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的還好嗎?”
……
一句最簡單的問候,卻道出了多少人的心酸與無奈,那是一種想見不能見的傷痛,想忘不能忘的回憶,一輩子,都只能埋藏在心中。
她看着白澈,他如五年前一般風度翩翩,溫文爾雅,雖然疾病纏身,導致他面容慘白,但卻依舊有着溫暖如水的淡淡笑容,這,是她看了二十幾年的男人。
但現在,他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一想到這,宜菲就覺得呼吸都痛得要死掉了,她不敢想象,如果白澈真的……真的……不在了,那她,又該何去何從?她不奢求能成爲白澈心愛的女人,她只求每天都能看着他,哪怕只是遠遠地看着,看着他健康,看着他幸福,看着他結婚生子,看着他生兒育女,看着他百年歸去,那她這一生,也是幸福的。
但現在,老天連這麼卑微的願望都不肯滿足麼?
就連遠遠地看上一眼,都將變成一種奢望麼?她不要,抱着一捧骨灰過一生,她不要,守着一夜的回憶過一生,她要的,是一個活生生的白澈,這世上僅此一人的白澈,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大少爺。
“咳咳……”白澈輕輕咳了一聲,臉色越發慘白起來,“……宜菲,你瘦了,過的不開心嗎?”
他看着宜菲,蒼白的眸子裡,透着淡淡的關懷。
他就像一張白紙,就像一盞隨時都會熄滅的燈,生命的光輝忽明忽暗,隨時都會在她眼前滅掉,化爲一片黑暗,屆時,她的世界,也將從此變成一片黑暗,他的皮膚,比從前更加蒼白,蒼白的就像一張透明的紙,宜菲覺得自己隱隱能透過那透明的肌膚,看到裡面跳動着的青色血脈,那裡面的血,似乎都快要幹竭了。
他看着她,眸光一如既往的溫柔,卻好像隨時都會熄滅,宜菲就這麼看着他蒼白的臉頰,然後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看見宜菲哭了,白澈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滴,微笑着說道,“傻瓜,怎麼哭了?在外面過得不好?”
“大少爺,我……我……”宜菲看了白澈一眼,然後哭的更厲害了。
平時雷厲風行,堅強獨立的白宜菲,也只有在白澈面前,纔會哭的像一個無助的小女孩,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堅強的,彷彿女強人一般,能一肩扛下所有的責任,但在白澈面前,她卻是如此脆弱。
她所有的脆弱和眼淚,都只爲白澈一人而展現。
“好了,別哭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那一晚,我……,唉,我……,我對不起你……”白澈沉沉的嘆息着,臉色變的有些尷尬,“……宜菲,我已經給你留了一筆錢,賬戶在向南那裡,我和他說好了,等我走了以後,他會幫我找到你,然後把錢轉給你,這筆錢足夠你去國外無憂無慮的生活了。”
“不,大少爺,我不要你的錢!”宜菲使勁搖了搖頭,道,“大少爺,你不必爲那晚的事感到內疚!那一晚,我是自願的!我心甘情願的!我沒有想過要你內疚,也沒有想過要你負責!”
“傻丫頭,即使沒有那一晚,我也不會就這麼把你丟下,就這麼自己一個人走了。無論如何,我都會爲你的今後做好安排的!你是我最親的人,我不會讓你的下半輩子孤苦無依,如果我不在了,至少你還有一筆錢能傍身,至少能生活的舒服一些。”白澈笑着說道。
“我……我不要你的錢,我要你健健康康的活着,我只要你。”宜菲哭着,撲到了白澈的懷裡,把頭輕輕放在她肩上。
白澈愣了一愣,一霎間連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放,許久後,他才輕輕地把手搭在宜菲肩上,道,“傻丫頭,如果我能活下去,就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但我若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生活。”
宜菲抽泣着,她想告訴白澈,如果能換來白澈的平安,她願意付出一切,哪怕是典當靈魂,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白澈的健康,她也是願意的,但是,這些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就像魚缸裡的魚,千言萬語,心中想說的太多太多,到最後,都掙扎着化爲了泡沫,一串串的浮出水面,變成了靜默的空氣。
白澈輕輕摸了摸她黑色的發,笑着說道,“宜菲,我終究還是負了你,對不起。”
宜菲沒有說話,只是哭泣着,拼命的搖頭。
那一晚,是她這一生最美好的回憶,如果有一天,白澈真的不在了,那麼,能支撐她繼續活下去的,恐怕就只剩那些回憶了。
他常說,人這一生,就是在不斷地失去,尋找,失去,不斷重複這個過程,最後,人老了,或許唯一能留住的,就只剩下回憶了,但現在,人還沒老,回憶的輪廓卻已開始逐漸淡去,消失在記憶深處。
“咳咳……”白澈又開始咳了起來。
宜菲見狀,立刻放開了白澈,然後奔過去倒了一杯溫熱的白開水,小心翼翼的端到白澈面前,“大少爺,多喝點熱水。”
“謝謝。”白澈笑了笑,難掩眼角的憔悴,伸手接過水杯。
宜菲看着白澈,看他握着水杯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她心疼的揪在一起,抿了抿下脣,問道,“大少爺,你……有沒有什麼心願?我……可以幫你完成。”
白澈怔了一怔,未完成的心願?這不就是說的好像快死的人一樣嗎?對啊,他確實也離死不遠了,如果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確實應該提前說出來纔對。
沉默了半晌,白澈終於擡起頭,定定的看着宜菲,道,“我……想見見小夏。”
沒錯,又是顧小夏,他最後的心願,果然也離不開顧小夏,宜菲的眸底有一絲受傷的神情。
“這是奢望吧……我想,這大概是不會實現了。”白澈無奈的笑了笑,道,“從我回來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再也走不出去了,到我死之前,我都走不出去了,我的婚禮定在下個星期,爲了能讓白家香火後續有人,他們會逼我儘快有個孩子,等到孩子出生,我想,我作爲白家大少爺,最後的任務也完成了。”
說到這,白澈的嘴角開始泛苦,即便這是他畢生的宿命,是他身爲白家大少爺應當承擔的責任,但他,卻也是痛苦的……
這擔子太沉太重,壓了他二十幾年,這責任太苦太累,逼得他喘不過氣……
他要結婚了,沒錯,宜菲來之前就從白老爺子和白老夫人的對話中得知,白澈要結婚了,儘管明知這是一樁利益聯姻,但,宜菲還是會心痛。
爲什麼,有的人就像天上的繁星,無論你多麼努力的望着他,卻永遠都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你伸出雙手,拼命朝着他的方向掙扎,但最後,你發現,你連回憶的一段尾巴都抓不到。
白澈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倒是無所謂,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倒是苦了溫家三小姐,只怕嫁過來沒幾年,就得守寡了,說起來,她纔是最大的受害者,我已經負了兩個好女孩,不想再多負一個好女孩,咳咳……”
“大少爺,您別這麼說,能嫁給你,是最幸福的事,溫家三小姐有幸嫁給你,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如果換做是我,哪怕只是嫁給你一年,一月,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鐘!對我而言,都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宜菲哭着說道。
“傻丫頭,別安慰我了,我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我自己心裡清楚。”白澈嘴角泛起苦澀的笑,語聲微弱,“只是,我真的好想再看一看小夏,我都快忘了她長什麼樣了,算了,見不到也好,相見不如不見,即使見了面,那又能怎樣?如果我的離去,能讓她過得更好,那就讓她徹底忘了我吧!”
“大少爺,您別這麼說……”
“砰砰!”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媽子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大少爺,我們給您送藥進來了。”
宜菲眉頭一緊,又要說分離了,纔剛見面說了幾句而已,又要說分離,她眼眶紅腫,哽咽着說道,“大少爺,我……,我先走了。”
“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白澈微笑着說道。
宜菲依依不捨的看了白澈一眼,縱身從落地窗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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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白家屢次拒絕後,顧小夏也不好意思繼續打電話去白家騷擾了,畢竟每一次電話打過去,即便是好話說盡,聽到的都是白家人的冷嘲熱諷,這樣一次次的拿着熱臉去貼別人冷屁股,誰心裡都不好受,又不是天生犯賤,況且白家一再聲明,如果顧小夏再敢繼續打電話來騷擾,他們將會採取法律手段。
——“顧小姐,我們最後一次警告你!老爺已經吩咐了,如果再接到你打來的騷擾電話,或是發現你在白家附近徘徊,我們將會立刻報警!到時候,你可別怪我們白家做事太絕,不留情面!”