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葉清玄揹着白風隨着斷掉的繩子向下墜落,砍繩子那人哈哈大笑,深爲自己的機靈感到得意。
“大當家的……”他回過頭來,正好看見宋狄攀帶人趕來。他湊上前去,正要邀功,卻不想宋狄攀左手向外一揮,一個反手巴掌將他扇飛了出去,落地時,和着血沫從嘴裡吐出幾顆牙齒,臉也腫起了大半邊。
“大當家的……”同樣的詞他又說了一遍,語氣語調已完全不同。
“哼,自作聰明!”宋狄攀看都沒看他一眼,腳步未停,直接來到崖邊,向下望去。
看那個人捂着臉有些委屈地看着宋狄攀的背影,旁邊有相識的悄悄來到身邊,告訴他:“煉氣高階的高手沒那容易摔死的。但是你砍斷了繩子,我們一時也下不去了。如果不是大當家的一直賞識你,你現在已經死了。”
那個人有些恍然,也有些不信,捂着腮幫子跑到懸崖邊上向下看去。正看到葉清玄放開手中的繩子,揹着白風向遠處奔去。而他用刀砍斷的繩子,上面的一端纏繞在一棵粗大的松樹上,還在隨風搖擺。
宋狄攀也不理會那個自作聰明的嘍囉,轉頭吩咐人兵分兩路,一路人去找繩子,一路人從寨門那邊繞出去,準備大面積搜索。
還不待這些人離開,已經有幾個黃洞寨的人揹着繩子跑了過來。
“大當家的,石當家讓我們送繩子過來,說您有用。”跑在前面的一個人氣喘吁吁地向宋狄攀彙報。
“哦?”宋狄攀若有所思地迴應一句,立即安排人手綁繩子,然後又組織人滑降下去。
這時,石電已被人救起,扶了過來。
“石當家既然知道這繩索有用,剛纔爲何又解掉繩子扔了下去?”宋狄攀不動聲色,眼睛卻緊盯着石電的眼睛問道。
“解掉繩索,已經下去的人會以爲後面不會有人追來,可慢其心。”石電咳嗽兩聲,虛弱地答道:“我和他們兄弟一場,沒有當場動手,已經還了以往恩情,剩下的,就是我作爲黃洞寨中人的心之所繫了。”
“好一個心之所繫!”宋狄攀大聲叫好。
“可是,石當家爲什麼又留了一條呢?如果你不留,葉清玄兩人剛纔就無路可逃了!”旁邊有人提出質疑。宋狄攀並未制止,反而也以探究的目光看着石電。
“葉大當家的有一門極其高超的身法技,這樣的峭壁對別人來說是問題,對他雖不能說如履平地,卻也難不到哪去。所以,留不留這一根繩索其實差別不大。”石電又咳嗽幾聲,緩緩解釋道:
“但我只留一根繩子,青巖寨的人會以爲我們人多,一根繩子不足以通過這麼多人去追擊,或者以爲我有意留給後面兩人的,則更容易生驕慢之心。這時再以新的繩索降下,必定出其不意 ,更易成功。”
“哈哈哈……石當家年紀輕輕,不僅修行資質奇高,而且有情有義,又心思縝密,智計過人,有老弟加入,當真是咱們黃洞寨之福。”宋狄攀聽完石電的話,臉色立時由陰轉晴,拍着石電的肩膀哈哈大笑,然後招呼過來一個心腹:“來人啊,送石當家回去療傷。”
安排完這邊的事宜,黃洞寨中人衆已經下去了數十個。宋狄攀親自帶人降到崖底去追擊,勢必要斬草除根。
下到崖底不久,白風就醒了過來,他的傷不算重,只是脫力而已。在葉清玄背上養了這一陣,稍稍恢復了一下體力,就堅持下來自己走了,也好讓速度更快一些。
兩人按着畢道權他們留下的記號,用了一個時辰,才追上前面的大隊人馬。說是大隊人馬,也不過才剩了十多個人。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這一天大家都在戰鬥和亡命奔逃中度過,個個又累又餓,兄弟們覺得餓得厲害了,就抓一把雪塞到嘴裡,吞下去,糊弄一下自己的肚子。
但他們不敢停下來休息,也不敢點火把,只能摸黑前行。兄弟們不時有被樹枝、藤葛絆倒或刮傷的,大家都忍着不出聲。
幸好白風原來實力相對較強,打獵時深入過這邊的山林,地形比較熟悉,帶着大家繞了一會兒,就來到一處水邊。
這是幾人研究好的策略。雪地上行走,留下的痕跡太明顯,只能涉水而行。還沒出正月的天氣,河水冰冷刺骨,想想就讓人牙齒打顫。
葉清玄安排大家休息,恢復體力,順便互相處理一下傷口,並讓幾個受傷輕的收集點乾溼樹枝,自己就摸黑進到了旁邊的密林中。他仗着自己有夜視能力,掏了一個野雞窩,又逮到一隻兔子,帶了回來。
他安排幾個恢復得快的兄弟把溼樹枝搭成一個簡易帳篷,乾柴點起火來。樹枝擋住了燃起的火光,大家放心地將兩種野味兒簡單烤了烤,分着吃了。
遠處的天空隱隱有紅光晃動,那是光把的亮光,顯然是黃洞寨的人追過來了。
衆兄弟吃了點東西,逐漸恢復了些力量,也不覺得那麼冷了。葉清玄讓大家都脫掉棉鞋棉褲,背在身上。兄弟們有些不解,但也都照做了。
葉清玄看大家準備好了,率先向河水中走去。河水不深,最深處也不過纔到腰處,但溫度卻極低,流速也很快。兄弟們的腿在水下,在不停移動中,稍稍適應了水溫,但與水面接觸的皮膚,卻有如被一片片小刀片反覆切割一樣,痛入骨髓。
進到河中間,葉清玄沒有繼續向對岸淌過去,而是順着水流向下游走了二里遠近,然後讓白風帶着七個修爲較低的兄弟上到對岸,向林子深入奔去。約好在深入五里的時候左轉,沿途留下記號。
交待完相關事項,葉清玄帶着剩下的修爲較高的八個兄弟繼續向下遊淌去,又過了百丈,上到對岸,迅速穿好衣褲,將鞋子反綁在腳上,向林子裡奔去。按葉清玄的要求,大家雙腳落在地面時,都有意重重踏下。
他們的修爲相對較高,做到這個不難。
大約奔了五里左右,折而向右,很快就找到了白風他們。剛纔一陣急奔,大家身體都熱了起來,再沒有發抖打顫的人了。
匯合後,葉清玄沒有讓兩撥人交叉,而是讓白風帶着的人也把鞋子反綁過來。他讓兄弟們兩兩一組,互相交替揹着,跟着他向遠離河岸的方向走去,邊走邊向右繞了小半個圈子,再次來到河邊。
不過這次是另一邊,在他們下水的地方上游方向約十丈遠近。
他和大家又脫下棉褲棉鞋,進到河裡。他一邊指揮兄弟們折向上遊,一邊用掌力揚了一些水到他們來時的腳印上,然後纔去追趕大家。
走了大約兩百丈後,他帶着兄弟們上到對岸。在這裡,衆人將鞋子調了過來,直行了約五里之後,折而向右,找到他們來時的路。
在葉清玄的帶領下,大家沿着他們剛纔走過的路,再次向河邊走去。黃洞寨中的數十個人是順着他們的腳印而來,也追着他們的腳印而去,沿途痕跡一片雜亂,根本看不出裡面又增加了十多個人的足跡。
到了河邊,發現黃洞寨中的人已經渡過河去,一片火把搖曳,在深沉的夜空中特別顯眼,看方向,走的正是自己這十多個人繞回來時走的路。
這次葉清玄沒急着帶大家下水。他看了看地上的腳印,發現黃洞寨的人沒有在這裡下水,而是分成了兩個方向,沿着河岸分別向上下游方向而去。
他來到他們在對岸下河處的對面,仔細看了一會兒,揮手帶着大家向上遊走去。大約一里半的地方,有一處河面較窄,幾根圓木橫在河面上,應該是黃洞寨的人剛纔砍掉放在這裡的。
從他們渡河的速度,葉清玄就猜到他們肯定是在某個方向上搭了獨木橋之類的。現在看來果然沒錯。
葉清玄帶着兄弟們快速來到對岸,依然循着黃洞寨人衆走過的路,一直走下去。現在被追蹤的人,反倒跟在了後面,大概宋狄攀做夢也想不到吧。
更讓他想不到的,還在後面。
宋狄攀帶人一路追蹤到河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搭好了木橋,又費了不少勁,才找到了葉清玄他們留在對岸的足跡。有細心的手下發現過河後人數少了很多,直覺上是有些人在過河時凍死了。
想來也是,這些人個個帶傷,是真正的殘兵敗將,又被自己這邊追得如喪家之犬,飢寒交迫之下,又強自涉冰河而過,死幾個人再正常不過了。
他一邊大罵葉清玄和青巖寨這夥人狡猾,一邊覺得他們死了人解恨,一邊帶人順着那已經結了冰的腳印又一路追了下去。
大約七八里路後,腳印分成了兩排,一排來一排回,和他帶人追過來的腳印形成了三岔路口,讓他有點蒙。
他藉着火把的光亮,認真研究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區別。自己追來的方向 ,腳印與伸向右方的腳印深度差不多,應該是同一夥人。那左邊向這邊來的人哪裡去了呢?
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宋狄攀的嘴角不由露出輕蔑的笑容:不過是後面的人踩着前面的腳印走而已,雕蟲小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