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叉擡起手臂,拼命搖了幾下,又不停大聲喊叫,試圖引起這些人的注意,但黑夜覆蓋了她的動作,隆隆的蹄聲也淹沒了她的呼喊。
沒辦法,她只能如前一樣邁着疲累的雙腿向龍尾垛方向盡力趕去。她還惦記着寶貝兒子,這孩子從未離開過父母的照顧,這次一個人在山上天寒地凍的,那邊又不太平,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事!
這孩子膽小,又躲在暗處,想來兩邊大戰不會波及到他,頂多是挨一下凍,很快就過去了,回家喝幾碗薑湯就好了。再說,作爲男人總得要吃些苦,將來纔能有出息。
黑夜叉一邊心裡不斷打着鼓,一邊又不斷給自己吃定心丸,就這麼糾結無比地向前走。幸好前面的數十騎聲勢夠大,將附近的一些野獸驚得遠遠逃遁了,沒有什麼東西來騷擾。
不得不說,近妖山的實力在這方圓百里之內確實數得上數。雖然人數不多,但個個有馬,且人強馬壯。今天參加奔襲的又是寨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人手,個個騎術頗精,因此僅僅一個時辰,就來到了龍尾垛所在山下,就這還是留了馬力的緣故。
攻城拔寨的戰鬥,騎兵作用不大。這些人都是老江湖,自然懂得。而且爲了出其不意,也不適合明目張膽地縱馬上前。所以,衆山賊遠遠下了馬,留下兩個人看守馬匹,同時負責接應,其餘人沿着崎嶇的山路,悄悄摸了上去。
這條路明裡暗裡早就走得熟了,又有黑夜叉的情報支持,這幫傢伙早把龍尾垛當作囊中之物,並沒有多緊張。前面轉過彎就可以直面寨門了,那裡是一片不到三丈寬的空地。
原本這樣設計是爲了阻止山下的人直衝寨門,又可防止大隊人馬正面展開。但凡事有利即有蔽,現在這樣的地形卻是方便了近妖山的人隱蔽接近。
衆賊中有兩人修爲較高,都是煉氣初階,顯是這隊人的首領。其中一個氣息更加沉穩的,向後一揮手,幾個山賊看見手勢,摘下揹着的弓弩,轉身鑽進了樹林。另一個人則來到最前面,從一塊大石後探出頭來,暗中觀察寨牆上的情況。
這段寨牆依山而建,左邊是向下的絕壁,深不見底;右邊是向上的絕壁,夜色中看不見頂端。牆體由土木結合壘成,長約二十丈,高約兩丈,每隔三丈遠近建一座木樓,作爲瞭望和箭塔之用。
此時寨門緊閉,寨牆上插着數支火把,火光明明滅滅,照不多遠,多數寨牆仍處在黑暗之中。暗淡的光線下,依稀可見塔樓中人影晃動。
“不對勁啊!”那個觀察的頭領嘴裡嘀咕了一句。
“二弟,你說什麼?”跟在他身後的另一個頭領聽他嘟囔,卻沒聽清說什麼,忍不住問了一句。
“大哥,你看,塔樓中的人算來得有近二十個,可是據探子回報,風家堡來的人總共也不到二十人,難道都上牆了不成?”那個二弟依然看着前面,皺着眉似答似問。
那個大哥聞說也探出頭去,看了兩眼又縮了回來,也微微皺眉:“是啊。而且探子說這幫人今晚會在聚義廳休息,又怎麼會都在牆上呢。除非……”
說到這裡,他的眼前一亮,那個二弟也似有所悟,兩人齊探頭向寨牆上看過去。三丈遠的距離,對這些修行者來說,若是在白天,真和在眼前差不多了,哪怕現在光線不明,兩人也已看出來,那些人影並非真人,而是草人穿着衣服。至於感覺晃動,完全是旁邊火光搖擺不定,造成的效果。
這時,鑽進林子的人也已陸續回來,稱僅有的一個暗哨已經摸掉。
那個大頭領再不多話,直接向後一擺手,隊伍中一多半的人衝向寨牆,人還在行進中,便張弓搭箭。隨着弓弦輕微的嗡嗡聲,四十多支箭飛向塔樓。這些挑出來的射手準頭相當高,拋卻射飛的,塔樓中每個人影身上至少中了一箭,多的中了三四箭。
沒有慘叫聲!
大頭領再次向後一擺手,餘下的山賊也隨着二人向寨門衝去。這一會兒時間,前面的那隊人已經向寨牆上射了三波箭雨,卻沒受到任何反抗。
兩個山賊頭領互相看了看,心中有些有驚疑,按說能統領一隊人馬的人,再怎麼託大,也不至於只設一處暗哨,又全部以假人守寨。難道是陷阱?
大頭領悚然一驚,高舉起手,就要出聲喝止手下人繼續前進。就在這時,寨牆上突然響起一陣弓弦顫動聲,十數支箭直奔衆山賊而來。寨牆下瞬間響起連串慘叫,顯然是己方有人中箭。
大頭領伸手推開二頭領,自己微一側身,即讓過向他射來的一箭。他已看出,剛纔雖然有十多支箭射下,但力道卻不足,顯然是箭手臂力不強,又一次射出多支箭矢造成的。從數量上看,牆上箭手不會超過五個。
這樣的的力量,又分散到幾座塔樓上,能有多大威力!
就在他轉念之間,近門處的一座塔樓上,一聲尖銳的哨音傳來,一道火線沖天而起。那是一支響箭,顯然是傳遞警訊用的。
“大家別慌,牆上不過三五個人!”大頭領知道對方已發現他們,再不隱藏,高聲喝道:“弓弩連射,其他人跟我衝。”
近妖山這次來的都是寨中精銳,經過短暫的慌亂後,迅速穩住陣腳,四十來個弓弩手再次形成壓制。寨牆上短暫的幾聲慘叫後,再無聲息。大頭領此時再無疑慮,帶着剛爬起來的二頭領一馬當先向寨牆衝去。射來的箭矢對他二人幾乎沒什麼威脅,只稍用靈力便輕輕撥開。
兩丈多高的土牆對普通人來說是個障礙,對築基有成的修行者來說難度卻不大。兩個煉氣初階的頭領展動身形,掠向寨牆,藉着衝勁拔地而起,在即將下落時,雙**替在牆上踢踏一下,人已經各上了一座塔樓。
兩人目光粗略一掃,塔樓上除了兩個草人,再無他物,當下也不耽擱,飄身而下,砸掉門鎖,推下門栓,拉開大門,放其他山賊進來。
門後仍是一片不大的空地,離寨牆大約三丈多遠,纔有一排兩棟木屋,木屋中間是一條大道,直通寨中。路的近頭處離寨牆大約三十丈遠近,那裡有一棟高約一丈五的建築,應該就是聚義廳了。現在那邊一片嘈雜,應該是收到警訊的人正在起來準備迎敵。
聽着那邊亂糟糟的聲音,半天不見一個人影出來,大頭領心中閃過不屑,眼裡也多了些鎮定。自己今天以獅子搏兔之心,寨中精銳盡出,人數上又多出兩倍不止,原也沒打算靠偷襲得手。但對手弱成這樣,讓他有全力一拳卻打在空處的感覺,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寨門不過三尺來寬,六七十人的隊伍全進來也用了一會時間,這時聚義廳那邊纔有人影閃現出來。大頭領拍拍二頭領的肩膀,分別向左右一指。二頭領會意,向後一擺手,帶着一半人向左邊的木屋衝去。大頭領帶着另一半人向右邊衝過去。
兩人的想法很簡單,佔領附近屋頂,用弓弩先給對方出來的人來一波狠的,能大量減少己方的傷亡。對戰這種層次的對手,實在犯不上拼命了。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兩個頭領沒有聽說過這句話,但實踐卻讓他們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思。
就在兩人帶着手下奔到屋前準備上房的時候,兩邊牆壁後面卻突然傳出了密集的“哧哧哧哧”聲。那是有東西高速穿破窗紙發出的聲音。
“快趴下……”兩個煉氣高階的頭領反應最快,感覺到危機臨近,邊向前撲倒,邊高聲喝叫。但已經晚了,他們的人離得太近,隊形過於密集,注意力又都在屋頂上,根本沒太多反應時間,就被窗中射出的弩箭和飛刀等物撂倒一片。一時間,這片狹窄的空地上慘叫聲此起彼伏,淒厲無比。
有反應快的聽到頭領的喝聲即倒伏在地,還有些人沒有傷在要害,雖然倒地,但戰力還在。這些人本是悍匪,面對迎頭痛擊居然激發了兇性,倒地之後以手中弓弩和暗器拼命向窗內還擊。
沒有遠程攻擊手段的,則揮舞着兵器向窗下滾去,試圖接近後進行突襲。
外面的人連續打出幾波攻擊,發泄了一陣情緒,逐漸平靜下來,立即發現有些不對勁。窗戶裡面靜悄悄的,除了第一波箭矢和暗器,再無攻擊出現,只有風吹過窗子破洞時,發出高低不同的呼嘯聲。
兩個頭領止住弓弩射擊和暗器發射,吶一聲喊,帶人分別從幾扇門窗突入。一片“咔啦咔啦”聲之後,衆山賊在一片門板和窗紙的碎屑中現出身形,還不等站穩,手中兵刃已經向前揮出,以防被對面的人趁亂攻擊。
所擔心的偷襲並未出現,但看到眼前情形之後,他們仍是一呆。牆壁後面並非預想中的屋子,而是隻有三面薄板做成牆和窗的樣子,上面還加半個屋頂。在他們的對面大概三尺遠的地方,還有一道牆壁,有門有窗,想必這纔是真的房子。
這屋子居然是假的!這是個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