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莫子非的聲音又從大殿最高處響起:“以前本王做任何決定左丞相都會提出異議,難得今日如此,本王應該高興嗎?”
左丞相心中一震,垂下頭不再言語。今日的莫子非看上去甚是反常,與之前對朝政幾乎不聞不問的莫子非簡直是判若兩人。
而暗夜則是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個弧度。這是不是代表,獅子正在慢慢甦醒?
下了朝之後,暗夜不多做逗留就準備回暮殿,昨晚他休息的不夠,想要回去再休息一下。左丞相快步走到暗夜身邊,輕聲說道:“郡王,這王上今兒個是怎麼了……”
“怎麼了?”暗夜低笑一聲,腳下的腳步慢下來,好使得左丞相能夠跟上自己的步伐。
“是啊,從前我說什麼,他亦或是當做沒聽到,亦或者乾脆准許了,可今天,似乎是……”
暗夜又是一聲低笑:“覺得有些不受你的控制?”
見左丞相不語,暗夜又繼續說道:“他可不是你能夠控制的人,日後收斂一點。過一段時間你就會發現,他會變得你完全不認識。”
說完,暗夜擡腳大步離開,留左丞相一個人暗暗揣度暗夜話裡的意思。
都說便宜沒好貨這話是歪理,但是珍貴的東西的功效比普通的東西往往就高了幾個等級。就比如說消腫膏。
從早上塗上去,再到吃完午膳許潺潺去照鏡子的時候,臉上的腫已經完全消了。而那紅痕稍微施點脂肪便能完全蓋住。
早已經有人過來頒佈旨意,說是讓她即日起入主東宮的離殿。那離殿的殿牌是莫子非親自提的字,許潺潺知道離殿的離,便是簫離歌的離。聽到這個消息,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高興,只是按照程序接旨。
猜不透許潺潺心裡想些什麼,綠夏還是上前問道:“郡主,我們現在要不要就讓人先把東西搬進離殿?”
許潺潺這才從發呆中回過神來,她淡淡看了那被她隨意擺放在桌上的聖旨,搖了搖頭:“晚上再搬也不遲,你去告訴郡王,我也要去看選妃。”
“這……”綠夏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您已經是離妃,選妃那種場合於情於理您是可以參與觀看的,只是,怕是不能跟郡王一起,而是要請示王上了。”
畢竟,她在名義上已經是莫子非的人。
“綠夏。”許潺潺站起身,拉過綠夏的手道:“你說我如果現在退縮,我還能回到南嶽嗎?”
“……”綠夏面容一驚,看着許潺潺清澈的眼眸,最終還是垂下頭。這個問題她沒有辦法回答,也很難回答。
“若是你現在退縮,一切也都尚且不晚。”
許潺潺拉着綠夏的手一僵,視線透過綠夏的肩頭看向寢宮門口。暗夜正逆光站着門口,雙手置於背後,似乎是在審視她。但由於逆光,她看不清暗夜的表情。
“奴婢去給郡王沏茶。”綠夏倒是個聰明人,知道這場合她最好還是躲得遠遠的,連忙找了個藉口逃了出去。
綠夏出去之後,整個寢宮內的氣壓都變得很低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
許潺潺於是儘量挺了挺胸膛,使自己看起來有底氣些。她想要大着膽子告訴暗夜,自己似乎喜歡上他了,對莫子非沒有辦法做戲。
可一個再怎麼勇敢的人,到了喜歡的人面前,似乎都會變得膽小如鼠起來。這大概就是感情的複雜之處吧?
暗夜一走上前,許潺潺內心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又瞬間崩塌。說起來,沒有什麼她退不退縮的,她沒有後路可以走,暗夜幫了她,她不能不幫暗夜。
“我最後再問你一遍。”暗夜定定地看着許潺潺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說道:“你是選擇回到南嶽,還是留在這裡。”
若是選擇回去,暗夜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至少在她面前都是言而有信。那麼暗夜一定會讓她回到南嶽,可是回去了,然後呢?在南嶽混吃等死?當一個廢人?
不!她生在將門,心中自有將相的骨氣。她不會讓自己如同一條狗一樣地活着,更何況,狗還能看門,而她除了浪費糧食,什麼都不能做。
“留在這裡。”許潺潺對上暗夜的眼眸,那眼眸裡的感情太複雜,縱橫交錯,她看不懂,也從來沒有看懂過。
聽言,暗夜背過身去,背對着許潺潺。
“這是你最後一次後悔的機會,錯過了這次,你永遠也走不出這帝宮。”
這聲音不停地在許潺潺腦海裡盤旋,她深吸一口氣,使自己保持絕對的清醒:“我說了,我願意留在這裡,爲你做事!”
“你又錯了。”暗夜側了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我需要的,是你三個月安然無事在這帝宮中活下去,只要你活下去,就是對本郡王最大的幫助。”
雖然不知道暗夜在盤算些什麼,但她清楚,暗夜這麼說一定有他的打算。
“我知道了。”許潺潺頓了頓,跪下身去:“潺潺日後續絕不會再說出今日一般的混賬話!”
暗夜上前,扶起許潺潺,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臉上的腫已經不見痕跡。不着痕跡地移開視線,他伸手拍了拍許潺潺的左肩:“後宮險惡,記住,在這裡,除了綠夏,只能相信你自己。”
因爲只有這樣,纔不會被算計!
“可是,你又怎麼知道你的綠夏對我又會是絕對的忠臣呢?”許潺潺搖搖頭。
“因爲綠夏是經過暗閣特訓,這一點你儘管放心。”留下這麼一句,暗夜轉身離開。
經過暗閣特訓而出來的人,對暗夜都會是絕對的忠心,不到死的那一刻,永遠都是在爲暗夜的利益而活着。
也難怪綠夏處處維護她,但是暗閣的人,一個個都是身手異常敏捷和厲害,可綠夏並不像是有什麼身手的人。
很快的,不用許潺潺去請求莫子非,莫子非自己派了人過來,讓她到未時的時候跟他一起選妃。說是一起選妃,她可沒那個權力,也只是去看看。
未時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
故而雖然說是未時開始,但其實是未時過了纔開始選妃。許潺潺被帶到莫子非身邊坐下,頭頂上明黃色的遮陽用的打傘,旁邊還有侍女扇風。
這是在大殿前,這裡一大片都是平地,用光滑的大理石鋪墊而成,東南西北四個角均有一個上古神獸的石頭雕像。
其中有一個雕像是麒麟,許潺潺看過去的時候,只覺得那麒麟的模樣,似乎似曾相識。就好像看到了一個童時的玩伴,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
拋開這種奇怪的感覺,許潺潺的視線落到下座上暗夜的身上。只見暗夜滿面笑容地跟身邊的一個官員說着什麼笑話,笑的好不開心。
“本王的離妃似乎有心事?”
聽到聲音,許潺潺立即順着聲音看向身側,這個一入場就被萬千異性盯着看的帝王。
許潺潺斂下心事,彎起嘴角說道:“心事倒是真算不上,倒是有一個問題想問王上,不知道王上可否爲我解答。”
綠夏已經教了她很久說話的時候要自稱“本宮”,可她就是不習慣。一時間也沒能夠改過來。
“問吧。”
得到莫子非的允許,許潺潺半笑着問道:“不知道潺潺何德何能,能夠讓您下旨,將我封爲離妃,暫替後宮之主的位置。”
莫子非倒是也不忌諱,直接說道:“因爲你跟本王的一個故人長得很像。”
面對莫子非的坦率,許潺潺先是一愣,繼而笑着問道:“不知這個故人是您的什麼人,讓您能夠如此珍視她,甚至於,連我這個跟她長得像的人都沾到了福澤。”
良久,莫子非並未說話。就在許潺潺以爲莫子非不會回答的時候,莫子非突然蹦出了一句:“本王曾想把全天下最好的都賜予她。”
“所以,您會把全天下最好的都賜予跟她長得相像的我嗎?”許潺潺的嘴角半勾未勾,像一隻調皮的小貓咪。
誰想,莫子非側過頭去,斬釘截鐵地回了一句:“不會。”
“爲什麼?”許潺潺下意識地問出口。
——因爲你不是她。莫子非在心裡回答。
正好這時候秀女開始紛紛入場,由秀女苑的掌事姑姑帶頭,緩緩走自臺階下。只見那掌事姑姑一聲令下,衆秀女紛紛跪地,向莫子非行禮。
看着臺階下一大幫燕燕雀雀,許潺潺一下子忘記了剛纔的問題還沒有得到回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往下看。
雖然那天她已經去過秀女苑看人,可那天事發突然,也不好一個個仔細地看。這回倒是可以大大方方地觀察了。
選妃第一項,自報家門。也就是一個個按照順序上前自報自己來自哪個郡,是誰家的女兒。
這個環節顯然莫子非不喜歡,直接充耳不聞,自己捧着茶杯在品茶,連看都不往下看一眼。相反,許潺潺的興致很高漲。
最先引起她注意的,是一個蒙着白色面紗的一個少女。今天早上她也是這樣蒙着面紗,以遮住自己臉上的腫跟紅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