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兩字一出來,秦錦然知道月嶸公主定然是惱火了的,“你冷靜一下。”秦錦然卻不肯鬆開秦錦然的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一個地方慢慢說好不好?”
“我不想聽!”剛開始的時候還不知道清歡的身份,桃花玉露丸的衝擊下,她想到了許許多多,清歡曾經是京都裡的清倌第一人,當年皇叔給她贖身的時候鬧得是滿城風雨,而後又是金屋藏嬌的方式在京都之中買了一棟宅子,最後那清歡居然出逃,甚至讓皇叔惱怒地貼了告示。而後他似乎是忘不掉這個清歡,找了許多女子,或是眼眸和她肖似,或是嘴脣,鬧得宅子裡是烏煙瘴氣,一直到遇上了清風之後,那些女子才被皇叔遣了出去。這些事情月嶸並不關注,一直到這次重新回京,才從旁人的口中知道了這件事情。
一想到這裡,月嶸的神色越發惱火,難怪姜夢不肯回京,難怪她有那般好的才華,難怪說起了之前成親的事情,她總是含含糊糊的。“有什麼好聽的?你鬆開手!我不想弄傷你。”
秦錦然嘆了一口氣,“你同她姐妹相稱,難道我就沒有?甚至姜的姓氏,也是她原本的姓氏。”
周月嶸再次愣住了,難道秦錦然也是才知道她的身份?這樣的愣神之下,掙扎就不厲害了,順勢被秦錦然拖入到了就在正對面的茶樓裡。要了二樓的雅間,秦錦然讓其他人在外候着。
周月嶸僵硬着身子,“有什麼話,你現在就說。”
“你坐下。”秦錦然的雙手按在了周月嶸的肩膀上,讓她坐下,“你聽我慢慢同你說。”
素手執壺,澄澈的明色茶湯倒入了茶盞之中,嫋嫋的霧氣還有菊花淺香讓躁動的心重新平靜下來,“好,我聽你慢慢說起。”
秦錦然從一開始的相遇說起,說到了第一次醫治的兇險,說到了什麼情況下給她複診,說到了姜夢的聰慧,說到了她的離意,甚至說到了姜夢的本事。
月嶸公主的呼吸越發急促起來,聽着秦錦然說道:“其實那一日失火,你見到的不是我,而是姜夢。我身上有孕,如果不是她替了我,那一次就算是沒有死,恐怕肚子裡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說到了這裡,周月嶸對她的惡感已經去了大半,甚至有些心虛,原來那些話她都是對姜夢說的,“只是以姐妹相稱,也實在是……趙統領,也知道這件事情嗎?”
秦錦然頷首。
“他難道沒有什麼反應?”周月嶸眨眨眼,表情很是不可思議。
“這件事情我也問過他,他是上過戰場的人,身份的事情在生死麪前太過於渺小和微不足道。”秦錦然說道,她知道趙梓晏說得是真話,更何況秦錦然給姜夢的是盡力而爲的一場醫治,姜夢傾盡相幫了她許多。姜夢就像是於塵埃出盛開的花朵,帶着傲雪凌霜的動人之美。
周月嶸嘟着嘴,“我不知道。”趙梓晏甚至允許他的兒子被姜夢照看着,而自己一直在京都之中陪着秦錦然,是她太計較了嗎?她一瞬間有些迷茫,也有些不知所措。
秦錦然看出了周月嶸的迷茫,她是天真爛漫的小公主,自小便是高高在上,接受不了姜夢的身份很是正常,她現在表情會迷茫,正是因爲現在的狀況和她過去所受到了教育發生了衝突所致,秦錦然的聲音越發柔和,“她也不打算回京都。你就當她是姜夢,只是姜夢,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和離了的婦人。你是公主,過去的事情你若是不喜歡,就盡數忘記了,她以後也不會同你打照面。”
憤怒之情從她的身上剝離,周月嶸把已經溫涼下來的菊花茶一飲而盡,“我就是一時接受不了。”想到再也見不到了,又有些可惜,“她真的不來京都?”當真不能夠再見面了嗎?她確實是一個聰明而有才情的女子,若是她不是那般的出身,如果她沒有和自己的皇叔……
“我在離開之前,她是這樣對我說的。你有些捨不得她了?”秦錦然反問。
色厲內荏的周月嶸紅了臉,別過了頭,“纔沒有。”
秦錦然瞧出了她的口是心非,明知道兩人今後不會有什麼糾葛,仍是給姜夢說好話,“出身並不是她能夠選擇的,她讓自己只做了清倌,最後讓永安王爺替她贖身。”秦錦然想到了姜夢,緩緩說道:“你也知道她是一個聰明到極點的人,如果她要是願意,她可以想法子讓王爺的心中只有一個她,就算是永安王爺有了王妃,她想要做成王爺心中的硃砂痣,做他窗前的明月光,並不難的。“
如果對別人來說或許很難,對姜夢而言卻是並不是一個難事,起碼周月嶸自己就見到了那一次在西子湖邊,就有人目光灼灼看着姜夢,還有隔壁成衣鋪子的衛嫂子一直想要給姜夢牽線。姜夢卻都拒絕了這些親事。
想到了這裡,周月嶸的表情扭曲成了一團,姜夢是自己皇叔的女人,她卻勸她可以再找一個,一想到這裡,周月嶸忍不住把臉埋在了臂彎之中,“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姜夢也是怕你接受不了。”知道周月嶸病成那樣之後,姜夢已經對她去了惡感,在相處過程中,姜夢也漸漸喜歡這個天真活潑的月嶸公主,她害怕見到她嫌惡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我要是知道她是我皇叔的女人,我就不會勸說她再去……”周月嶸很是尷尬。
秦錦然忽然也想到了,因爲秦錦然自己有孩子,旁人不曾勸說她改嫁,最起碼並不是現在,而姜夢就不一樣了,容貌生得美性子又好,就算是姜夢託詞自己生不出孩子才合理,也有人想要給姜夢做媒。“我當做是什麼。”秦錦然笑了笑,“她和你皇叔是不可能的,一輩子那般的長,若是她想要再嫁人,嫁人就是了。”
周月嶸的眼睛瞪大了,“這不成,她都是我皇叔的女人了,怎麼能……”
“怎麼不能?”秦錦然反問道,“就算是和離了也能夠再嫁,王爺替她贖了身,當時她已經想法子,讓王爺消了她的奴籍,她不是小妾,所以並不是逃妾,她不是奴婢,所以也不是逃奴。”反而是秦錦然自己,當時算作是逃妻了。
那些時候,城門口張貼了告示,很短的時間也就撤下了,因爲並不和規矩。現在永安王爺就算是想要找姜夢,也只能夠用其他的法子來找。
周月嶸的腦子已經是一片糊塗,“怎麼會這樣?”
“如果要是如同趙郎君那般沒有錢,又打人,所以喬娘子就可以和離,可以再找一個夫君。”秦錦然說道:“若是遇上了王爺,就算是沒有成親,也不能再嫁人。”
“不是,不是。”周月嶸連連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我皇叔,還戀着她啊。”
“那是因爲得不到罷了。”秦錦然說道,“再說了,說起來,你的皇祖母恐怕還巴不得姜夢再次嫁人,你皇叔也就可以收心了不是嗎?”
好像又是這個道理,“她真的要嫁人嗎?”
“她目前是沒有這個打算,但是將來的事情誰說的準呢?”秦錦然呷了一口茶水,“她的事情,她自己心中是有數的。”
“那清風呢?當真是她妹妹?”
“說不準,”秦錦然搖搖頭,“我寫了一封信,到時候梓晏去錢塘的時候,會帶上的。”
“她的性子那麼好,清風怎的……”她皺起了眉頭,一想到清風有可能是姜夢的妹妹,就嚥下了剩下的話,“那就等她確認再說。”
秦錦然見狀,彎脣一笑,上前挽住了周月嶸的臂膀,“不生氣了?”
“誰說沒有生氣?”周月嶸背過了身子,鼓起了臉。
纖細的手指戳在了小姑娘的臉上,就讓裡頭的氣一下子放出,“討厭。”周月嶸回過頭攬住了秦錦然的腰身,悶悶地說道:“以後不許瞞着我,不準瞞着我。”
“好。”
此時的李媛兒正在王府門口候着,見到了熟悉的馬車,就迎了上去,“王爺。”永安王爺身側還有一個清風,清風見到了李媛兒,乖巧喊道:“媛兒姐姐。”
李媛兒並沒有理會清風,在她看來,清風不過是和清歡生得相似的人罷了,別人不清楚,她知道清歡根本就沒有妹妹,李媛兒說道:“妾身有話要同王爺說。”
“說。”微風拂過,玉冠下梳攏的長髮被風揚起了髮絲。
“妾身想要王爺私下裡談談,是關於清歡姐姐的。”李媛兒看了清風一眼,顯然並不想讓這位“假妹妹”聽到。
“清風是清歡的妹妹,沒什麼聽不得的。”永安王爺看了一眼李媛兒說道。
“媛兒姐姐是有姐姐的消息了嗎?”清風的語氣有些急切,捲翹的睫毛眨了眨,“姐姐在哪裡呢?”
永安王爺伸手按住了清風的手,“別急,讓媛兒慢慢說。”王爺同清風說話的語氣溫柔,對李媛兒說話就沒有那般客氣了。
李媛兒看到清風的模樣,心中還是有些難過的,她一開始確實是爲了清歡,纔跟了王爺,到了後來同王爺有了真正的肌膚之親,一顆心就放在了王爺的身上。誰知道這時候的永安王爺似乎是開始懷念起了清歡的好,一個兩個入了門的身上都有清歡的影子,一直到遇到了清風,這個聲稱是清歡妹妹的女子。
李媛兒心中更加暗恨清歡,原先害了她姐姐,現在又害了她自己。
清風擺明了不肯離開,而王爺也並不準備讓清風離開,李媛兒看了一眼清風,知道她並不是個省油的燈,借力打力,讓她去對付清歡也是好的,於是開口說道:“我今天遇到了趙夫人,原先的趙將軍,現在趙統領的夫人,秦氏。”
一聽到說的是秦氏,永安王爺的熱切就淡了些,“我前幾日就遇到了秦氏了。”
清風此時不說話,眉頭微微蹙起,那個她兩次替王娘子說話,甚至要救王娘子,她心中便恨極了這個人。
李媛兒緩聲說道:“王爺,上次見到了秦氏是不是覺得她同以往相比變了一個人?肌膚白皙細膩,讓人眼前一亮,幾乎要認不出來了。”
“不錯。”永安王爺微微頷首。
“那是因爲清歡有一位方子,叫做桃花玉露丸,我敢肯定,秦氏一定是和清歡在一起,甚至還有和二公主在一起的。”李媛兒一口氣把自己的猜測都說了出來。
“怎麼牽扯到了月嶸?”永安王爺的神情變化了起來。
“之前二公主的身體不好,便外出下了江南,甚至我聽王爺你提起了這件事情,趙統領對外宣稱,秦氏也在外休養,如果沒有猜測,他們都在一個地方。我當時說到桃花玉露丸的時候,秦氏的神色不變,但是二公主的神情大驚。”
“會不會在其他的地方聽到了桃花玉露丸?”清風此時說道。
“不會,這是獨門的方子。”
“我知道了。”永安王爺說道,“清風,你先休息,我現在就去找月嶸。”
永安王爺匆匆離開,而清風站在原處,她的嘴角微微上翹,此時逆着光,黑亮的髮絲被鍍上了金邊,她的笑容卻讓人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沒想到媛兒姐姐這般有本事。”她蓮步輕移,湊到了李媛兒的耳側,“當真是厲害,桃花玉露丸,這般都可以被你找到痕跡。”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李媛兒的下巴微微揚起,聲音也並不大,“如果我是你,還不如想想在清歡回來之前,從王爺這裡撈點好處離開的好。”
清風忽然張口,咬在了李媛兒的耳朵上,在李媛兒胡痛之前已經離開,“這就不勞姐姐費心。”
清風輕笑着快速走入,她的腳步越來越快,眼眸裡原本明亮的神采也都暗了下來,滿是陰沉沉的危險,“清歡嗎?能不能回來,還是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