,揮揮手就讓她進入到了內間,秦錦然手指撫在了清歡的脈上,便認真給她看診。
秦錦然也給清歡開了調養的藥方,“按照方子抓藥就是。”
“我看看。”媛兒從小玲的手裡拿過了方子,想要看秦錦然是不是通過寫藥方的方式和清歡暗通曲款。
清歡此時開口,“也調養了有大半個月了。”淡淡說道,“我想,趙夫人今後也不必來了。”
媛兒嗤了一聲,記下了方子之後,塞回到小玲的手中,“裝什麼呢?剛剛秦姐姐二字叫得是親暱,這會兒在我面前,生疏喊趙夫人?”嘴角翹起了諷刺的弧度。
變臉變得比翻書還要快,並且圓圓臉蛋兒,此時嘴角諷刺,有一種陰狠毒辣的味道。
“隨你怎麼說。”清歡說道。
清歡剛說完,就見着媛兒又變了神色,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跺了跺腳,往外頭跑去,“王爺。”聲音裡隱隱帶着哭腔。
清歡此時並沒有理會奔出去的媛兒,而是飛快說道:“臨仙客二樓東邊雅座,你去了窗戶不要關上,等我應付了王爺,一會兒過去找你。若是我申時未到,你也不必等我。”
“好。”秦錦然乾淨利落答應了下來,此時也看到了永安王爺單手環住了媛兒,走入到了房間內。
“我就是想請趙夫人給我看診。”媛兒委屈說道,“可是清歡姐姐……”抽抽搭搭的,模樣十分可憐。
“那便勞煩趙夫人了。”永安王爺一副理所應當地模樣。
“先前我救下清歡姑娘是機緣巧合,”秦錦然擡眼淡淡說道,“那一次在街上遇到了永安王爺,讓我替清歡姑娘看診,回去之後,我便頗得將軍的責難。今日裡給清歡姑娘也是最後一次看診了。”
“可是。”媛兒雙目含淚,淚珠兒欲落不落,一副惹人憐惜的模樣,“我是好人家的姑娘啊。”
這樣一句好人家的姑娘,讓清歡恍惚之中回到了過去,那時候她已掛牌,雖然還不是樓裡的頭牌,也是小有名氣,而樓中的洛紅姑娘,十歲入樓之後,便和清歡結識。洛紅的父母在洛紅小時候亡故,隨後洛紅則是被舅舅舅媽家裡撫養,舅舅舅媽養了洛紅五年的時間,因爲自家兒子生了一場大病,最後實在是家裡窮的揭不開鍋,才把洛紅賣到了別人家做奴婢,誰知道造化弄人,輾轉到了青樓裡。洛紅比清歡大上兩歲,性格雖然溫順,卻並不如同清歡一般伶俐聰慧,琴棋書畫不通,及笄之後便要掛牌。洛紅無意之中發現了清歡的裝扮之術,便哭着讓清歡裝扮成她的模樣,替她接客,一口一個,“我可是好人家的姑娘,清歡妹妹憐惜我,救救我,我會一輩子報答你的。”清歡怎會答應,她就算是和洛紅交好,也沒有道理替她接客。而洛紅的尋芳客是個暴虐的性子,洛紅那一次接客就落下了病根,看着清歡的眸色也有憤恨之意。再後來,洛紅舅舅家的妹妹最後沒花多少銀子帶走了洛紅,那位姑娘正是如今的媛兒。心尖兒一顫,那媛兒在洛紅去了之後,也曾找過自己,同樣說過好人家的姑娘之事,還說了她這般涼薄,日後定然沒什麼好下場!
清歡的神色變幻不定,而秦錦然淡淡道:“先前我應過我家夫婿,清歡姑娘之後不再給人看診,等到身子養好了,在醫術院修習一番,在給人看診。”
永安王爺是常混於風雨場所的人,自然瞧得出月嶸公主的羞態,這些日子也打探了趙梓晏不少事情,確實也知道他曾去醫術院的事情,便說道:“媛兒不同於清歡的出身,你若是想看看診,去天濟堂就是了。”
媛兒聽到了天濟堂,小巧瓊鼻皺了皺,破涕爲笑,“王爺說的是,天濟堂的女大夫,京中很出名呢。”
秦錦然還記得清歡的吩咐,道一句先行離開,等到永安王爺頷首之後,就帶着聽雪走了。
媛兒盯着秦錦然的背影,冷冷笑了一聲,最後對着王爺說道:“讓清歡姐姐做菜吃好不好?這般神仙一般的人物,做菜也一定是極好的。”
“好。”清歡說道。
臨仙客便是有說書人的那一棟茶樓,秦錦然帶着聽雪便直奔臨仙客去了。
大約是吃過了午飯之後一個時辰,就見到了灰撲撲毫不起眼的兩位姑娘推開了房間的門。
秦錦然的心跳有些加快,試探性開口,“清歡?”
“是啊。”清歡開口,露出了淺笑,“姐姐,你瞧這是什麼?”
手掌攤開,正是兩份身份文牒。
作者有話要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準備走啦~
話說也交代了媛兒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